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去百姓的興奮之外,許多修士也都彈冠相慶,約上三五好友,喝酒吃肉,俨然一派是自家宗門取勝的樣子。
其實這種場景,要放在數年前,那肯定是幾乎不可能的,北境邊軍在北邊如何抵禦外族,在他們看來,無非理所應當幾個字,要想讓他們覺得與有榮焉,那是癡心妄想。
但這些年,随着大梁皇帝的橫渡漠北,随着陳朝在漠北大殺四方,這一樁樁的事情累積起來,就像是一場潤物細無聲的春雨,逐漸落在每個人心頭。
之前方外修士們或許還要顧忌癡心觀的态度,不敢對此發表什麽意見,但到了如今,癡心觀的那位雲大真人,已經幾乎是明擺着說自己已經要站在大梁那邊了,這樣一來,自然而然便讓方外修士們沒有了顧忌。
當然高興歸高興,慶祝歸慶祝,但還是有一樁消息同時流傳而出,說是妖族前鋒大軍雖說被挫,但之後大軍再次聚集,擺明了是要再次南下,而且是傾全族之力的樣子,這消息一傳出來,許多修士當即摔了酒碗就往北邊走,聲勢不可謂不浩蕩。
據說在新柳州邊境上,有二十多股修士彙聚到一起,最後有整整數百人的隊伍,一起北上,這自發決定北行的隊伍,換在之前,是肯定不可能出現的,但到了如今,竟然有了這麽一股隊伍,也沒太多人覺得奇怪。
而就在新柳州邊界,當那數百人的隊伍路經一座小郡城的時候,在郡城門口,一位身材高大的老者抱拳問道:“諸位可是去北境殺妖的?”
隊伍之中,被推選出來作爲領頭的修士同樣是個老者,須發皆白,是南方的一位散修,名爲三柳真人,境界不算高,在彼岸境,但這些年老真人一直緻力于行走山野,在深山老林之間殺妖,因此這次北行,老真人加入隊伍之後,很快就被推舉成爲領頭人,此刻聽見那高大老者開口詢問,三柳真人也抱拳回答:“正是,不知道友是?”
那老者哈哈大笑,“叫什麽名字無所謂,既然諸位是去殺妖的,那就留下來喝一碗酒,喝完酒,老夫帶着這把老骨頭,也随着諸位一起趕赴北境,活了一輩子了,要是不做點什麽,最後說不準就帶着一身病死在榻上了,倒不如就此轟轟烈烈一回,以後兒孫念及,大概還有個好名聲。”
三柳真人也是哈哈大笑,倒是不矯情,帶着身後幾百人就湧入城裏的酒樓。
這一天,這郡城裏幾座大的酒樓裏,都是這些自發北行的修士。
等到這幫人要離開的時候,在城門處,有個高大男人抱拳笑道:“鄙人大梁左衛指揮使陳萬年,送諸位。”
三柳真人一怔,好奇問道:“大人是之前風靈山那位陳先生?”
陳萬年在離開風靈山之前,實打實早就闖出了一個方外武夫第一人的稱号,如今雖說到了大梁任職,但依舊還是被人習慣提及風靈山的事情。
陳萬年點頭笑道:“正是本官。”
“聽說諸位要北行殺妖,本官已經急遞告知北境,諸位北上之時,或許還要被盤查一番,諸位勿怪,畢竟北境長城乃是我大梁立國之本,須得小心再小心。不過對于諸位的壯舉,本官代朝廷,多謝諸位!”
陳萬年重重抱拳。
三柳真人還禮,身後一衆人都跟着還禮。
不過之後,人群裏忽然有人開口詢問道:“敢問陳指揮使,當初那位鎮守使大人在請月山所說,若是北境長城被踏破,他将做死國第一人,作不作數?”
此人一開口,周遭不知道多少人都齊齊看向那位曾經的方外武夫第一人,如今的大梁左衛指揮使。
陳萬年平靜道:“當然作數。”
“鎮守使大人一言九鼎,說過的話,沒有不作數的,不過諸位既然問起來了,我陳萬年也可以在這裏跟大家說一聲,倘若某天,北境長城破碎,妖族大舉南下,我陳萬年,會面北而死。”
陳萬年平靜道:“我輩武夫,沒有苟且偷生的!”
聽着這話,一群修士再次躬身,對這位武夫表達自己的敬意。
陳萬年讓開身形,看着衆人出城,目視許久,然後才轉身南下,返回神都。
隻是這位陳指揮使,走出不過數十裏地,在路上遇到了一個出乎意料的人。
一襲暗紅色道袍的年輕道門真人,此刻就站在路邊。
陳萬年駐足,行禮,“見過雲觀主。”
雲間月看着陳萬年,開門見山道:“如今北境第二戰,是不是已經迫在眉睫?”
陳萬年好奇道:“雲觀主也要去北境?”
雲間月點點頭,“剛去過神都,陳朝閉關不出,我未能見到他,便想直接去北境看看。”
陳萬年沉默不語,鎮守使大人閉關時間不算長,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如今閉關是爲了什麽。
“真人,恐怕此刻還用不着真人親臨吧?”
陳萬年感覺頭有些大,雲間月這會兒出現在北境,對方外來說肯定有用,但是不是太早了些?
雲間月平靜道:“先表明态度罷了,想來雲間月三個人,總能激勵些人。”
陳萬年一臉感激,剛要說話,這邊天幕上忽然劃過一道流螢,雲間月伸手攔下,掌心裏有一枚玉簡。
看了一眼裏面的消息,雲間月微微蹙眉,然後臉色變得有些不太好看。
“北境之行要緩緩了,貧道還有些别的事情,陳指揮使,若是見到陳鎮守使,麻煩幫貧道知會一聲,就說貧道在找他。”
話剛說完,雲間月轉身便化作一道虹光沖往天際,一路往南,看速度,竟然在眨眼之間就已經看不清楚身形。
這位年輕的道門大真人,早早踏足忘憂盡頭之後,這修爲看起來并沒有止步不前。
陳萬年立在原地,皺起眉頭。
這又是什麽事情,讓這位癡心觀的年輕觀主如此行色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