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下一刻,那些紫氣驟然破碎,那柄本該洞穿陳朝身軀的飛劍漸漸顯露,懸停半空,不得寸進,而根本緣由則是因爲有人伸出手掌抵住了劍尖。
章南亭疑惑不解,他那柄飛劍名爲紫雲,是當初自己師父拿出三溪府早年所得的一塊上古玄鐵求劍氣山打造地,爲此當初三溪府還付出了不小代價,所以這柄飛劍雖說不如劍氣山所謂的百年一劍,但也決計稱得上世間最鋒利地飛劍之一。
别說血肉之軀,就是一般的法器,遇到此劍全力施展下,隻怕也不會完好無損。
但此刻飛劍卻沒能洞穿眼前這年輕武夫的身軀,這着實讓眼前的章南亭感到不解。
不過就在他失神的瞬間,對方已經一拍劍身,飛劍調轉方向,之後被對面的那個年輕武夫一拍,直接便朝着這邊撞了過來。
那個懸停半空的年輕武夫隻是吹了吹掌心,然後眯起了眼。
飛劍來勢洶洶,雖說章南亭與其心神相通,但此刻竟然也是沒辦法完全将其控制,隻能盡力抵擋來勢。
飛劍速度最後隻是變得緩慢一瞬,便直接洞穿了這位劍仙的肩膀。
陳朝眯眼一笑,“運氣好了點,不過下次就不會有這麽好的運氣了。”
被飛劍巨力帶着退後數丈的章南亭站住身形之後,咬了咬牙,硬生生拔出肩膀上的飛劍,此刻飛劍之上,滿是他自己的鮮血。
一位在世間足以橫着走的劍仙,此刻在陳朝面前,其實就跟尋常的劍修沒有什麽區别。
“還有什麽壓箱底的本事趕緊使出來,再不用,估摸着就沒什麽機會了。”
陳朝的好意提醒不過怎麽都看着像是一種嘲諷。
章南亭不言不語,隻是重重将食指和中指劃破劍鋒,而後并攏,在眉心抹下。
一道鮮血,順着他的眉心,此刻正緩慢流淌。
而後在章南亭身後,開始彙聚一道紫色身影,最開始不過數丈,而後緩慢變大,竟然有了數十丈的巨大法相。
妖族大妖以法相對敵之時,往往會有百丈真身,這是妖族自身的秘法,幾乎每一位大妖都有此等手段,而人族這邊,修行流派不同,各自手段也不盡相同。
陳朝當初和郭溪等人厮殺的時候,便看到過他們展現出一種名爲拘靈術的手段,那是将上古英靈彙聚爲自己所用,但如今的章南亭在現出身後的巨大法相之時,陳朝倒是清楚看到那長相不是别人,就是章南亭自己。
巨大法相出現在山腰處,直接讓湖畔的那些煉氣士看得目瞪口呆,都是煉氣士一脈,對于此類道法,他們自然不陌生,但他們又能明顯看出自己所會的秘法和章南亭施展之間的差距。
章南亭根本不是拘靈,而是将自己煉化出了一具類似于陰神的化身,兩者之間的最大不同是前者借助外力,後者則是依靠的自身修爲。
“三溪府果然藏着些能人。”
有煉氣士忍不住感慨,在此之前,他們從不知曉三溪府有這麽一号人物。
今天是第一次相見。
遠處的湖水裏,臉色慘白的塗北海重新回到湖面,這位三溪府的府主此刻正站在湖面仰頭看向山間,神情凝重。
雖說自家師弟此刻展現出來了如此手段,威勢恐怖,但是他之前曾和陳朝交過手,知曉那位年輕武夫絕不會是尋常的忘憂境。
其實他早該想到,之前消息傳出琉璃觀那位忘憂盡頭的觀主死在陳朝手中的時候,他隻當是陳朝聯合了某些大梁的忘憂修士一同出手。
但此次看來,并不是這般。
或許當真是這位年輕武夫憑借一己之力斬殺的琉璃觀觀主。
要不然爲何連癡心觀最後對此都不發一言?
……
……
巨大法相手提一柄巨大飛劍,重重壓下。
那柄足足有數丈之長的巨劍下落的時候,滔天劍氣随即而出,整片天空仿佛在頃刻之間便被恐怖的紫氣全數覆蓋。
章南亭捂住心口,嘴角更是溢出一道紫血。
正如陳朝所說,這是壓箱底的手段,此刻施展出來,他是抱着必殺陳朝不可的心思的。
因此這一劍殺力極大!
隻是此刻站在這巨大法相前的年輕武夫隻是仰頭看着那巨大法相,并沒有什麽情緒,這一劍的确是能讓尋常忘憂境生出不可敵之心,但對于陳朝來說,他又哪裏是尋常忘憂。
至于不可敵之心?
世間忘憂見我方才會生出此心。
陳朝深吸一口氣,然後輕輕吐出,在那巨劍要壓下的時候,他拔地而起,搶先一步去面對那柄巨大飛劍。
陳朝這樣做,就連章南亭都愣了片刻,他這手段不說當世唯一,隻怕也沒有幾個忘憂能施展,施展出來你不想着躲避也就算了,爲什麽偏偏要迎着這一劍而來?
章南亭先是不解,然後驟然生出怒意,他咬破舌頭,吐出一口精血,讓這巨劍下落的更快,威勢更大。
被眼前這武夫打敗,甚至打殺,他都覺得無非技不如人,但眼前的這年輕武夫偏偏要如此羞辱他,這讓他不管怎麽都不能接受。
隻是他的憤怒,瞬間便被不可置信所替代,那位年輕武夫拔地而起之後,如同一道黑虹升空,在片刻之後便和那柄巨劍相撞,之後更是沒有半點耽擱,便直接将冒着無盡劍氣的紫劍撞碎,再之後更是直接撞入那巨大法相的眉心。
天地之間,在刹那傳來一陣響聲,是咔擦一聲,好似有一面鏡子在頃刻間被人打碎。
然後無數的煉氣士就看得清清楚楚,那看起來威勢滔天的巨大法相瞬間破碎,如同一座高樓破碎,不斷往下墜落碎片。
章南亭吐出一口鮮血,整個人再也站立不穩,就此跪了下去。
而撞碎法相的年輕武夫勢頭不減,根本就沒有再管這在山道之上的章南亭,而是直接掠到山峰之間。
祖師堂前!
陳朝懸停半空,然後重重踏下。
更爲讓人震撼的一幕出現在諸多煉氣士眼中。
是一隻無比巨大的靴子,在這裏驟然落下,要将那三溪府的祖師堂直接踏碎!
塗北海看着這一幕,有些出神,三溪府立宗數百年,從未遭受過如此的奇恥大辱,但卻偏偏出現在了自己擔任府主的時候。
今日之後,他又有何面目去見三溪府的曆代祖師?
……
……
祖師堂那邊,在陳朝的一隻巨大靴子落下之時,驟然有一道青光從祖師堂裏撞出,對上那隻靴子。
“祖師顯靈?!”
剛才心神搖曳的塗北海眼裏煥發生機,喃喃自語。
隻是那道青光雖然氣勢磅礴,可在迎上那隻靴子的時候,也隻是勉力相抗,并沒能将其徹底擊退。
兩道氣息在半空相撞,直接讓整座山都搖晃起來。
恐怖的威壓四散,即便是尚未登山的煉氣士們,此刻也心驚膽戰。
一道威嚴的聲音出現在天地之間。
“豎子怎敢壞我道統?!”
那道聲音自祖師堂裏響起,回蕩在衆人耳畔。
煉氣士果然是這世間最玄妙的修士,手段之多,手段之玄妙,也都不是尋常修士可以比較的。
隻是那隻靴子此刻懸在天空踏碎青光之後,則是毫不猶豫地下落,根本就不在意什麽所謂的祖師顯靈。
一道道流光自祖師堂掠出,宛如一片彩霞,不斷的撞向天空裏的那隻靴子。
又是一番聲勢浩大的較量。
但無論彩霞如何多,卻始終不見那隻靴子敗退,這讓湖畔觀戰的那些煉氣士們沉默不已。
“這位鎮守使,到底到了什麽境界?!”
良久之後,才有煉氣士緩緩開口,而他聲音裏,滿是疑惑不解和震撼。
“上次傳出來的消息是這位鎮守使境界已至忘憂,但是卻憑借忘憂境殺了那位琉璃觀觀主,如今已經過去了約莫一年光景了。”
“一年光景,他便能從忘憂來到忘憂盡頭?!”
有煉氣士開口,說出來之後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因爲這修行界裏就沒有破境速度如此之快的。
“當真是下一個大梁皇帝不成……不……他甚至還要比大梁皇帝更爲可怕,當初那位大梁皇帝也不見得能走這麽快。”
“給諸位分享一個消息吧,前些日子的傳來的,那位癡心觀觀主在溪山悟道,已經踏足忘憂盡頭。”
有消息靈通者緩慢開口,說起來關于雲間月的事情。
“這……”
“我是想說,既然那位癡心觀主能在如今破境成爲忘憂盡頭,成爲貨真價實的一位道門大真人,那麽此人踏足忘憂盡頭,也不是不可能了。”
雖說陳朝在方外的名聲一直不好,但這麽久的時間過去了,人們早已經接受了一個事實,那就是陳朝早就是不遜色于雲間月的天才了。
“真可怕……”
人們沉默許久,最後就隻能說出這麽一句話。
是的。
可怕。
一位如此年輕的絕頂武夫。
這如何不可怕?
……
……
山頂那邊,即便有所謂的祖師顯靈,最後那些五彩霞光還是沒能阻止那隻靴子落下,祖師堂開始破碎,漸成廢墟。
但與此同時,在廢墟之中,掠起一道又一道虛影,一個個仙風道骨或是威壓地人影出現在這裏。
這些都是三溪府曆代的強大存在。
不知道他們用了什麽法門,讓他們還能存在于世間。
雖說這隻是一種另類地存在,但依舊是存在。
但看着這麽多虛影的陳朝也依舊不爲所動,隻是悄無聲息的按住了腰間雲泥刀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