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軍報才傳到将軍府這邊,正好是甯平正和一群将軍推演漠北局勢,甯平也就和一衆将軍直接拆開軍報,誰知道,甯平當時還沒有表态,在場的諸多将軍便已經吵了起來,幾乎是一大半将軍對于讓那位女子如此自在行事,頗爲不妥,但也有将軍認爲,不過是三千人,即便謝南渡做錯什麽,無非是損失麾下三千士卒而已。
用三千條性命去給那個年輕女子買個成長地教訓,有些将軍覺得值得,有些将軍卻很是反對,其中最爲激烈的便是騎軍主将李長嶺。
不過就在這樁事在将軍府這邊吵鬧不停地時候,很快便來了第二封軍報,說是那名女子遭遇了一支妖族騎軍,人數大概三千。
同等數量下的兩軍對壘,其實将軍們都知道大梁沒什麽優勢,因此最開始他們想知道的就是這女子是要損失多少人才能退走,誰知道那封軍報看到最後,所有将軍都神情凝重。
兩支三千人的騎軍相遇,最後以謝南渡麾下的三百士卒陣亡,兩百士卒輕傷代價下,将對面的妖族騎軍,全軍覆沒。
這寥寥一行字,就讓在場的将軍們看得目瞪口呆,若是說在同等數量下,大梁的軍隊勝過妖族,這不算罕見,至少是發生過不少次的,但這麽小的傷亡,卻幾乎是頭一次。
這說明什麽?
很簡單了。
說明那位才第一次踏上戰場的女子将軍,已經将謀略運用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在她面前,妖族的那支三千人的騎軍,大概就跟一群沒長腦子的家夥一樣。
當時人們除去驚奇這位女子将軍第一次踏上戰場就有這份能力之外,其實更震撼的其實是她能用三千人來打出這麽漂亮的一仗。
久經沙場的将軍們都知道,想要打出一場漂亮的仗,尤其是己方傷亡足夠小的一場仗,其實需要的是人數衆多的大仗。
人數越少,其實犯錯的機會便越少,便越難。
所以當時之後,不少将軍都對謝南渡有了别的觀感,自然而然也就順帶着寬容了許多,即便謝南渡如今展現出來的東西不算多,可有了如今的展露,也足以說明謝南渡真正領軍打仗上有很強大的天賦,假以時日隻怕前途不可限量。
不過仍舊有将軍覺得即便如此,也不該對謝南渡特殊對待。
其中最反對的,便是騎軍主将李長嶺,這位将軍久戰沙場,對這些事情始終很是慎重。
尤其是當甯平之後允許了高懸的提議,開始給謝南渡增加麾下士卒,從三千一直到八千,最後更是給了她一支萬人騎軍。
而謝南渡也不曾辜負甯平,帶着那支萬人騎軍,創下了不少輝煌戰績,再之後,将軍們推演戰場局勢,認定謝南渡之後會在一處名爲綠藤原的戰場上将那邊的一支妖族騎軍拔除。
但對方足足有三萬人。
所以在将軍府察覺到這件事後,李長嶺便跟在場的将軍們打了個賭,若是謝南渡能做成這件事,那麽他以後一年的軍饷都要用來請他們喝酒,至于赢了,其他将軍籌錢請他喝酒一年。
而就在這兩天,就應該可以知道結果。
所以之前李長嶺在等那封軍報的時候,才會這般緊張。
當然這位騎軍主将擔心的從來都不是什麽花錢的事情,而是自己要是打賭輸了,估摸着要被這群人笑上一輩子。
雖說他不認爲謝南渡能做成這件事,但其實打心底裏,他還是希望謝南渡能成的。
大梁再出一位帥才,對北境邊軍來說,絕對是一件大好事。
軍報被送到大将軍甯平面前,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那張紙上。
甯平看了幾眼,卻沒有伸手去拿,反倒是看了一眼李長嶺,笑眯眯說道:“看起來現在最想知道結果的人,可不是本将軍,而是咱們這位李将軍。”
李長嶺悶聲道:“大将軍,趕緊拆開看,我可沒大将軍這麽好的耐心。”
甯平将身前那張紙推向李長嶺那邊,說道:“你這麽想知道,那就你來看。”
若是換作别的将軍,被這麽一說,肯定要想些别的事情,但李長嶺是出了名的耿直性情,根本不願意想那麽多,直接便伸手接過那封戰報,打開看了起來。
因此所有将軍的目光便轉移到了眼前的李長嶺身上。
李長嶺的表情此刻變得很複雜,從最開始的期待,然後變成尴尬,然後震驚,最後興奮。
饒是想要從他臉上就知道答案的将軍們,此刻都有些疑惑了。
片刻之後,李長嶺回過神來,看着在場的這些個袍澤,闆着臉道:“看起來……老子接下來的一年,就要喝西北風了。”
這句話一說出來,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片刻之後,笑聲傳遍整座将軍府。
戰報之上,清清楚楚寫了謝南渡率領一萬人,在綠藤原大破妖族,那支三萬人的妖族騎軍,全軍覆沒,而謝南渡僅僅損失三千人。
這份戰果,可以說是這些年裏,在小範圍的交鋒裏,最爲輝煌的戰果了。
在這一刻,之前不敢相信能做成這件事的将軍們很高興,之前覺得已經足夠重視謝南渡的将軍們覺得自己還是小看了那位女子将軍。
總之說來說去,就是後生可畏這幾個字。
之後便是将軍們幾乎是排隊來嘲諷奚落打趣這位騎軍主将的事情了,不過即便如此,這會兒的大堂裏,還是一片歡笑。
“諸位,本将軍倒是有個想法,不知道諸位以爲如何?”
就在歡笑聲之後,眼前的甯平忽然開口,看向在場的諸多将軍。
所有的将軍們,這會兒都看向甯平。
一下子大堂裏就此安靜了下來。
甯平盯着眼前的這些将軍,想了想,才說道:“這次大戰,原本早就已經商定是要高懸做這個主帥的,畢竟要讓年輕人成長,而高懸很顯然是最适合的人選,但到了如今,本将軍覺得,似乎更适合的人選已經出現了。”
李長嶺第一個反應過來,詫異問道:“大将軍想要臨陣換帥?”
誰都知道,這種事情,向來都是兵家大忌,對于士氣來說,是很大的打擊。
更何況此刻戰事已經開始,突然換帥,更是影響頗多。
“大将軍,此事要慎重,不可莽撞啊,要是一旦出了什麽纰漏,這些年輕人,說不定都回不來了,再說高懸……要是這麽做,會不會讓他一蹶不振?”
謝南渡現在展露出來的天賦是不假,但是高懸那邊,也早就顯現出來天賦,要是因爲這次換帥而讓他一蹶不振,那可真是有些得不償失。
這些将軍們都已經在北境很多年,或許還能待些年,但未來總歸是需要人來接班的,高懸就是那年輕一代的代表之一。
“諸位多心了,高懸那邊,完全不用擔心,因爲這次換帥,便是他提出的,他已修書一封告訴本将軍,他願意爲副将,和謝南渡共同統率大軍。”
甯平微笑道:“高懸是什麽人,想來大家都明白,他既然這麽說了,也就不用在意他的感受了,但是換帥事情不小,本将軍還是想跟大家商量商量。”
甯平說到這裏的時候,揉了揉眉頭,輕聲笑道:“諸位可能都知道,本将軍和現在那個風頭正盛的臭小子交情不淺,說是他半個師父也沒問題,加上這姑娘和他關系也比較親密,要是覺得本将軍在以權謀私,那麽現在就可以說出來。”
“末将覺得沒問題。”
誰也沒有想到,就在所有人都猶豫的時候,最先說話的就是李長嶺,這位最開始最不相信謝南渡的騎軍主将,此刻抹了把臉,直白道:“别的什麽屁話末将就不說了,我就問哥幾個一句話,難道不想看看妖族被咱們揍得屁滾尿流的樣子嗎?”
哪怕做成這件事的,不是他們這些功勳卓著的将軍,哪怕甚至不是個男子。
都沒關系。
既然李長嶺這麽一說,在場的其餘将軍,此刻也都沒話可說了,紛紛沉默。
“既然這樣,事情就這麽定下了。”
大将軍甯平站起身來,盯着眼前的這些個将軍,平靜道:“最後要是出了什麽問題,都算我的。”
将軍們看着甯平,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最後還是隻能沉默。
“本來前方有捷報,是該慶祝的,不過前面大戰未停,酒就别喝了,諸位喝杯茶就算了。”
甯平站起身,走了兩步,忽然說道:“對了,有件事好像忘了告訴你們,那就是那個脾氣不太好的臭小子,好像來了漠北。”
衆人一怔。
誰還不知道大将軍口中那個脾氣不好地臭小子是誰啊。
“那小子脾氣不太好,加上手上權柄重,關鍵是還小心眼,他這輩子在意的姑娘,也就這麽一個,要是諸位有什麽小心思,想在軍需之類地東西上耍手段,等大戰結束,隻怕輪不到将軍府說啥,那小子就要興師問罪了。”
甯平笑了笑,自顧自說道:“我倒是想管管他,說官職,和那臭小子比,我也得差半點,再說别的,他這趟來漠北折騰,已經殺了不少大妖了。”
“于情于理,本将軍還真說不了什麽。”
說完這句話,甯平極其認真地開口道:“諸位,真到了那個時候,是會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