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仍舊有人在議論太子殿下地決意,甚至折子一點不少,但這一次太子殿下堅決無比,不僅一封封駁回折子,就連那些想要用罷官來威脅太子殿下的,甚至全都被允準,因此近日離開神都地官員驟然多了起來。
但這一切一切,都預示着在大梁皇帝離開之後,這座大梁朝也不會回歸靈宗皇帝在世的那般,而是會延續大梁皇帝的意志,一直朝着前面走去。
史閣之中,那位大梁朝兩百餘年裏最爲年輕的史官如今還隻是個少年,但眉宇之間已經無比沉穩,頗有當年太史令那般氣态,今日這位新任太史令穿着寬大的官袍走入史閣,在窗前坐下,然後緩緩攤開一卷,握筆蘸墨之後,在史冊上寫下近期發生的那些事情。
他神情沉穩,下筆不快,分外莊重,作爲史官,他深知自己身上肩負着的責任是什麽,這是從小自己父親便教導過自己的事情,所以他分外上心,誓要字字句句都落在實處。
小半個時辰之後,年輕太史令的身前已經寫就了大半,近期之事寫的差不多了,最後要寫的便是當日大朝發生的事情。
年輕太史令屏氣凝神,緩慢動筆,最後一蹴而就,将當日之事寫得清清楚楚,但到了最後總結之時,這位年輕史官卻有些猶豫。
史筆無情,史官也需盡量做到無情,後人才能在那些文字裏看到最爲真實的過去,看到那清晰不摻雜任何偏向和情感的曆史。
年輕太史令停筆,看向窗外,一雙眸子裏情緒複雜,他的性命是陳朝救下來的,但此刻自己真要在這史冊上寫上一句看似尋常,實則偏頗的文字嗎?
年輕太史令看向窗外,喃喃道:“父親,若是你在的話,應該不會這麽糾結吧?”
這自言自語的一句話,注定沒有人回應,年輕太史令搖搖頭,回過神來,握住手中史筆,輕輕寫下:
“太子殿下于大朝下旨,授鎮守使陳朝超前之權,陳朝俨然而成大梁立國兩百餘年第一權臣……”
“史冊之上,權臣大多遺臭萬年……”
“本朝……”
年輕太史令看着眼前的兩個字,猶豫許久,最後長舒一口氣,落筆寫下幾個字。
“應有不同。”
……
……
陳朝閉關已經接近一月,在竹樓外的三個弟子都擔心不已,宋斂則是顯得比較穩重,他偶爾會進入竹樓看一看,知道陳朝仍舊還活着,隻是他的氣息越來越弱,前日去看的時候,陳朝已經跌落到了靈台境下,再這麽下去,陳朝就要和尋常人無異了。
不過越是如此,宋斂反倒是少了許多擔心,畢竟跌境這種事情,跌境一兩個境界還算是正常,這一直跌落到尋常人,就有些類似散功重修的意味了。
這種事情一般是三教修士的某種秘法,眼前雖說不知道陳朝是如何能夠如此的,但反正宋斂也已經見怪不怪了。
隻要人活着,就行。
……
……
竹樓裏的陳朝内視自身已經一月,到了現在這位年輕武夫在自己體内維持着一百零八座熔爐運轉,才堪堪完成了第一階段,那就是将自己體内的氣息全部彙聚于自己的體内,整整一百零八座熔爐此刻已經将他體内的全部氣息都吸納進去,此時此刻,陳朝從某種情況來說,已經和尋常的百姓沒有什麽區别。
漂浮在幹枯“河道”上的年輕武夫陳朝看着四周的熔爐,長舒一口氣,盤坐下來,心神發散,開始全心全意地将自己的心神和那一百零八座熔爐相連。
順帶着感知着那熔爐裏的氣息變化,但陳朝很快便遇到了難過,這些氣息雖然遍布在自己的經脈裏,但是每個地方的氣息多寡卻是不同,連帶着每一座熔爐所需的真火也不同。
隻是在半日之間,就幾乎有三十餘座熔爐在陳朝開始煉化之後,便發生意外,那些熔爐氣息翻滾,有一種馬上要沖破雲霄的感覺,陳朝甚至在那一刹那,覺得自己的身軀就要炸開了那般。
當他好不容易将這三十多座熔爐穩定下來之後,之後又很快發現有幾十座熔爐死寂一片,并沒有什麽起色。
陳朝皺起眉頭,去調整那邊所需的真火。
等到他徹底解決這些事情的時候,外界幾乎已經過去了半月。
雖說修士閉關是常有的事情,一年半載也是尋常,但對于陳朝這種武夫來說,如今已經閉關一月多,對他來說,時間已經不短。
不過陳朝并不能感受到時間的流逝,這位年輕武夫,如今沉浸其中,隻是在感知自己體内的變化。
道門大真人的遺澤,那神秘的白霧,加上那些零碎劍氣,甚至還有前後三位大梁的至強武夫的武道感悟,對于陳朝來說,他好像前半生是一個袋子,見到好東西就往自己的袋子裏面塞,但塞得多了,裏面的東西也是雜亂無章,甚至有些東西還會被别的東西碾碎。
等到再拿出來的時候,就不是當初的那東西了。
解決這件事,也就隻有兩個辦法,頭一個是将這些東西拿出來重新仔細擺放,盡量擺放得井然有序。
但很顯然這個法子如今并不适合。
那之後便隻有另外一個法子了。
那就是将這些東西徹底打碎,融爲一體,變化成一個嶄新的東西。
重塑是很難的事情。
事實上陳朝在過去的那些時日裏,也面臨過許多選擇。
比如沿着白霧的秘法修行,走上一條如今斷絕,但以前證明過沒錯的武道之路。
比如選擇接受那道門大真人地遺澤,成爲一位道門修士。
……
但這些都不是陳朝想要的,他不想如此,他明知道如今地武道是斷頭路,他也隻想要在這條路繼續往前走去。
前方無路,那麽我便自己走出一條路,如今所謂的武道斷絕,那便由我來将這條武道之路重新開辟出來。
無須前世路。
今朝路,有我,便是最強的一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