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七個字,代表着的就是如今大梁朝地武官第一人,權勢滔天。
這哪裏是一個小小管事能夠惹得起的。
送名帖地男人看了管事一眼,也算是看出了此人此刻已經吓得不行,不過也沒打算出言說些什麽,他當然知道自家鎮守使大人不會對這麽個小管事生出什麽心思,即便是知曉了他今日的所作所爲,也是如此。
不過這種狗眼看人低的家夥,也是該讓他吃吃苦頭的。
幾乎是男人轉身的同時,管事便火急火燎地将手裏的名帖送往了沈氏内宅,送到了某位大人物的桌前。
與此同時,整個沈氏,許多實權人物,都趕往此地。
大多白發,也有不少中年人。
沈尋常走在最後,腳步緩慢,卻面帶愁容。
來人通知的時候已經大概說過是個什麽事情了,對于那位年輕鎮守使突然返回神都,突然造訪,他覺得意外,但意外之後,便是深深地擔憂。
今日早些時候,老祖宗還言之鑿鑿,即便那年輕鎮守使知曉了事情真相也不會如何,但這才多久,那位年輕鎮守使的帖子就到了。
果然還是和傳聞中一般,這位早年間便敢殺方外煉氣士的年輕武夫,眼裏容不得沙子。
這些日子神都偶有傳言說那位年輕鎮守使其實便是殺害二皇子的真兇,沈尋常最開始還覺得不可能,可到了這會兒,也隐約有些相信了。
不過若是這般,他沈尋常一個就要佩服這個年輕武夫的膽氣,另外一個則是要佩服皇帝陛下的容人之量了。
這樣珠聯璧合的一對臣子,又是叔侄,怪不得皇帝陛下離開之前,想要将江山交給他。
迎來這樣的一位新君,大梁會不會更上一層樓?
沈尋常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别去想這些事情,而是走入前方的房間裏。
房裏早就亂作一團。
“陳朝明日便來,隻怕是來勢洶洶,之前我便說别惹此人,此人連自己的至親兄長都能說殺就殺,哪裏是好招惹的?”
“是啊,此人如今身份,早就不可随便招惹,即便是逼着太子殿下做些什麽,他也未必肯就範,再說了,此人本就在民間根基深厚……”
“哼,可笑,我們一沒篡位,二沒勾結方外,學那魏氏做鬼,他即便要來,又能如何?還能對魏氏一樣,将我沈氏滅族不成?”
“對,他别說隻是一個鎮守使,即便真是新君,難道還想讓世間都順着他的意志去做?當年陛下都要忌憚幾分,何況是他?”
“依着我看,明日他說要來拜訪,咱們就該連中門都不給他開,讓他知道,他雖然姓陳,也沒什麽了不起的!”
這句話一說出來,底下迎合聲立馬便響了起來。
許多人早就對如今朝廷的許多制度不滿,每年賦稅往北一流,他們許多和官家有關的生意,每年就得少做不少,既然少做了,那就是有無數天金錢掙不到了。
之前皇帝陛下在,他們不管如何努力,都無法改變,去宮門前堵人,皇帝陛下能冷眼看你撞死在那邊,至于謀反?
權傾朝野的魏氏也不過是做了鬼,便真成了鬼。
想要謀反,隻怕長了十個腦袋,都得被皇帝陛下一個個砍下來。
可現如今陛下不在,一個不算強硬的太子殿下,一個羽翼還不算豐滿的年輕鎮守使,要是還不能改天換地,那就是他們這群老家夥白吃這麽多年幹飯了。
“老祖宗,咱們把态度擺出來,讓他知難而退,反正咱們身後,還有不少人站着,他一個鎮守使,早就功高震主了,我還不信他還會什麽都不顧忌!”
“老祖宗,咱們現在可不能退,咱們這一退,後面的人也會跟着退,咱們做成的局面,隻怕到了這會兒,就沒有意義了!”
屋内聲音不停,但坐在主位上的老人始終沒有說話,這位沈氏的掌舵人,此刻無比地沉默,隻是安靜看着屋裏的其他人。
“老祖宗……”
還有人想開口,不過隻剛開口,老人便輕聲問道:“尋常,你怎麽看?”
老人蒼老的聲音響起,許多人便自然而然地扭過頭,去看向靠近門口那邊的沈尋常。
沈氏上下,幾乎是無人不知道,無人不曉,老祖宗對這個後輩武夫,很是器重。
因此這會兒老人開口詢問,他們也不會覺得太過驚奇。
算是意料之内的事情。
沈尋常看了一眼在場的諸多長輩,又看了一眼老人,想了想,說道:“事已至此,好像别無辦法了,不過還是不要做得太決絕了,畢竟這位鎮守使大人,實在是年輕,若是一時忍不住,隻怕會鬧得很難看。”
老人微笑道:“其實不怕他鬧,就怕他跟個老狐狸一樣,走進來客客氣氣與我讨杯茶喝。”
少年老成,好像是如今從未有過人提及的事情。
年輕的鎮守使,給人的一貫觀感就是少年熱血,做事沖動。
沈尋常沉默退後,不再開口,本來這些事情,或許老祖宗會問問她的看法,但真要說起來,老祖宗是絕對不會聽别人的想法的。
在這沈氏,大事從來都是這位老祖宗一言而決。
老人想了想,伸手撚滅桌上點燃的一根蠟燭,想了想,說道:“如此,就給他個下馬威,看看他到底海底的龍,還是泥裏的泥鳅。”
老人這麽一開口,自然響起一陣叫彩聲,另外一邊,則是一些人默默歎氣。
一個家族,總歸是上下不可能當真隻有一個聲音,就像是如今的大梁一樣。
但隻要聲音不同者,不能主導,不能決定什麽,其實也還好,就如同如今的沈氏。
隻是怕就怕一點,怕決策者的決定出錯,又聽不得旁人勸,那可就真是萬劫不複了。
……
……
清晨時分,陳朝從竹樓那邊離開,昨日一整日,謝南渡沒有露面,陳朝也沒閑着,雖然在竹樓裏,但卻安排了許多事情。
至于新收的弟子,暫時交給了賀良,于清風很快做了一把小巧竹刀給自家師妹,後者倒是不嫌棄,很是高興。
隻是一日光景,小姑娘和自己的兩個師兄,已經很是親近。
而陳朝也看得出來,此刻的于清風和賀良兩人,是極爲喜歡自己這個小師妹的,至于爲什麽說是此刻,是因爲以後的事情,誰也說不準。
陳朝還是希望自己的這三個弟子以後不要反目成仇。
不過人生在世,許多事情,其實根本說不準。
坐上右衛安排的馬車,這次駕車者,依舊是翁泉,不過馬車的确不是當初那輛糞車了。
尋常時候陳朝倒是不在意,不過今日,不同。
另外跟在車廂後的,還有一群右衛衙門的衙役。
迎來一群百姓議論。
他們很是好奇這車廂裏到底是什麽大人物。
很快有人認出這些衙役是左右衛當差的,不過大部分人也隻是将車廂裏的人當成了左右衛的大官。
不過陳朝很清楚,這些百姓不會很快知道真相,但是那些神都各大家族遍布在神都的眼線,肯定會知道,而且會知道得很快。
隻怕等自己到沈氏的門口,消息就差不多要傳遍了。
這次造訪沈氏,可跟上次去謝氏不同,陳朝根本就沒想過低調。
也是,他一個大梁武官第一人,一個人就是一個不弱于許多世家的人物,其實再低調,也低調不到哪裏去。
再說了,他還姓陳。
是啊,連這天下都是姓陳的。
馬車緩慢來到沈氏門口,然後翁泉微微用力勒緊缰繩,讓馬車停下,但同時眼神裏便有些冷意。
“大人,中門沒開。”
那邊沈氏的中門緊閉,就好像是一直不知道有人要來這樣。
或許是知道了,但根本不在意。
翁泉臉色不是很好看,他們在出發的時候,就已經派人往這邊來通知過了,按理說現在沈氏是該知道陳朝将要來到這裏的,此刻中門沒開,就隻能說明一件事。
那就是沈氏是故意的。
翁泉眯起眼,就連謝氏如今對陳朝這個鎮守使,都要以禮相待,上次去謝氏都會大開中門,現如今這麽一個沈氏,哪裏來地膽子?
“派人再去通知一聲。”
陳朝的聲音傳了出來,沒有什麽情緒。
翁泉忍着怒意,揮了揮手,很快便有衙役走了出來,去那邊交涉,但很快他便掉頭回來,輕聲道:“啓禀大人,沈氏說今日有事,就不見大人了,若是大人真要進,那隻能走偏門。”
翁泉皺眉道:“好大地狗膽!”
這是赤裸裸的輕視陳朝。
這讓翁泉怎麽能夠接受?
“大人……”
翁泉微微開口,聲音裏有些期待。
陳朝掀開簾子,看了一眼前面沈氏的大門,想了想,沒有急着說話。
翁泉隻好老老實實等着,不過實在是等得有些着急。
陳朝倒是不緊不慢,在車廂裏坐了差不多半刻鍾之後,才輕聲道:“既然這樣,那就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