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史上不曾有過癡心觀觀主在萬天宮傳道,自然也就沒有過萬天宮宮主去癡心觀傳道的。
“觀主這般行事,隻怕是不太妥當。”
李餘苦笑道:“留觀主在山中小住些時日無礙,但是觀主若是想要傳道,此事癡心觀知曉嗎?”
雲間月好奇看着李餘,有些不解問道:“小道不是觀主?”
李餘愕然。
雲間月微笑道:“既然小道已經掌管癡心觀,那麽這等事宜,小道便能做主,李真人不必擔心。”
李餘雖說聽着雲間月這般保證,但仍舊是心裏情緒激蕩,如同一泓湖水,漣漪陣陣,不可平靜。
之後他也不好多說什麽,隻好帶着眼前的年輕觀主進入山門,親自爲這位年輕觀主選了一處清幽小院之後,剛準備離開,雲間月便微笑問道:“小道有事想問李真人。”
李餘止住腳步,轉頭看向雲間月。
“朱夏尚在山上?小道和她有些交情,不知道能否見上一面。”
之前朱夏前往癡心觀,其實就是雲間月陪着這位萬天宮聖女在癡心觀山上溜達地,兩人關系還算是不錯,如今來了溪山,雲間月自然想見一見那個可愛的少女。
李餘一臉爲難。
雲間月微微蹙眉道:“發生什麽事情了?”
李餘歎了口氣,輕聲道:“别說觀主了,就連貧道在内地其餘人,也已經很久沒能見到小師妹了,小師妹雖在山中,但卻不願意見所有人。”
雲間月想了想,直白問道:“小道聽說前些日子陳朝來過溪山,和他有關?”
李餘點點頭,坦然道:“小師妹當時向陳鎮守使表明心意,但結果不太好。”
雲間月輕聲道:“原來是爲情所困。”
……
……
日暮時分,雲間月走出幽靜小院,手裏提着一袋東西,緩慢在溪山上轉悠,李餘已經表态,雲間月在溪山這段日子,所有地方都可去,除了三千樓。
至于那位萬天宮宮主,這些日子都在閉關,李餘本想将其喚醒,但是雲間月還是拒絕了,他隻是來尋道,并非做别的,萬天宮宮主便讓其閉關就是,用不着非要出來。
更何況雲間月根本想要他們爲自己打亂如今的局面,他想看的就是萬天宮尋常的生活。
行走到半山腰,這位癡心觀觀主在一處涼亭下停步,打開手中袋子,一股香味飄蕩而出。
他安靜等着那個可愛少女的出現,但這次卻想錯了,雲間月等了足足半個時辰,都沒看到那個少女出現。
他微微皺眉,終于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那最喜歡吃東西的少女現在對吃得不感興趣了,那肯定是心裏很難受了。
于是雲間月離開涼亭,開始在山中行走,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在一條小溪旁,看到了一個坐在小溪旁的少女,她背對着自己,在小聲抽泣。
雲間月緩步來到這邊,坐在少女身邊,輕聲道:“誰在掉小珍珠?”
少女充耳不聞,隻是低着頭,有一顆顆眼淚掉入小溪裏,而這裏早就守候着無數的遊魚,在眼淚掉落到水裏的時候,都争相搶後的将其吞入腹中。
雲間月看着那個比之前相見明顯要憔悴瘦弱不少的少女,輕輕歎了口氣,輕聲道:“我聽李真人說,陳朝走的時候,你還很堅定地告訴别人喜不喜歡你沒關系,反正你喜歡他就行,怎麽這會兒成了這樣?”
少女低着頭,聞着身邊那個年輕人帶着那吃食的香氣,來了些精神,但仍舊是情緒低落,“我……隻是不想讓他覺得他不喜歡我這件事不好,一直覺得愧疚……但我喜歡他,他不喜歡我,我開心不起來呀。”
天底下的事情,最好的是你喜歡的人正好也喜歡你,最不好的便是,你喜歡一個人,那個人卻不喜歡你。
雲間月将懷裏的吃食遞過去,說道:“可他不喜歡你,你又能怎麽辦啊?”
少女沒有伸手去接,隻是獨自哽咽道:“就是我沒辦法,所以我才很傷心啊。”
雲間月一時間也不知道再說什麽才好,眼前的少女這每句話都直白,可就是這種直白,才讓人有種無奈,不知道該如何說的無措感。
“雲間月,你說他會回心轉意嗎?”
少女忽然擡起頭,看向眼前這個年輕道士。
雲間月看着身側少女,想要委婉開口,但想了想,卻又張不開口,最後想了想之後,他隻能據實說道:“陳朝那個人,依着我來看,很難會改變心思,他喜歡的那個女子不是你,以後都不會是你。”
這等實話,太過傷人,但不說實話,雲間月更加于心不忍。
給人希望,若是真有希望還好,最怕的就是希望是自己心裏的,但實際上卻沒有這份希望,可自己卻一直守着這希望,不斷地欺騙自己。
雲間月忍不住伸手揉了揉朱夏的腦袋,輕聲道:“你還這麽小,以後會見到很多人,說不定會遇到那個更适合你的人,自己畫地爲牢,你要痛苦一輩子的。”
對于朱夏,其實不管是雲間月還是陳朝,都将朱夏看做妹妹,實在是因爲這個少女的性子太過天真,不曾遭受過世俗的污染,有着最難得的純粹,很難讓人不喜歡。
朱夏哭泣道:“可我就是喜歡他,可他就是不喜歡我,可我就是很難受呀。”
雲間月歎了口氣,有些事情是勸不動的,非得自己想通才行,若是自己想不通,那就旁人說什麽都沒用。
“我不勸你不去喜歡他了,可喜歡他是一回事,自己的日子要過是另外一回事,你總不能難受痛苦到不吃不喝,不喜歡吃東西的朱夏,還是朱夏嗎?”
雲間月再次将手裏的吃食向一旁的朱夏遞過去,朱夏這次猶豫了片刻,還是接了過去。
“特意給你帶的,嘗嘗看。”
朱夏拿出裏面的吃食,小小咬了一口,眼裏有了些光彩。
雲間月坐在旁邊看着她,微笑不語。
“雲間月……你來溪山……做什麽?”
少女含糊不清開口詢問。
雲間月笑道:“來看看你,順道看看溪山。”
少女皺眉道:“溪山有什麽好看的?”
雲間月輕聲道:“我也很想知道溪山有什麽好看的,但現在看看,是比癡心觀好看多了。”
“你們癡心觀的那朝霞如此好看,溪山可沒有!”
朱夏嘟了嘟嘴。
雲間月微笑道:“我知道,但溪山有的,癡心觀也沒有。”
說完這句話,他看向天空,輕聲道:“好像我們的路是走錯了啊。”
……
……
大朝結束之後,神都出乎意料的平靜下來。
那日朝會發生的大事足以讓神都上下沸騰,但出人意料的卻十分平靜,好像是吃下了某種龐然大物的生物,此刻正在安靜消化。
而那位處在旋渦最中心的年輕鎮守使自從那日散朝之後,便再次回到了那竹樓裏,第一天是老老實實再次打熬了一次身軀,這些日子做了很多事情,打熬身軀這件事,其實已經有許久不曾做了,俗話說修行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陳朝也明白,一朝松弛,就很難繃起那根弦。
打熬身軀之後,陳朝換了一身幹淨衣衫,盤坐在船上,運行身軀裏的氣機,讓白霧流淌全身,然後花了相當長的時間去融合體内那說不上貌合神離,但的确駁雜的氣息,道門那位大真人的遺澤,劍氣山所悟的劍氣,以及白霧本身,這些東西,不屬于一個修行流派,需要完全将其融合是個漫長的過程,而且并非依靠水磨工夫就能成的。
這期間需要陳朝的去悟,去找尋法子。
光是這件事,陳朝便已經花費十數日沉浸其中,他内視自身,不斷跟着體内的氣機流淌去看經脈的變化,他化身于其中一道氣機,跟着不斷流淌。
他想要通過這種方式去找到些問題,最後還真讓他發現不少,最後陳朝化爲人形,腳下出現一葉扁舟,在自己的經脈裏随波逐流。
腳下地“河水”看着清澈,但仔細去看,實則有三種顔色,偶爾交叉,偶爾泾渭分明。
陳朝站在小舟上,沉默思考。
……
……
又是十數日之後,陳朝逐漸明白了一個道理,若是想要這三道氣息徹底融合在一起,其實需要煉化。
要讓這三道氣息徹底煉化變成一種氣息,那便需要架起熔爐,将這些氣息導入其中,煉化成功,再次将其複歸于經脈中。
隻是這樣風險極大,陳朝一旦失敗,就會徹底成爲廢人,嚴重一些,甚至有可能當場身死。
但陳朝隻是猶豫片刻之後,便決意要這麽做。
如今妖族已經蠢蠢欲動,說不定什麽時候便會南下,忘憂境界雖說已經能算強者,但在之後的大戰裏,一定會不夠用。
想到這裏,陳朝眯了眯眼,伸手一卷,腳下“河流”在此刻驟然離開“河道”開始朝着他身上彙聚。
而與此同時,陳朝來到最重要地一處竅穴裏,以意念在這裏構建出一個大鼎。
無數的氣息此刻不斷地湧入大鼎裏。
而在外界,陳朝的氣息則是在不斷縮減。
僅僅半日之後,他已經跌境進入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