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風靈山廣收門徒,招納世間散修,日漸壯大,分化九峰,各有峰主。
不過即便如此,風靈山還是立于三教之外,不歸儒釋道任何一家。
實實在在的散修大派,但好像有了宗門,又說不上是散修了。
經過這數百年來的發展,九峰權柄又逐漸歸攏,最後落到了孤月峰和無妄峰兩座峰上。
孤月峰這幾代以來,一直把持山主之位,而無妄峰則是擁有着風靈山地大部分生意,算是依舊能夠分庭抗禮。
孤月峰上,一棵桂樹之下。
一個須發已白的老人盤坐在地,身前則是擺着一個棋盤,棋盤上黑白子厮殺已成均勢,看着波瀾壯闊。
隻是老人對面并沒有人落座,倒也不知道是何人在和他對弈。
不多時,遠處出現一道人影,來到這邊之後,神色焦急,氣喘籲籲。
老人始終看着那棋盤上地黑白厮殺,淡然問道:“天塌下來了?”
說話間他已經捏起一枚白子,正在思考放在何處。
那人撲通一聲跪下,顫顫巍巍開口道:“師叔……師叔他,死了!”
老人手中白子尚未落下,此刻便驟然被他捏碎,老人白發微動,漠然道:“陳萬年竟然敢如此行事?不要命了?!”
孤月峰的謀劃,他這個孤月峰峰主自然知道,本來按照他的想法,這次的謀劃,即便僥幸被陳萬年躲過去,他們孤月峰的那群弟子,也能安然無恙地歸來,畢竟陳萬年的妻子還在山中,依着陳萬年的性子,是注定不肯把事情做絕的。
“會不會是無妄峰那邊派人做的事情,他們既然要拉攏陳萬年,就不會允許他死掉。”
老人又伸手拿起一枚黑子,原來和他對弈的,從來都是他自己,也隻有他自己。
他不相信陳萬年的性子能做出那等事情,但無妄峰既然想着要将他們從山主之位上趕下來,那就應當是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才是。
如此一來,其實這也說得通了。
隻要不留下把柄,即便心知肚明,也沒辦法做些什麽,說些什麽。
“無妄峰蟄伏這麽多年,終于還是忍不住了,可山主有這麽好當嗎?”
老人看了來人一眼,這才緩緩起身,平靜道:“老夫去找山主商量一番,你們暫時不要妄動。”
老人身形消散,趕赴主峰。
……
……
主峰的一座清幽小院,尚未靠近,便已經能聞到一股刺鼻不堪的藥味,老人鼻子抽了抽,臉色不是太好看。
從這藥味的濃郁程度來看,老山主的病情又重了。
其實與其說是病重,還不如說就是年歲到了,如今垂垂老矣,即将不久于人世。
修士修行大多所求長生逍遙,但這世上修士,即便在大道上走得極遠,但仍舊逃不過生死這一關。
對于這位山主,老人還是對其極有感情的,兩人是真正的同門師兄弟,他上山之時,師父常年閉關,要沖擊更高的境界,所以傳道授業都是這位師兄在做,兩人雖說頂着師兄弟的說法,但實際上卻跟師徒父子沒有什麽區别。
歎了口氣,老人收拾了情緒,推門而入,一個年輕人正在院子裏煎藥,看到老人之後,扯出一個笑臉,有些疲憊地喊了一聲師叔。
老人點點頭,眼前這個年輕人便是如今名正言順的少山主了,等到自家師兄歸天,這座風靈山,便是眼前這個年輕人的。
進入屋中,老人很容易便看到了躺在病榻上的枯瘦老人,老人輕聲喊了一聲師兄,枯瘦老人這才睜開眼睛,看着老人。
兩人對視無言,隻是都露出微笑。
老人開門見山道:“派去殺陳萬年的人都死了。”
老山主眼中出現一抹痛苦,沉默許久之後,才緩緩說道:“是無妄峰的手段吧?”
老人搖搖頭,“暫時還不清楚,但按理來說,應該就是他們的手段,不然依着陳萬年的脾氣,是不會做得這麽絕的,即便是知道了我們要謀害他,他也不會殺人。”
老山主點點頭,歎氣道:“無妄峰這麽多年以來,一直觊觎山主之位,等到如今,終于有了可能,自然會有諸多手段,師弟,我其實……”
頓了頓,老山主繼續說道:“我已經這般,風兒還年輕,或許真的鬥不過他們,要不然就将山主之位讓出去,換來風兒一輩子安然無恙……”
老人搖頭,當即拒絕道:“師兄,你怎會生出這樣的想法?你歸天之後,風兒無人照拂,難道他們會放過他?現如今我們退一步,後面便是深淵,到時候追悔莫及。”
老山主歎氣不已,“陳萬年如今徹底倒向他們那邊,我就算是将山主之位傳給了風兒,到時候他們逼宮,風兒下場隻怕更慘。”
老人想了想,搖頭道:“事情沒有這麽糟糕,這局棋還沒有下完,如果我們此刻能去将陳萬年的妻子掌握到手中,就能控制陳萬年,到時候還有别的生機。”
之前他們決定除掉陳萬年,就是因爲陳萬年的妻子已經被無妄峰掌控,他們沒有什麽選擇,但是如今如果重新掌控陳萬年的妻子,或許一切都有了轉機。
老山主說道:“事情沒有那麽簡單。”
老人攤開手掌,露出掌心的那枚黑子,說道:“也不見得有那麽難的,師兄。”
老山主不再說話,隻是有些艱難地喘氣,他本就時日無多,若不是還有一個兒子在,他何必去操心這些事情。
老人将手裏的黑子放在老山主的枕頭旁,輕聲道:“師兄,你傳我道法,教我學藝,這種恩情師弟一輩子都不會忘,這山主之位,是風兒的,就一定是風兒的,師弟就算是死在山上,也會爲師兄辦成這件事。”
老山主看着自己這個師弟,顫顫巍巍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腦袋,有些憐愛說道:“師弟,都已經是白頭翁了啊。”
老人眼眶濕潤,沒有說話。
……
……
一行三人,已經下山。
陳萬年父子,和一個原本打算去萬天宮,但此刻選擇去風靈山的年輕武夫陳朝。
陳萬年有些焦急,所以趕路速度極快,但同時也有些不放心,等到了距離風靈山大概還有百裏之遙的時候,這位中年武夫幾次想要開口,但都憋了回去。
陳朝早就看出來了陳萬年的心思,這會兒看着他欲言又止,主動說道:“陳先生是擔心,到時候本官食言,又或者是風靈山非要魚死網破,非要留下尊夫人,或者說直接以尊夫人要挾陳先生來對本官出手,到時候陳先生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陳萬年倒也沒有如何掩飾,既然被揭露了心思,便坦白說道:“正是如此,拙荊的性命,陳某還是無比在意的,若是鎮守使大人沒有萬全之策,隻怕事情會很難辦。”
陳朝搖頭笑道:“這樁事情本官可以保證幹成,陳先生不必擔心,若是真讓尊夫人死在風靈山,那本官的人頭就留在那裏了。”
陳萬年沉默片刻,這才又鄭重說道:“若是此事能妥善解決,陳某這條命以後就是大人的,爲大梁出生入死,絕無怨言。”
“瞧瞧,又開始說這種話?”陳朝搖頭道:“本官要是真這樣,那陳先生你在大梁和在風靈山,到底有什麽區别?”
陳朝笑道:“本官要的是陳先生真正的歸屬感,用利益或是要挾來将陳先生和大梁綁在一起,那樣的關系絕對不會持久。”
陳萬年點點頭,他地确性子裏有很多東西不像是個武夫,不過想想倒也能夠理解。
世上的人,不可能都和大梁皇帝這樣一般。
陳煉笑道:“我相信鎮守使大人一定有辦法救出娘親地。”
陳萬年還沒說話,陳朝忽然說道:“先給陳先生提前說一聲,等會兒無論風靈山表現得如何,或是如何要挾陳先生,陳先生都得裝作無動于衷,本官在這一刻和尊夫人的命綁在一起,陳先生是否相信?”
陳萬年點點頭,肅穆道:“一切聽大人安排。”
此刻已經遠遠能看到風靈山的輪廓了,陳朝微微一笑,吐出一口濁氣,不知道等會兒是不是要打架。
如果真要動手,倒也無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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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昨天寫着睡着了,今天肯定會多更幾章了,具體多少不說了,寫完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