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一旦跌境,就意味着再想重新跻身之前地境界,比登天還難。
所以修士們對于跌境一事的恐懼,僅次于走火入魔,而且若是從忘憂境裏跌落下去,就更是如同跌落深淵一般,尋常人隻怕此生都再難看到忘憂風景,但如今地陳朝,說跌境便直接跌境了。
在自己體内的那個“陳朝”注視着自己竅穴裏的那熔爐,神情凝重,這一次熔煉自己的氣息,兇險之大,其實自己都沒什麽把握能成功。
但陳朝能感覺到,自己一旦成功,那就是受益無窮。
看着那些氣息湧入那熔爐裏,陳朝意念一動,熔爐下便起了一陣真火,不斷加熱這熔爐,用以熔煉氣息。
隻是陳朝很快就發現問題,這一處竅穴的熔爐太少,如果按着這樣下去,隻怕他要耗費十數年才能将自己的氣息全部煉化,而且還是要建立在無比順利的前提下。
想到這裏,陳朝有些痛苦,十數年其實不算久,畢竟他如今才二十出頭,十數年之後他也才三十多罷了,尋常修士,能在踏入黃土之前踏足這個境界便已經十分高興了,隻是對于陳朝來說,卻不行。
這樣實在是太慢。
若是說這個世道太平,不會起事還好,但現在明顯可見世道不太平,沒有人會給他十幾年的時間。
陳朝想了想,很快便做出一個大膽的決定。
他離開這處竅穴,來到下一處竅穴前,然後再以意念打造出一個熔爐,用來吸納周遭的氣息。
打造出第二座熔爐之後,陳朝并不打算收手,而是繼續前往其他竅穴,在短時間裏,在身體的一百零八處重要竅穴都建起熔爐,用來吸納周遭氣息。
這樣一來,他的身體裏煉化氣息的速度就更快了,隻是由此而來的,則是風險更高。
畢竟要分神控制一百零八個熔爐,對于天底下任何修士來說,都是不小的挑戰。
可留給陳朝的時間實在是不多,也容不得他慢慢來了。
隻是這之後,陳朝必須萬分小心,因爲一旦出了什麽差錯,那麽就是萬劫不複了。
不過他也深知一個道理,兇險越大回報越大。
所以他一意孤行,并不打算退縮。
就在他這一百零八座熔爐成型之後,開始吸納周遭氣息的同時,陳朝的體内溫度不斷升高,隻是片刻,體内就好像是變成了一個真正的熔爐,溫度之高,隻怕尋常人在一瞬間便會被熱死。
與此同時,陳朝體外肌膚開始不斷冒出熱氣,之後更是不斷發燙,陳朝體外的一襲黑衫更是開始碳化。
整座竹樓的溫度在此刻都升騰起來,那些碧綠青竹,在陳朝的溫度影響下,竟然内部都開始有些泛黃。
要知道這可是劍氣山用來做劍鞘的青竹,尋常的溫度根本不能将其改變,但此刻,在陳朝體内劇烈的高溫下,也已經受到了影響。
體内的陳朝在此刻也不得不趕往自己的五髒六腑,盡量保證那些地方的溫度不要太高,自己的體魄常年打熬,或許還能撐得住,但五髒六腑實在是相比較起來要脆弱不少,若是因爲這溫度過高,将五髒六腑造成不可逆轉的損害,那麽對于陳朝來說,也是不可接受的事情。
好在他體内的溫度在之後便不再繼續提升,而是穩定住了。
陳朝松了口氣。
隻是随着氣息被一百零八座熔爐吸收,陳朝的氣息越來越弱,從之前的彼岸境,再次跌落苦海。
……
……
竹樓外,練拳數次的于清風停了下來,摸了自己滿頭的汗水,一臉不解道:“小賀,這還才入夏,怎麽就這麽熱了?”
賀良一本正經地點頭說道:“是啊,在我們那邊,這會兒天氣可好了,肯定一點都不會熱。”
“也不對啊,我記得去年這會兒,也沒這麽熱啊……不對啊,早上的時候都沒這麽熱啊?!”
于清風一頭霧水,總覺得這熱得莫名其妙的,好像是突然就熱起來的。
賀良點點頭,抹了一把汗水,也覺得不可思議,按理來說,踏上修行之路之後,修士對于外界的感知一定會下降的,就是所謂的不知寒暑,他們的境界比起去年,肯定是要更高的,按理說,即便是再炎熱的夏天,都不會感到這般難以忍受啊。
“好像是……師父……竹樓!”
賀良靠近竹樓,感受到了這邊的熱意要遠比之前自己所處的位置高很多,立馬便發現了問題。
賀良頂着高溫來到竹樓門口,想要開口,但很快就捂住嘴巴。
“小賀,咋的?”
于清風還是一頭霧水。
賀良退後幾步,有些驚魂未定說道:“師兄……你說是不是……師父修行……走火入魔了……”
賀良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臉上滿是擔憂之色。
他之前想喊自己師父,卻不敢開口的原因就是害怕陳朝這會兒在修行的緊要關頭,被自己打擾之後,連一線生機都沒了。
于清風一怔,也臉色變得難看,“不至于吧?”
自家師父,他可知道,那可是什麽樣的天才,要是走火入魔了,那可不是鬧着玩的。
賀良咽了口口水,後怕道:“但這樣的情況,也太不正常了,要是師父這會兒當真走火入魔了……咱們得喊人啊!”
于清風皺眉道:“這會兒去喪葬鋪子,太早了些吧?”
“師兄!”
賀良有些不滿道:“你在想什麽?”
于清風回過神來,點點頭,“對對對,我們現在應該先通知師娘才對!”
賀良愣在原地,但很快回過神來,咬牙道:“師兄,你在這裏看着,我現在去叫宋指揮使。”
說完這句話,賀良沒有猶豫,立馬就跑了出去,陳朝的這兩個徒弟裏,賀良雖說内斂一些,年紀也要小一些,但是卻要冷靜多了,至于于清風,在很多時候,都神經大條,容易想歪。
……
……
不多時,風風火火的宋斂便趕來此處,他隻帶了翁泉一人,至于旁人,他都根本沒有通知,陳朝如今修行出事的事情,不能張揚,一旦被别人知曉了,問題會變得非常嚴重。
不過宋斂一靠近這座竹樓,便知道事情不簡單。
翁泉更是差點叫出聲來,還好是賀良扯了扯他的衣擺。
“二舅,鎮守使大人這是要把自己烤了?”
翁泉臉色難看,不可置信道:“鎮守使大人不會這麽脆弱吧?大朝的事情,還過不去了?”
宋斂懶得理會翁泉,而是朝着竹樓那邊走去,隻是來到門口,就連他這位忘憂武夫都感受到了一股炙熱。
賀良小聲哀求道:“宋指揮使,一定要救救我師父啊。”
于清風瘋狂點頭,也是附和開口。
宋斂轉身對他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輕輕推門而入,很快就進入其中,但很快他就看到了那盤坐在床上,赤裸着上半身的陳朝。
宋斂靠近了一些,又很快感受到了陳朝微弱的氣息,這位指揮使大人這會兒徹底愣住了,眼前的陳朝早早就是一位忘憂境武夫了,但此刻他的氣息卻無比微弱,隻比靈台武夫稍微強了一點。
甚至已經從神藏境掉落了。
宋斂一臉不可置信,跌境一說,對于任何修士來說,都是極難的事情,可平日裏掉下一個境界也就算了,眼前的陳朝可是從忘憂掉到了靈台境。
這到底發生了什麽?
看着陳朝滾燙不斷冒着熱氣的身軀,宋斂雖然擔心,但也不好做些什麽,畢竟此刻陳朝可能是在某種緊要的修行中,一旦被外界打擾,隻怕就會有更大的麻煩。
想到此處,宋斂很快便退了出去。
來到竹樓外面,賀良很快湊上來,擔憂問道:“宋指揮使,我師父怎麽樣了?”
于清風也是一臉關切。
宋斂搖搖頭。
翁泉瞪大眼睛,“鎮守使大人亡故了?!”
宋斂終于忍不住了,一巴掌拍在自己這個外甥頭上,才沉聲道:“他現在應當是陷入了某種修行裏,咱們外人幫不了他,隻能替他護法,翁泉,你去右衛知會一聲,就說我有要事,這些日子讓甘副指揮使暫時代替我的職位。”
翁泉嗯了一聲,但很快又轉頭問道:“二舅,鎮守使大人沒事吧?”
宋斂懶得理會他,隻是囑咐道:“記着,消息不能走漏,誰也不能說,要是還有另外地人知道,我把你腦袋擰下來。”
随即宋斂又看向于清風和賀良,輕聲道:“你們這些日子也不要離開,平日裏做什麽便是什麽。”
說到這裏,宋斂忍不住轉頭看向竹樓那邊,滿臉擔憂。
他雖然不知道陳朝在經曆什麽,但隐約明白,要是能熬過這一關的陳朝,隻怕會迎來一次蛻變。
若是熬不過,或許……
大梁朝會就此再迎來一位武夫極緻地人物嗎?
二十出頭的忘憂盡頭,那他娘的可太罕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