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前人無數年之中得來的經驗,踏足這個境界,就和世間其他修士,真正隔開一道鴻溝。
陳朝在之前便和所謂大妖交過手,不過那個時候,他自己尚未踏足忘憂境,因此對于妖族大妖,其實一知半解,但如今他自己已經是忘憂武夫,再遇到這妖族大妖,卻是驚駭地發現,那如今不知藏在何處的那尊大妖,氣息竟然要比當初遇到地那尊大妖更凜冽。
不是說陳朝不能接受這世間有比那尊大妖更強的存在,隻是在大梁境内,理應不該有這樣地人物。
畢竟大梁境内的這些妖物,跟妖域的那些妖族真的不可相提并論。
刹那失神之後的陳朝還是很快回過神來,穿行在無數落葉中,聽着風吹動那些落葉的聲音,即便如此幹擾,陳朝還是聽到了腳步聲。
他驟然轉身,一道落葉破空而至,在半空中同時斬開無數其他落葉,倒是有些同室操戈的意思。
那枚落葉驟然掠過,似乎威勢足以斬開這片天地。
陳朝瞬間便被一股恐怖殺意環繞。
陳朝自嘲不已,自己還沒确定對方身份,那位大妖卻是已經打定主意非要殺自己不可了。
看着那枚落葉撲向自己身前,陳朝伸出一隻手,握拳。
然後張開手掌。
一道漣漪從掌心緩慢蕩出。
好似在頃刻間,這天地之間便多出一片湖面平靜的湖泊。
落葉落入其中,刹那間便将這看似平靜的湖面攪得天翻地覆,讓這湖面起波瀾,動蕩不安。
陳朝微微蹙眉,倒是沒想到這枚落葉的威勢竟然如此驚人,自己以巧勁想要将其攔下,結果卻低估了這落葉的固執。
嘩啦啦一聲。
好像真有什麽石子落入湖中一般。
陳朝身前的漣漪消散,落葉不過折損一小半,已經臨近陳朝身前。
陳朝側身,想要躲過這枚落葉,但沒想到,側身之後,這枚落葉反倒是改變了軌迹,朝着他的面門掠來,陳朝苦笑一聲,這麽不依不饒的打法,今天這一架,估摸着不會太輕松。
輕松不輕松,其實跟對方境界無關,真正有關的,是對方的打架方式,若是對方較技多過厮殺,那麽其實這場架就可以放松心神,不過就算對方真打定主意要殺人,但不在一兩招上糾結,那麽其實也還好,但最怕的就是這種每一招都要計較,恨不得要将你一棒子打死的,才真頭疼。
更何況兩人境界,陳朝自己估計,大概應該是伯仲之間。
這對面的大妖該不會是個女子吧?
陳朝不由得生出這個想法,而且很快笃定了,大概除去對方是女子之外,也沒辦法解釋了。
短暫思緒,不過在一瞬之間,陳朝回過神來,不得不擡手起刀,雲泥刀鋒面對那枚落葉。
兩者很快相遇。
落葉碰撞雲泥刀鋒,卻沒有立刻被這柄天下利器直接斬成兩半,而是在接觸的地方迸發出了無盡的火花,一枚落葉,在此刻看着竟然像是一件金石之物。
陳朝握住刀柄,感受着那枚落葉帶來的極大沖擊,臉色一時間都有些凝重。
相持片刻之後,那落葉還是沒能敵過陳朝的雲泥,被從中間斬開,但兩半落葉,卻沒有就此墜落,而是依舊以極快的速度抹過,正好在陳朝左右臉頰上留下兩道血痕。
陳朝沒有感覺到疼痛,那兩道細微傷口,也是很快合攏,沒有在自己臉上留下痕迹。
到了這會兒,他才在落葉盡頭,看到了那位女子大妖的身影。
不過在看到對方的一瞬間,陳朝便搖了搖頭,有些無奈。
“我早該想到是你。”
陳朝輕歎一聲,是了,除了這個女子,到底沒有其餘大妖動手像是她這樣了。
西陸看着眼前的年輕武夫,同樣神情複雜,她一共和陳朝有過兩次交手,第一次交手,她輕描淡寫之間便能讓眼前的年輕人連刀都拔不出來,第二次交手的時候,已經是在漠北,那個時候陳朝的境界已經跟她相差無幾,那一場大戰,兩人都是帶傷,但最後看似沒有分出勝負,但若不是她身體特殊,身體裏有兩顆心,隻怕早就被陳朝所殺了。
而在那一站之後,西陸開始刻苦修行,境界提升得極快,破開門檻來到忘憂境界,倒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之後她在這個境界裏深耕,本以爲會将眼前這個年輕武夫甩在身後很遠,卻沒有想到這次再見面,卻愕然發現陳朝也走了很遠。
眼前這個年輕武夫,到底爲何會走這麽快?
西陸眯眼,那雪白眸子裏有一閃而逝的疑惑。
“怎麽?覺得漠北成了禁區,我就過不來了?”
西陸看向這位年輕武夫,眼中殺意緩慢消散,但若是說沒有殺意她便不殺人了,這隻怕天下任何人都不敢打包票。
陳朝笑道:“好歹都是老相識了,怎麽一見面就要打打殺殺的?就不能坐下來,咱們喝兩杯酒,好好叙叙舊嗎?”
“你是人,我是妖,無舊可叙。況且我這次南下,是特意來殺你的。”
雖說已經許久不見,但這位妖族公主的坦蕩還是讓陳朝佩服不已,說殺人就殺人,不藏着掖着,這一點就比許多修士有意思多了。
隻是陳朝可不覺得這麽坦蕩的一個人,對他來說,就是好人了。
更何況對方根本不是人。
陳朝詫異苦笑道:“咱們兩人之間,好像沒有這麽大的仇怨吧?你怎麽非要殺我。”
要是說這一代的年輕人裏,誰的修行天資是最高的,陳朝不太好說,畢竟不管是道門雙壁還是謝南渡,抑或是這位面前的妖族公主,都有機會去争奪那個所謂的世間第一,但要說這一代的年輕人裏,真要生死厮殺,陳朝最怕遇到誰,那就毫無疑問是眼前的西陸了。
有些人,一生下來,好像就肯定會是這世間的主角。
西陸就是這種人。
關鍵是這種人,已經得天獨厚,含着金鑰匙出生,卻不肯随意過這一生,偏偏比大多數苦出身的人,還要勤奮刻苦。
陳朝歎氣不已。
就是這樣也就罷了,可關鍵這種人,還意志堅定得可怕,幾乎無懈可擊。
西陸淡然道:“有什麽遺言,這會兒可以說,我殺了你之後,會幫你告訴這個世間。”
陳朝想了想,搖搖頭道:“不勞費心,我還是不想那麽早跟這個世間告别。”
“那就是沒有遺言了?”
西陸看向眼前的陳朝,點了點頭。
陳朝揉了揉握刀的虎口,這娘們,真虎。
“别着急打啊。”
陳朝生怕眼前這娘們一個不注意就又再次出手了,他不是沒把握戰勝眼前的女子,但很清楚的知道,即便是戰勝了這個女子,想要殺她,也根本不是容易的事情。
最有可能的就是兩敗俱傷,都身負重傷。
“你有沒有想過,你即便能殺了我,你也不見得能離開大梁。”
陳朝很好奇,到底是什麽緣由,讓這位妖族公主非要闖過漠北禁區來找他的麻煩。
西陸淡然道:“你覺得有多少人會爲你報仇,嘗試着留下我?”
陳朝啞然,自己的名聲自己知曉,現在的确是有不少人無比希望他就此死去,再加上妖帝并沒有被确認已經亡故,對于這位妖族公主,許多人還真不見得會做什麽。
畢竟身後那妖族共主,對這妖族公主,有着非比尋常的寵愛。
動她便要承受妖帝的怒火。
這座天下,無數修士,到底有幾個人敢這麽嘗試。
陳朝想了想,說道:“看起來這天下真敢殺你的,好像就隻有我了。”
西陸無聲而笑,扯出一個微微有些嘲諷的笑臉。
她顯然不認爲陳朝還能再次勝過她,要不然她也不可能來。
陳朝深吸一口氣,問了最後一個問題,“你是怎麽找到我的?”
西陸平靜道:“出門在外,還不忘抖摟威風,一個忘憂境,動不動便要殺這些境界低微的廢物,所以你被找到,很讓人意外嗎?”
陳朝苦笑。
他已經不準備多說,其實早該知道,在看到這個年輕女子的一瞬間,這場大戰就根本沒辦法避免了。
“對了,那個北上的女子劍修,是你的姘頭?”
西陸忽然開口,不過卻隻是簡單地問詢,根本沒有别的意思。
陳朝卻驟然眯眼,微怒道:“你對她做了什麽?”
西陸既然是從北而來,那就當真很有可能在路上碰到過謝南渡,依着她地境界修爲,想要殺謝南渡,幾乎就是動一動念頭的事情。
“還能如何,自然是殺了。”
西陸看了陳朝一眼,搖頭道:“你那姘頭,飛劍雖多,不過境界太低,沒什麽用。”
這一句話,瞬間讓陳朝的心湖翻湧不停。
如同一葉小舟,本是平靜飄蕩在湖面之上,但瞬間便遭遇了狂風巨浪,讓這一葉小舟瞬間幾乎翻覆。
心神更是有一刹那地失神。
西陸搖頭失望道:“一個女人,就讓你如此,那你今日如何能夠從我手下活着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