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站在湖邊,白鹿緩慢來到這邊,陪着神女一起目送這兩個年輕人離開。
陳朝走過很遠,又忍不住轉頭看向神女,眼神複雜。
後者眼神溫柔,不發一言。
陳朝隐約察覺到這邊應該有自己無法完全察覺到的一種某種結界困着神女不讓她離開。
同樣陳朝還驚異于神女已經如此強大,居然還破不開那結界。
不過具體内容神女沒有多說,陳朝猜測一番,也總歸隻是自己地猜測,其中許多東西,正如神女所說,如果陳朝不曾往前走出一步,來到忘憂之上,就是斷然不可能知曉的。
神女有些話沒有說出口,但陳朝知曉緣由。
是自己現在還太過弱小。
忘憂境,在當今之世,或許可以說得上是一方強者,但隻怕在那些藏在各處的強者眼裏,不過是蝼蟻一般。
神女這般的存在,絕對不止一人。
之前的棺椁少女,如今的神女,還有許多藏在不知道什麽地方的存在,才是這個世界最後的秘密。
陳朝收回目光,緩步向前。
相比起來,西陸的腳步更加堅定,很快便越過陳朝走到了前面去。
兩人這一路沉默不語。
因爲大概兩人都知道,走出這裏,兩人又會變成絕對的敵手,生死相向。
陳朝如今已經不想殺了眼前的妖族公主了嗎?
其實不然。
不管到什麽時候,其實陳朝都明白,西陸是妖族這一代的年輕人裏最了不起的一個,說她是妖族的未來,一點不誇張,但是想要殺她,代價太大,而且沒有把握。
而抛去對立,陳朝其實對這位妖族公主沒有太多惡感,至少她比自己見過的很多人,都要更有原則。
至于性格不讨喜,那其實不太重要。
兩人眼前的通道昏暗,可見之處不足一丈,陳朝伸手觸碰周遭牆壁,和之前掉入的那牆壁材質一緻。
之後小半個時辰,兩人一直往前,依舊昏暗,但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眼前便有些亮光,兩人還沒反應過來,便已經到了一處山林之間。
所謂柳暗花明,不過如此。
踏出那昏暗通道之後,陳朝下意識轉頭,随即手搭在刀柄上,畢竟一出來,便很有可能要和西陸生死相見。
不過轉頭之後,陳朝不僅沒有看到西陸身影,就連身後通道也不曾看到。
陳朝刹那失神之後,也很快明白了一個道理,大概那通道裏有某種陣法,所以才讓兩人出來之後并不在一起,而且也找尋不到那通道。
陳朝環顧四周,雖說知曉注定徒勞,但還是想努力看看那座神山在何處,不過片刻之後,陳朝自嘲一笑,笑自己想的太天真。
這種上個時代的頂級宗門,和當世的宗門布局的确不同,藏于某處,根本不在光天化日之下。
隻是陳朝想起之前在那湖畔看到的光景,其實又好像是真實的在一片天空下。
陳朝歎了口氣,那個時代的修士注定是比這個時代的修士強大的太多太多了。
不僅是修行境界,還有許多其餘的方面,都不是當世可以比較的。
陳朝揉了揉臉頰,吐出一口濁氣之後,在山林裏走了小半日,最後發現了自己之前和西陸的戰鬥痕迹,沿着那些痕迹,陳朝很快重新找到那座黃泥小廟。
這座黃泥小廟,比起來當初,已經是破敗不堪,但是當初它可是已經下陷到山底的,如今重新回到地面上,想來也是某種陣法的緣故。
陳朝一屁股坐在那倒塌的黃泥矮牆上,也不管是不是要沾染一屁股黃泥。
之後陳朝拿出一壺酒,小口自飲,這會兒重新去消化之前的見聞,陳朝眯起眼,不知道想到了什麽。
隻是沒過多久,不遠處忽然有道身影出現,正是那位之前不知道消失在何處的妖族公主。
陳朝百無聊賴的看了西陸一眼,“要打要殺的,等我喝完這壺酒,也不差這點功夫了。”
西陸沒有拒絕,隻是說道:“給我一壺。”
陳朝也不矯情,拿出一壺酒朝着西陸丢去,西陸單手接過,然後在不遠處的一塊青石上坐下,同樣小口喝酒。
人族和妖族對峙如此多年,妖族的習慣很少影響人族,但人族的許多風俗,這些年早就開始潛移默化的影響妖族。
酒水傳入妖域之後,也早就讓妖族上下無數人喜歡上了。
陳朝喝了口酒,笑着問道:“對神藥那麽執着,是想救活某個人?”
西陸沒理他。
陳朝便自顧自說道:“不反駁就是真的,不過想救誰,不會是你喜歡的男子吧?”
雖說這麽說,但陳朝一說出口之後,便知曉自己這完全是胡謅了,雖然對眼前的西陸,陳朝相處時間不長,倒也知道這個女子的驕傲程度隻怕還要在謝南渡之上,這樣的女子,說真的要喜歡上個什麽男子,确實不容易。
西陸漠然道:“這麽喜歡說話?”
陳朝不以爲意,“趁着這會兒能說,就多說會兒,說不定過會兒就被你一劍砍死了,到時候我跟誰說去?”
西陸譏諷道:“出息。”
陳朝懶得理會這個婆娘,而是自顧自喝了一大口酒,然後才說道:“說起來你應該感謝我,要不是我把那些劍氣引入你那柄飛劍裏,你能有這樣的機緣?”
“那我等會兒就一把火把你的屍體燒了,免得你被這山中的妖物吃了,也算是報答你了。”
西陸丢出手中的酒壺,然後緩慢站了起來。
陳朝也剛好喝完最後一口酒,嘟囔道:“你真以爲老子怕你?等會老子把你宰了之後,把你的虎皮剝下來,還能做個褥子。”
西陸不爲所動,隻是體内妖氣彌漫而出,殺機重新浮現。
陳朝直接拔刀,刹那間大放光明,陳朝低聲道:“真想死,我也不攔着。”
……
……
西陸發絲驟然散開,那杯被她用作發钗的纖細飛劍再度掠出,化作尋常大小。
之前雖說知曉那神女定然知道飛劍名字,但西陸沒去問,她想的也很簡單,既然這柄飛劍如今跟着自己,那麽之前叫什麽名字已經不重要,況且在離開湖畔之後,西陸已經爲這柄飛劍取了新的名字。
樓外秋。
這頗有詩意的名字,也不知道她是如何想出來的。
握住飛劍,西陸一劍掠過,飛劍本身所攜帶劍氣如今尚未煉化吸收,所以隻能暫時封存不動,全憑氣機。
但即便如此,那一劍遞出,也在地面撕開一條裂痕,聲勢浩大。
陳朝暗罵一聲,同樣提刀前掠,而後腳尖一點,掠到半空,重重一刀劈下,恐怖氣機在此刻肆意吐露,而後如同一場狂風暴雨的落下,讓此刻的西陸衣衫獵獵作響,宛如驚濤駭浪中的一葉扁舟。
西陸面無表情,橫劍在前,攔下陳朝這一刀。
刀劍相撞,迸發無數火星。
兩人四目相對,但眼神碰撞片刻便都移開,陳朝一刀下拉,刀罡瞬間彌漫而出,重重落下。
這位當世罕見的武夫,如今心情沉重,出刀淩厲,短暫地半刻鍾之間,便有數刀差點将西陸斬中。
西陸雖有了一柄飛劍,但因爲到底不是一位劍修,實際上殺力仍舊相當有限。
要不然,陳朝這會兒的局面理應會更被動一些。
隻是數刀之後,陳朝地優勢其實逐漸已經不再,西陸這般卓絕之輩,哪裏是那種會被人一直壓着打的。
不過這次,兩人都沒有靠近那座黃泥小廟,大概是害怕再次被卷入其中。
半日之後,兩人從山林裏殺到一條湍急河流之中,兩人各自站在一截斷木上,遙遙相對。
陳朝刀尖點水,西陸則是随意挽了一個劍花。
兩人對視一眼,都知道之後馬上,就是一場不留餘力的真正厮殺。
或許真有一人要死在另外一人手上。
但不管誰死在誰手上,都足以讓世間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