所有的百姓,此刻想法都是一緻的。
那就是就算他們全部都死在了這裏,也不能讓那位年輕的鎮守使大人死在這裏!
如果用一個人的命來換不了他的命,那麽就用這數百條人命來換!
兩位道人對視了一眼,沒有說話。
這些百姓,就算是填滿了這一條街,也無濟于事,在他們這樣的道門真人面前,他們全部都是蝼蟻,不會對他們造成什麽影響。
自然也就沒辦法阻攔他們。
遠處響起了一陣馬蹄聲。
一位絡腮胡漢子策馬來到長街前,毫不猶豫地翻身下馬,一點都不拖泥帶水,之後這個漢子撞入街道裏,大聲怒喝道:“要殺鎮守使大人,先殺我趙格!”
随着這個漢子來到這裏,之後又有幾騎來到此處,同樣是翻身下馬,領頭的女子,英姿飒爽,來到街道之後,沉聲道:“護住鎮守使大人!”
幾位武夫立馬抽出自己随身的刀劍,将陳朝擋在了身後,這些境界不高的武夫,盯着遠處的那兩個道人,眼神裏沒有懼怕,隻有些最純粹的殺意!
看到這幾個明顯是練家子的武夫出現,那個之前最先出現的讀書人也來了精神,他扯着嗓子喊道:“爲衆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凍斃于風雪!”
“街坊們,護住鎮
守使大人!”
“對,鎮守使大人爲咱們做了那麽多事情,咱們也要爲鎮守使大人做一回事情!”
“是哩,今天就是老子全家都死了,鎮守使大人也不能死!”
“他娘的,這些方外的狗東西,居然還想殺鎮守使大人,老子恨不得砸碎他們的腦袋!”
“大人放心,有我們在,誰也傷不了大人!”
“去你娘的,咱們跟他們拼了,他們想殺鎮守使大人,就是不讓咱們好好活!”
“對,他們不讓咱們好好活,那就他娘的都别活了!”
再老實的人,也有被激怒的時候,再懦弱的人也有勇敢的時候,這些百姓,生活在這個世間的最底層,在那些高高在上的修士們看來,他們的意見,他們的要求,他們的情緒,從來都是全然不用理會的,因爲他們足夠弱小,弱小到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讓他們消失。
但再弱小的人,也不會一輩子都任人欺淩,他們一樣有堅守的東西。
朝廷這十幾年,甚至朝廷這兩百多年來做的事情,百姓們都切切實實地感受得到,他們知道兩百多年裏,日子一天比一天好過,能吃得飽飯,是大梁曆代的皇帝陛下在爲他們努力。
史冊上其實記載過大梁太宗皇帝的一個很有意思的故事,說是曾有一日太宗皇帝視察民情,在田間遇到過一個農夫的女兒,小姑娘知曉了太宗皇帝的身份後,就向太宗皇帝問了一個問題。
“什麽是皇帝?
”
這個問題很簡單,也很純真,沒有任何别的意思,但當時跟着太宗皇帝一起的那些朝臣都被攔住了,都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
至于太宗皇帝,隻是微微思索後,就笑着告訴了那小姑娘答案。
“别的王朝皇帝是做什麽的,朕不知道,但在大梁朝,皇帝是爲你們這些百姓過得更好而努力的人。”
太宗皇帝當然是明君,他在位的那些年,一直堅守着自己說的話,努力讓大梁的百姓過得更好。
等到太宗皇帝駕崩之後,靈宗皇帝繼位,也是這樣做的。
但光吃飽飯不夠。
所以大梁皇帝和陳朝出現了。
前十幾年,大梁皇帝在告訴方外修士,你們不能像是以前那樣随意欺辱大梁的百姓了,而這幾年,則是陳朝在告訴方外修士,你們要是還欺辱大梁的百姓,那你們就都去死吧。
因爲有了陳朝,所以百姓們胸口裏一直積攢的那口怨氣才能抒發,尤其是百姓走後,陳朝就成了他們身後的那棵大樹。
或許這位年輕鎮守使在方外,在朝廷裏的名聲都不算太好,但那都不是百姓們在意的。
百姓們隻知道,這位年輕鎮守使是把他們放在心上的,他們受了委屈,這位年輕鎮守使知道了,就一定會爲他們讨回公道!
這樣的鎮守使,那就說什麽都不能死了!
他要是死了,以後再受到任何委屈,還會有人跟他一樣站出來爲他們讨個公道嗎?!
還有嗎?
!
百姓們群情激憤,此刻别說是這兩位道門真人在這裏,隻怕就算是要妖帝再次來到人族疆域,這些百姓也不會離開。
一臉絡腮胡的漢子趙格不知道何時擠到了陳朝身側,這位中年武夫壓低嗓音道:“鎮守使大人,趕緊走吧!”
陳朝看了他一眼,沒有回應。
趙格着急道:“您不能死在這裏,您先走,我跟他們拖住他們,怎麽也能爲您争取幾分生機!”
陳朝搖了搖頭,問道:“老哥,我不該死在這裏,你們就該死在這裏嗎?”
趙格皺着眉頭,“您的命比我們的命都值錢,您隻要還活着,大梁就會越來越好,至于我們……我們……死了也沒關系……”
看着這個相處日子不算短的漢子,陳朝搖了搖頭,平靜道:“有關系的。”
“我是大梁朝的鎮守使,我每月在朝廷領的俸祿,是你們交的賦稅。換句話說,百姓供養官吏,官吏就要爲百姓做好他該做的事情。”
說到這裏,陳朝頓了頓,微笑道:“沒有讓百姓去死,而當官的卻要苟活的道理。”
趙格說不出話來。
而此刻兩位道人已經準備往前走去,攔在他們身前的,是一個身材壯碩的漢子,他是附近的屠夫,之前陳朝的那把殺豬刀,其實就是他家的。
“這不過是我們之間的仇怨,今日你們若是敢傷百姓一根汗毛,本官隻要還能活過今日,就算是上窮碧落下黃泉,也要将這世上任何
和你們有關系的親朋好友找出來,通通都殺了!”
一道聲音,在人群裏響起。
那道聲音并不如何大,但語氣冰冷,有着最爲濃郁的警告意味。
兩位道人止住腳步,對視一眼,都沒有懷疑這句話的真實性,陳朝在方外的稱号是魔頭兩字,但對于他,就算是和他不熟悉的修士們,也會瞬間想起四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