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漠北廣闊的平原裏,這座平原,最爲一望無際,有明月的夜晚,在這裏仰頭看去,便能特别清楚的看清楚明月,好似明月高懸,才因此得名。
柳相的回撤大軍,其實走得并不輕松,二十萬大軍在松亭關外損失了五六萬人,最後卻沒能将那座關隘攻下,更沒能将那個女子打殺在那邊,對于柳相來說,這次出門,十足十的是賠本買賣。
不過回撤之時,有副将建議既然取不下松亭關,那就将附近那座青葉關拿下也是,大梁的軍隊,總不能在松亭關有所準備了之後,青葉關那邊也是如此吧?
柳相聽了這個建議,猶豫了整整一刻鍾,最後還是作罷,現在整個妖族都知道,那個人族的女子以詭詐聞名,她對于兵法研究已經不可謂不透徹。
既然在松亭關她已經有了如此準備,那就說不準在附近相鄰的青葉關,她也早就有了準備。
所以柳相謹慎起見,最後還是選擇退回大營,等到後續的妖族大軍彙聚,然後再一鼓作氣将大梁北境長城前的幾座關隘都一起拿下來。
但回撤路途,他又猶豫許久,最後決意不沿着原路而回,而是走懸月原,原因是因爲這邊一望無際,敵軍難以隐藏,即便有埋伏,也能早早便被他們發現。
柳相作爲這妖族大軍統帥,不可謂不心思缜密,幾乎算是什麽都考慮到了。
大軍有條不紊的緩行,隊列還未如何亂糟糟,柳相騎着一頭異獸走在最前方,心中默默歎氣。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在那個女子面前栽跟頭了,頭一次,他将其視作奇恥大辱,畢竟自己已經活了兩百餘年,做妖族統帥也已經有一個甲子,何曾遭遇過如此大敗?所以第二次他整軍決意要和那女子一決高下,結果如何?
依然是敗。
人言事不過三。
一次,兩次,三次。
第三次他覺得自己準備完全,不該如此了,但還是敗了。
三次之後,柳相倒也算是認命,知道那女子是橫空出世的妖孽,并不那麽容易對付,因此這次松亭關之戰,敗了也就敗了,他隻覺得有些遺憾,除此之外,倒是沒有别的感覺。
副将輕聲勸慰道:“将軍,等我們重新整頓大軍,以摧枯拉朽之勢将這幾座關隘和北境長城拿下,到時候馬踏大梁,将軍也是不世之功。”
柳相隻是看了一眼自己身側的這個跟随自己多年的副将,笑道:“說什麽不世之功,舉全族之力以滅大梁,本就是壯漢之于稚童,就算是赢了,也沒什麽好值得吹噓的,更何況這次有那個女子在,我們隻怕要比平日裏多死好些人才是。”
對于這一次的戰事結果,很明顯,整個妖族上下都認爲最後取得勝利的會是他們,但是傷亡如何,許多可以妖族的大人物其實根本就沒有考慮過。
在他們看來,隻要最後自己能活着看到戰事的勝利,能夠得到南方大片肥沃的土地也就夠了,至于是誰在付出,付出了些什麽,在他們看來,其實都是無關輕重的事情。
柳相在某種角度來說,能夠坐上這妖族統帥的位子,大概還是因爲他和許多别的妖族不同,在很多時候,他不僅會考慮整個妖族的利益,而且不管是上面還是下面,這位妖族統帥,都有着常人難有的同理心。
“大将軍,總之要把仗打赢,那樣一切就都好了。”
副将再度開口。
柳相點點頭,剛想開口,卻驟然想起些什麽,緊張問道:“派出去的斥候呢?第一批斥候應當回來了吧?”
副将一怔,算了算時間,感覺差不多也該是這個時間了,也有些疑惑道:“按理來說,斥候該回來了才是。”
柳相皺着眉頭,搖頭道:“不對,有問題,你趕緊多派幾批斥候出去,要馬上得到回……”
話還沒說完,遠處大地已經震動起來。
常年行軍打仗,柳相對這種震動再熟悉不過了,若非十萬人以上的騎軍沖鋒,絕不可能會有這樣大的陣仗。
可……大梁邊軍會提前那麽久,在這裏布置整整十萬有餘的騎軍?
就算是那個女子早就準備好追殺他們,但又是怎麽知道他們會走這條路的?
要知道這十萬騎軍的集結,絕不是那麽輕易的。
但此刻,柳相已經有些慌了。
之前爲了攻破松亭關,他這帶出來的幾乎全是妖族步卒,步卒攻城是好手,但要是在野外廣闊的平原裏,遇上大批建制騎軍,最後會是什麽結果,他都不用多想,就知道。
那就好似無數的靶子。
“馬上組織步卒結陣……”
柳相深吸一口氣,但還是很疑惑,自己明明已經派出斥候去四周打探了,爲何在這支騎軍出現之前,他一點都沒有得到消息。
他們到底是藏在什麽地方的?
副将面如死灰,喃喃道:“将軍,怕是已經晚了。”
……
……
城頭上,謝南渡一直在等着,士卒們已經将戰場打掃得幹幹淨淨了。
柳半壁早就離開養傷,隻有強撐着的郁希夷在謝南渡身側不遠處。
郁希夷看着謝南渡,對這個女子,算是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認真揣摩。
謝南渡忽然轉過身來看着郁希夷,問道:“他呢?”
郁希夷撓了撓腦袋,嘿嘿一笑,“跑來跑去,然後覺得這裏要打起來了,就閉關了,是要沖擊忘憂之上,免得那位妖帝出手,沒有法子嘛。”
謝南渡點頭道:“辛苦他了。”
郁希夷感慨道:“說幸苦,他的确是很辛苦,忙裏忙外,很多時候我甚至覺得大梁朝好像就剩下他一個人了,這别人,好像都是擺設。”
謝南渡微微一笑,輕聲道:“聽着好像是挺難的。”
郁希夷想了想,難得認真一次,說道:“現在難還不算難,隻是你千萬别死了,你要死了,他估計就真覺得沒啥意思了。”
謝南渡沒說話。
郁希夷不滿道:“你聽見沒有?”
謝南渡這才微笑道:“盡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