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後來陳朝轉念一想,謝南渡在北境十分兇險,說不定什麽時候就要遭遇一頭大妖,一位妖君什麽的。
念及此,所以陳朝早早便将霞光甲讓人帶往神都,而後讓宋斂親自趕赴北境,去送一趟。
也就有了風塵仆仆的宋斂,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一副寶甲,沒有太多言語說明到底有多貴重,但既然是讓一位忘憂武夫來這邊相送,貴重程度,自然而然就不言而喻了。
柳半壁眯眼打量了一番那副金甲,片刻後,主動開口道:“小師妹,讓師兄試試?”
謝南渡搖搖頭。
意思也很明确,就是這東西不管是不是誇大其詞,但既然是那個年輕武夫托人這麽急匆匆送來的,她就相信如他所說,絕不會有什麽問題。
柳半壁歎氣道:“小師妹多智近如妖,可遇到這混小子,怎麽就半點腦筋都不願意動?”
謝南渡笑道:“他也很聰慧,隻是不太願意想事情,不過他要是真要去想着做點什麽事情,那我就不用操心了,自然能做好。”
這一點,早在之前如何算計寅曆真人的時候,就已經證明過了,更何況除此之外,這些年這個人在方外的那些布置手段,若是沒點城府,沒點心機,哪裏能弄清楚?
柳半壁想了想,難得說了句陳朝的好話,“這小子,的确還行,能對着妖帝豎中指,一般人可不敢。”
謝南渡微笑道:“在妖帝手上吃了大虧,還是在自己喜歡的姑娘面前吃的這個虧,依着他的脾氣,早就記恨上了,等着吧,以後殺妖帝這件事,沒人能跟他搶。”
若是換做别人,柳半壁都不見得能相信他有朝一日能夠殺了妖帝,但對于那個年輕武夫,他卻不得不信。
這一代的年輕人,好似野花在山野肆意開放,百花争豔,各自綻放。可當真要選出一朵最好看,開的最爲茂盛的,就還是陳朝。
沒有别人。
柳半壁說道:“現在天下的确也找不出第二個比他好的年輕人了,小師妹這眼光,還是不錯的。”
謝南渡笑了笑,沒有說話。
喜歡那個男子,是自己的眼光不錯嗎?好像還真是,隻是相比較起來是因爲那個年輕人如今的位高權重,前途遠大,謝南渡喜歡的還是那年輕人到了如今這個境界,如今這個地位,不僅會送金甲,還會送些不值錢的小玩意。
想到這裏,謝南渡輕聲喃喃道:“想吃紅薯了。”
柳半壁聽到這個打趣道:“小師妹想吃紅薯了,不過師兄烤的,小師妹肯定不喜歡。”
謝南渡一笑置之。
她收回心神,沉聲道:“開拔,繼續北行。”
随着謝南渡開口,這些騎卒全都翻身上馬,轉身向北。
謝南渡同樣也是,輕夾馬腹,朝着北邊而去。
這一趟出漠北,除去順手剪除許多遊曳在漠北的妖族騎軍之外,最爲重要的一點就是盡可能的要了解漠北地形,這也是爲了之後的大戰做準備。
可以說,如今謝南渡做的所有事情,都是有的放失,絕對沒有任何平白無故想着要做的事情。
……
……
妖族王城,梧桐宮裏。
入夏之後,那棵梧桐樹便越發郁郁蔥蔥了,看着喜人,就像是一個身着綠裙的女子,落落大方。
盤坐在梧桐樹下的妖族公主西陸,微微睜開眼睛,看了一眼眼前插入地面的那一柄飛劍,劍柄之上,還停留有一片落葉。
女子傷勢早已好轉,當初在漠北那一戰,她受傷不輕,但最爲關鍵的還是體内的那道劍氣趁機而起,在她體内瘋狂亂撞,導緻之後傷勢越來越重。
回到這座梧桐宮,她這些日子最開始想辦法壓制那些劍氣,之後發現效果并不理想。
之後思索之後,這位妖族公主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那就是在體内重新開辟一條經脈,重新修行。
她本就擁有兩顆妖心,之前體内妖氣遍布,走得就是純粹妖修的路子,但在那日之後,她将一半經脈騰出來,和之前的妖氣劃出一道溝壑,全數用來修行劍道。
從此泾渭分明。
換句話說,若是将此刻的西陸斬開,分成兩半,就會發現這位妖族公主,有一邊是純粹劍修,另外一邊則是妖修。
這是前人不曾走過的路,當然也是因爲前人沒有哪個和西陸一樣,擁有兩顆妖心。
而西陸走出這條新路,其實也有得天獨厚的優勢,第一就是有兩顆妖心,可以左右互不幹預,即便修行劍道出了岔子,也可以及時止損,無非就是浪費些時間而已,第二就還是那柄如今名爲樓外秋的飛劍裏殘存的劍氣。
那闆上釘釘是一位越過忘憂的扶雲劍仙留下的這劍氣,其充沛程度,絕不是一般大劍仙可以比拟的,如今的劍宗宗主有這個本事,可這位如今當世唯一的扶雲劍仙,會這麽做嗎?
不可能的。
而且還有一點值得思考,那就是當日這位留下劍氣的劍仙,是随手一劍,而劍宗宗主隻怕還需要傾力而爲才是。
這高低差距,不言而喻。
因爲有這些劍氣的存在,所以西陸在随便找了一本劍經之後,從練劍開始,其實沒受太多波折。
畢竟當初樓外秋這柄飛劍能夠選擇還不是劍修的西陸,就足以說明一點,那就是這位妖族公主,其實有劍道方面的天賦,而且還不低。
如今光論劍道境界,西陸可以說已經是苦海境了。
還有兩境,她便能踏足世人所謂的劍仙境界。
對此西陸并不如何上心,因爲隻是時間問題,隻是踏足忘憂盡頭的大劍仙境界,會費點麻煩。
但也不是什麽大麻煩。
世間修士對于修行一途,顯然是有十分力氣就用上十分力氣了,但在這少數的幾人眼裏,修行?那不就跟喝水吃飯一樣簡單?
所以好些修士在談論起這如今世間最爲出彩的那些年輕人的時候,都是唏噓不已,他娘的,人比人氣死人了啊。
而且還有一點可以确信,如果有一天她能在妖修境界和劍修境界兩條路上都破開忘憂盡頭,就會比如今的妖帝更強。
這一點毫無疑問。
妖帝已經是被稱爲是這千年來最爲強大的妖族了,她還能更強,真是……沒什麽道理。
西陸擡頭看了一眼頭頂梧桐樹,想起了自己娘親,不過也隻是一閃而逝,很快便收回視線,如今一切都在正軌之上,她相信下一次再遇到那個年輕武夫,不會輸。
但要說是否能取勝,也不好說,因爲很明顯那年輕武夫也無法用常理視之,而且仔細想想,其實除去第一次相遇之後,後來每次交手,對方至少都能立于不敗之地,這樁事情看着簡單,但實際上沒有那麽簡單。
這說明從第一次相遇開始,陳朝一直便沒有落下過自己,甚至還隐約間略占上風。
誠然西陸很驕傲,但是有些事情,她認。
這就是事實,又有什麽好說的?
不過認了這件事又如何?她可不認爲陳朝一直會在她前面。
大道漫長,總有一人能将陳朝打殺,到時候自己要将對方頭顱懸挂于這棵梧桐樹上,日夜觀摩。
這個念頭也是一閃即逝,西陸看向梧桐宮門處,有一襲帝袍已經出現。
身材高大的妖帝來到此處,看了一眼西陸,贊賞道:“傷勢盡除,境界有些提升,不錯。”
西陸輕聲道:“多謝父皇贊賞。”
有些事情,她不曾和自己這位父皇說,其中一件,就是她如今的雙修之法。
所以妖帝至今都還不知道她已經有了新路,隻當她是解決了之前的問題而已。
至于原因爲何,其實很不好說,西陸隻是憑借直覺行事。
妖帝微笑道:“之前一敗,還是否挂懷?”
西陸搖搖頭,心境無礙。
妖帝淡然道:“若是之前,朕不會刻意來提醒你此事,不過如今和之前已經不同,在他手上,你已經落敗不止一次。”
西陸點點頭。
妖帝平靜道:“最好不要有下一次。”
“下次再遇到他的時候,我會取下他的頭顱。”
西陸淡然回應。
妖帝點點頭,之後和西陸說了些修行上的東西便很快離去。
妖族馬上要召開一場或許會影響整個妖族曆史的朝會,他隻是抽空來這邊看看。
西陸看着自家父皇離開,沒有說話,隻是伸手摘下一片梧桐葉,放在掌心,然後心念微動,任由自己體内的劍氣溢出,将自己掌心的這一片梧桐葉攪碎。
之後她看着那片梧桐葉的碎片從自己掌心落入地面。
“小陸,你倒是有些興緻。”
一道聲音在梧桐宮外響起。
西陸擡起頭,看向來人,嘴唇動了動,“皇兄。”
來人微微一笑。
“皇兄爲何來此?”
西陸開口詢問。
“我有些事情,想告訴你。”
來人看了一眼西陸,“是關于你母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