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希夷在車廂外說道:“這馮柳,倒是真不錯,是個敞亮人。”
陳朝沒有搭話,隻是揉了揉臉頰,然後有些疲倦地将這顆補真丹收了起來,如此珍貴的東西,早已經無法用價值來衡量。
“以嬉笑示人,結果心中還是赤誠,我有些看錯他了。”
陳朝笑了笑,有些高興。
過去的那些年,看過了太多自私利己的修士,如今忽然碰到不少這般的修士,其實還有些不習慣。
郁希夷笑道:“他修爲不低,剛才要是真出手,我也不見得能讓他退走。”
劍修殺力最強,大劍仙就更不用說了,隻是像是郁希夷這樣的人物,還是會把自己看清楚。
不會覺得自己真是舉世無敵。
陳朝咳嗽了兩聲,笑道:“菜就多練,你郁大劍仙,遲早會是世間最強的第二位劍仙。”
郁希夷好奇道:“第二?”
“廢話,第一厲害的,當然是我媳婦兒。”
陳朝這話說得理所當然。
郁希夷扯了扯嘴角,隻覺得有一股惡臭的感覺,這也就是那個女子不在這裏,要是那個女子還在,就更糟糕了。
……
……
馬車到不了劍宗,剩下的路,郁希夷親自背着自己這個病秧子朋友往山上走去。
陳朝趴在郁希夷背上,打量着四周,其實他一直都很好奇,爲什麽劍宗要建在一座山村之後。
郁希夷則是想得不一樣,這位年輕大劍仙唉聲歎氣,“小陳,你小子要是個女的就好了,這也能留下一段佳話,可你偏偏是個男的,可是個男的也就算的,可你居然還喜歡女的。”
陳朝感到一陣惡寒,“把老子放下來,老子自己走!”
郁希夷啧啧道:“你現在還有這個本事兒呢?對了,你現在被他們說成是什麽人族第一人,要不然趁着這個機會和我打一架,我赢了你,我就是人族第一人了。”
陳朝翻了個白眼,懶得理會他。
兩人走過那座山村,來到後面,終于來到了劍宗之前。
郁希夷腳尖一點,帶着陳朝掠過,便進入了劍宗裏。
如今的郁希夷早就不能以年輕弟子來看待,這位年輕的大劍仙此刻就算是被其餘劍宗弟子看到,也要尊敬地叫一聲郁大劍仙。
不過爲了避免節外生枝,郁希夷還是避過了劍宗弟子們,将陳朝帶到了劍宗宗主修行的洞府前。
劍宗宗主出現在那邊,看着這兩人,平靜道:“上來吧。”
郁希夷喃喃道:“這小安還沒來過,你小子就不知道來第幾趟了。”
……
……
劍宗宗主修行的洞府裏,陳朝盤腿而坐,氣息虛弱。
劍宗宗主皺眉道:“想過你傷勢會很重,但沒想到,居然有這般重。”
劍宗宗主也和妖帝有過一戰,自然知道妖帝有多強,也知曉陳朝這一戰是個什麽光景,但現在陳朝的狀況,還是出乎他的意料。
此刻的陳朝,像是一間四面八方都在漏風的房子,讓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家财,都朝着外面流出去。
一點留不住。
陳朝苦笑道:“這還算好的,無非縫縫補補,妖帝還在我體内留下了一道暗手,更麻煩。”
如果說陳朝本身的傷勢隻是一座房子四面漏風,那麽妖帝留下的暗手,就是在這座房子裏留下了一個手持利斧的壯漢,不斷劈砍這座房子的立柱和門窗,徹底想要将這座房子毀去。
劍宗宗主聞言,伸出兩指點在陳朝眉心,劍氣渡入陳朝眉心,在他的體内遊走一圈後,面色就凝重起來了。
陳朝看着劍宗宗主,說道:“妖帝雖然境界高,但這樣的暗手,應該是難不住宗主的吧?”
劍宗宗主點點頭,“想要祛除他那道妖氣,自然不難。”
“可是,難的事情,你知道是什麽嗎?”
陳朝自然知曉,笑了笑。
“你此刻這個狀态,還能扛得住我的劍氣在你體内和他的妖氣厮殺一番?一旦有外洩的氣機,你這座破房子,立馬就會倒塌。”
房倒屋塌,最後結果是什麽,不言而喻。
那就肯定是陳朝這個人,就此告别世間。
陳朝問道:“那宗主覺得還有别的辦法了嗎?”
聽着這句話,劍宗宗主也皺起眉頭來,的确,也并無太好的法子了,若是陳朝這狀況沒那麽糟糕,那麽可以徐徐圖之,慢慢化解妖帝的妖氣,但若是他這狀況沒有這麽糟糕,也不會懼怕劍宗宗主的劍氣在他體内和妖帝的妖氣厮殺一番。
這已經陷入了死胡同。
“依着宗主這獨步世間的劍道造詣,想來即便想出現差錯,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吧?”
陳朝笑了笑,“況且我覺得我這破房子,還是沒那麽容易塌的。”
劍宗宗主向來不是那種喜歡說廢話的人,思索片刻之後,問道:“你想好了?”
陳朝說道:“從北境南下,走都走了大半個月,要是還沒想好,就不來見宗主了。”
劍宗宗主不再說話,隻是盤腿坐下,然後認真說道:“守住氣府,要是有餘力的話,再護好五髒六腑和七筋八脈,若是換了旁人的手段,倒也無所謂,但既然是妖帝,就說不好到底還有什麽手段,到時候出了什麽問題,我也不見得能顧及你。”
陳朝點點頭。
劍宗宗主伸出兩隻手指搭在陳朝的眉心處,微微動念,一道劍氣從他的指尖溢入陳朝體内。
隻一瞬間,陳朝的眉頭就皺了起來,額頭在這一瞬間,出現了無數道冷汗,細密的汗珠此刻就像是一顆顆晶瑩的珍珠。
劍宗宗主閉着雙眼,仔細感知劍氣流動,在旁人體内出劍,他也沒有過,但畢竟是當世用劍第一人,他其實有這份自信。
而此時此刻,遠在妖域深處的妖族王城裏,妖帝在王座上,睜開了眼睛。
留下的那道妖氣和他自然相連,他留下那道妖氣之後,一直蟄伏,等得就是此刻。
這位統治妖域無數年的帝君漠然道:“真以爲就這麽結束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