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妖在北,一人在南。
但很顯然,溪山上沒有這兩位之一,因此當這浩蕩無比的巨大法相出現在天地間的時候,那巨大的道人虛影,此刻明顯都透露着凝重的意味。
尤其是當那無邊道氣此刻被壓縮,那道人虛影也開始揮動手裏若隐若現的拂塵,想要驅散在那無數條雪白真龍攜帶的無邊氣息。
但随着陳朝不斷往前走去,身後的那尊參天法相越發恐怖,那面容和陳朝一般的法相,伸手在雲海裏扯出一縷雲氣,雲氣在掌中凝結爲一柄巨大的雪白長刀,被巨大法相握在掌心,一刀斬下,眼前的道人虛影在這蘊含着磅礴威壓的一刀之下,頃刻間就開始破碎,無數道氣此刻還想在這裏彙聚,但最後的結果還是不管如何聚攏都難以在這道威壓下彙聚,最後道人虛影一瀉千裏,被這一刀直接斬開。
隻是這道人虛影破碎的同時,身前天幕,此刻又出現了不止一道虛影,幾道法相幾乎是此刻同時出現,齊齊立于天幕之中,都是些白發道人的模樣。
陳朝擡起頭看了看,此刻還看不到那座看不到的大殿,也看不到那幾位暗處的道人。
但從這幾尊法相來看,那幾位道人,都已經踏入了忘憂盡頭的境界。
換句話說,這些個法相,每一個就代表着一位忘憂盡頭。
萬天宮這些年的風頭一直被癡心觀掩蓋,雖說是太平道一脈的領袖,但絕不可能會有人認爲萬天宮能和那癡心觀并肩而立。
這樣一來,萬天宮其實名聲就怎麽都說不上如何響亮了,可這樣的萬天宮,底蘊卻還是那般恐怖,這幾道法相體現的幾位忘憂盡頭修士,任何一個拿出去,就能讓當世絕大部分的宗門沉默低頭。
“陳朝,你别以爲之前滅了紫葉洞,就如何了不起,像是紫葉洞這等宗門,從未在我們眼裏。”
蒼老的聲音再次響起,那位不知道在何處的老道人淡漠道:“此刻下山,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要是還要糾纏不休,你這位風頭正盛的年輕人,隻怕也就要死在溪山了。”
陳朝嗤笑道:“怕了就怕了,哪裏這麽多廢話。”
陳朝知道他們在擔憂什麽,他們是在擔憂殺了一位大梁朝的鎮守使,大梁朝會傾力将這座萬天宮也夷爲平地。
“你也不過仗着身後有一座大梁朝,要是沒有這座大梁朝,你在貧道來看,也不過一隻大些的蝼蟻罷了。”
老道人的聲音再次響起,都是聰明人,很多事情,其實說和不說,大家都知道,點破和不點破,其實區别不大。
陳朝笑道:“本官要殺你們這些老畜生,倒也用不上什麽借力,幾位道門大真人?你們也配嗎?!”
陳朝聲音激蕩,傳遍溪山,震得一座溪山,搖晃無比。
“好好好,既然你一心求死,那貧道就滿足了你,至于殺了你之後,大梁要是敢找麻煩,貧道不介意将這天下換個姓氏。”
老道人搖了搖頭,知曉言語無用,便已經下定決心,隻是即便如此,他還是有些疑惑,怎麽這個世上還有這樣的人,要爲一個和自己沒有太大關系的人把命都賭上去。
知曉朱夏是一顆果子的時候,老道人特意去查了和朱夏關系密切的人,知曉朱夏喜歡這個大梁朝的年輕武夫,但也同樣知道這位大梁朝的年輕武夫對朱夏沒有情思。
他喜歡的,另有其人。
既然如此,又爲何要爲朱夏赴死?
這一點,修道無數年的老道人,不管如何都想不明白。
不過陳朝卻沒有給他思考的時間,實際上他也不需要再如何深思,既然是不死不休,那就不死不休,他們有着人數上的優勢,是怎麽都不可能認爲陳朝可以憑借一人之力将他們都全部打殺的。
“老畜生們,早就年老體衰,不過拼着一口氣吊着境界,還真當自己是什麽了不起的道門大真人?”
陳朝随口一笑,身後的巨大法相已經開始出手,先是照例扯下一縷雲氣,但還沒有如何動作,身前的一尊道人虛影就揮動拂塵,朝着陳朝的法相打來。
刹那之間,在那天幕之上,就好似有無數條絲絮朝着這邊撲來,好似有無數條黑色的長蛇在天幕中遊動。
陳朝身後的法相伸出大手,握住一把黑色的絲絮,就用力扯動,絲絮瞬間繃直,在天幕之中發出一陣響徹天地的顫音。
好似琴弦在此刻被人撥動。
而随着聲音響起,四周雲氣瞬間出現了無數道缺口,好似被一劍抹過的那般。
陳朝法相的袖口也在此刻出現了些缺口,不過那些缺口才出現,又在瞬間複原,無數的氣機在那尊磅礴的法相身上溢出之後,萦繞四周,日月星辰的輪轉,也在無時無刻不散發着光輝,這一切都映照着陳朝的不同,映照着那尊巨大法相的璀璨。
在陳朝的法相之前,那幾道同樣是忘憂盡頭的虛影,此刻都顯得那般黯淡。
隻是即便如此,那幾道虛影也沒有就此退去,而是對視一眼之後,身側四周各有神秘的道門符文浮現,一個個代表着道門玄妙的符文,在此刻不斷旋轉,逐漸有更爲玄妙的氣息彌漫而出,在那遍布陳朝氣機的空間裏不斷穿行,最後在那法相的四周出現了一條又一條的金色絲線。
而與此同時,幾道虛影也同樣變換了位置,出現在了陳朝的法相四周。
陳朝也借此看到了自己四周的那些道人,都白發蒼蒼,幹瘦滄桑。
這些人在萬天宮的輩分奇高,當然,除去輩分之外,年紀肯定也極大,修道不知道多少年。
年輕的時候,隻怕在世間也有過屬于自己的傳說。
但到了此刻,他們全部都像是沉入魚塘深處的肥鯉魚,渾身上下都散發着一股腐朽的氣息。
到了這個階段,其實一眼看去就知道他們再也沒有可能往前走了,因爲支撐自己的心氣早就沒有了。
當自己都沒法子相信自己能做成某件事的時候,那實實在在就注定不會做成這件事了。
陳朝深吸一口氣,繼續往前走去。
身後的法相也與此同時深吸一口氣,如同鲸吞,四周一切的氣息,在此刻都瘋狂湧入那巨大法相的軀體中。
幾個道人對視一眼,也紛紛驅動虛影出手。
一道道的五彩光華,在刹那之間不斷湧出,很快便淹沒天空,将陳朝的法相一同淹沒。
而此刻的陳朝,除去在應對這幾人出手之外,神識也在不斷朝着四周探查,要想要在這座溪山上找尋到朱夏的蹤迹。
他上山而來,從來都不隻是爲了殺人。
而是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