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後來的事實證明,自己信口胡謅的東西,居然還真有。
那座風靈山有,陳扶搖也被誤認爲是陳萬年的子嗣。
陳萬年在方外,是極爲出名的一位武夫,是一位從雜役一步步走到忘憂的絕世武夫。
不過當時陳朝不以爲意,如今才是第二次聽到他的名字。
如今被人提及,他陷入了回憶之中,以至于一時間沒有回過神來,更沒有理會這說話的兩人。
兩人看到陳朝這般,更是有些生氣,眼前的年輕人,看起來應當是個武夫。
武夫……
這兩個字,對于大部分修士來說,都不是很讨喜,但對于他們來說,則是厭惡。
原因簡單,是因爲他們山中便有這麽一個武夫,讓人讨厭。
“再問一遍,閣下剛才在做什麽?”
那年輕人眼裏有些寒意,要是對面這個年輕武夫還不回答問題,隻怕他就要動手了,反正這荒山野嶺,殺一個武夫,怎麽說起來,事情都算不上大,事後毀屍滅迹,斷然不會有什麽人找他們的麻煩。
隻是殺心剛起,那邊的年輕武夫便反應過來,笑着看了他一眼,道歉道:“抱歉抱歉,想到些事情,走神了。”
年輕人冷哼一聲,還要說些什麽,一道聲音便忽然響起,“出門在外,不要與人爲難。”
一個中年男人出現在那邊,兩個年輕修士看到之後,都閉上了嘴巴。
中年男人來到陳朝身前,微笑道:“在下風靈山梁夜樵,方才我的兩個師侄有些魯莽,得罪了道友,還望道友海涵。”
陳朝回過神來,笑着說道:“不打緊。”
中年男人點點頭,“如此我們便先走了,道友自便。”
說完這句話,中年男人招呼着三個弟子一起下山,很快便沒了蹤迹。
陳朝站在原地,看着三人離開,微微眯眼。
那中年男人看着和藹,但實際上他出現的一瞬間,就已經用氣機探查過陳朝,陳朝将自己的氣機掩蓋的很好,露出的氣息并不多,那中年男人境界不高,自然看不透他的真實境界。
反倒是他那一閃而逝的殺意,則是被陳朝察覺得很清楚。
站在原地,陳朝想了想之前見過的那個忘憂武夫,想來那個人應該就是那位陳萬年了。
而這幫人,既然是同一宗門的,卻不同行,而且這般緊張,陳朝料定應該事情不簡單。
想了片刻之後,陳朝決定當即下山,尾随這行人,想要看看到底有些什麽貓膩。
……
……
再說中年男人一行大概七八人,下山之後,走出很遠,仔細查驗了身後沒有陳朝尾随,那中年男人才闆着臉罵道:“我說過多少次了,這一趟出行在外,不要節外生枝,若是驚動了陳萬年,打草驚蛇了,你們有十條命都不夠賠的。”
兩個年輕人對視一眼,有些委屈道:“梁師叔,我們也是察覺到那家夥在山中停留,害怕他聽到了些什麽,所以才想把這個隐患清除掉,而且他還是個武夫,這種身份,更是複雜,畢竟這樁大事,馬虎不得。”
聽着兩人這麽一說,梁夜樵倒也是怒氣消了不少,但依舊搖頭道:“我已經探查過那人,應當隻是偶遇罷了,和那陳萬年沒有一點關系,你們貿然動手,反倒是會引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須知我們此行,最重要的事情是處理掉陳萬年,别的什麽事情,都放到一旁就是。”
兩人點點頭,到底也不敢如何頂撞眼前的師叔。
梁夜樵看了兩人一眼,歎了口氣,“老山主時日無多,山中事情撲朔迷離,陳萬年威望頗高,若是不盡早除去,被其餘人拉攏,少山主那山主之位,如何坐得穩?”
聽着梁夜樵這番話,其餘人都自顧自點頭。
深以爲然。
“也是我們平日裏逼得狠了,要不然此刻維持表面上的關系,等大事安定,再處理他也就是了。”
有人如此開口,很快便有人接話道:“其實也不用那麽麻煩吧,那陳萬年的妻子不過是尋常婦人,咱們隻要制住那婦人,難道陳萬年還不乖乖就範?”
梁夜樵冷笑一聲,“你以爲就你們聰明,知道制住那婦人?别人就想不到了?那婦人早就被無妄峰那邊的人制住了,要不然他們如何有把握能讓陳萬年站在他們那邊?”
“換句話說,你們當真以爲陳萬年是個傻子,他平日裏在山上過得是什麽日子,他不知道?如今無妄峰那邊的人給這了些好處,他就真的感恩戴德?他不知道是有求于他?”
看了一眼眼前的那座孤山,梁夜樵淡然道:“陳萬年此人,雖說是走的武道路子,但性子和其餘武夫倒是不同,沒有那麽多魯莽,反倒是心思深沉,所以面對此人,咱們多些小心,總是沒錯的。”
聽到自家師叔一番如此深入淺出的講解,幾人都點點頭,不再多說什麽,隻是表态之後一切都聽師叔的安排。
梁夜樵沒多說什麽,隻是領着這些年輕弟子來到孤山之前,卻沒有沿着山道登山,而是兜兜轉轉來到一處隐秘小道,這裏早有人在此等候。
那是個瘦小男子,看着面黃肌瘦,有些營養不良。
但實際上梁夜樵卻是知曉,眼前此人修行的是一種特别道法,用體魄精血來溫養神魂,這等道法大成之後,身體會形如枯槁,但神魂卻會越發的堅韌,與此同時,再研習一種傷人神魂的道法,配合使用,讓人防不勝防。
“房兄,别來無恙。”
梁夜樵微微一笑,但眼底也有些忌憚,像是這類修士,雖說算不上邪魔外道,但也過于狠辣,一般情況下是能不招惹,便不要招惹。
瘦小男子看了一眼梁夜樵,笑眯眯道:“梁兄倒是風采依舊,看起來比起當年,又要長進不少了。”
梁夜樵微笑道:“及不上房兄的,房兄這門道法,看起來馬上就要大成了,到時候便能踏足忘憂了,真到了那天,在下是不管身在何處,都要來給房兄道賀的。”
瘦小男子笑了笑,倒是沒有接話,而是開門見山說道:“陳萬年已經上山,我已經給那邊打好招呼,留他四五日是沒有問題的,就是不知道你們打算什麽時候動手?不過說起來也有意思,我修行這門道法,把自己搞的人不人鬼不鬼,旁人都說我們是邪魔外道,不過比起你們算計同門來說,我們還真說不上什麽惡人。”
聽到這有意無意的譏諷,幾個年輕人臉色不太好看,倒是梁夜樵卻不以爲意,隻是微笑道:“都是一路人,就别說誰比誰好了。”
矮小男子哈哈大笑,也不再多說,而是領着這幾人上山。
走在羊腸小道上,矮小男子領着幾人來到一處隐秘住所,是一座小院,此處極爲隐蔽,又有遮掩氣機的法陣在其中,很難被外人發現。
走進小院之後,瘦小男子才說道:“事情先說好,我們幫你們做成這樁事情,你們孤月峰管轄的那兩座礦場便要歸我們了,這樁事情不管你們風靈山之後怎麽說,反正我隻認你們這會兒應下來的,到時候要是反悔,你們就等着風靈山名譽掃地吧。”
梁夜樵點頭道:“自然如此,這點不會改變。”
說完這句話,梁夜樵從懷裏拿出一顆雪白丹藥,遞給矮小男子,說道:“此物無色無味,即便是忘憂境都無法察覺,讓陳萬年吃下之後,他大概會有一炷香的時間會暫時境界掉落苦海境,你到時候發出信号即可。隻是何時下藥,你須等我的消息。”
矮小男子剛接過來丹藥,還沒說話,這邊梁夜樵就再度囑咐道:“陳萬年心思缜密,你下藥的時候,務必小心。”
矮小男子笑道:“這又不是第一次做這種買賣了,我心裏有數。”
梁夜樵點點頭,目送矮小男子離開,這才看向一側的年輕弟子,問道:“栾師叔何時登山?”
“師叔祖那邊傳來的消息是兩日後。”
有年輕弟子嘀咕道:“要是陳萬年吃了藥,便注定是甕中之鼈了,爲何還要請動師叔祖?”
梁夜樵沒有說話,隻是冷眼看了那個年輕弟子一眼。
他頓時不敢說話,噤如寒蟬。
……
……
孤山地一座竹樓裏。
陳萬年坐在窗前,不遠處自己的兒子陳煉正在打坐修行。
陳萬年看着窗外景色,眼裏滿是愁雲。
這趟來此地,是山中要讓他将一株藥草帶回山,那株藥草極爲稀有,世間難尋,但恰好山中有一位師叔要借此突破忘憂盡頭,所以他不得不來。
那位師叔說得清楚,若是能用天金錢買下,那就買下,若是不能,他們也要見到那株藥草。
陳萬年歎氣不已,這樣地事情,巧取豪奪,那些人愛惜羽毛,倒是不願意做些什麽,而自己這個可有可無的角色,反倒是成了最适合的人選。
他甚至都能想到,事後若是出了什麽纰漏,他一定會被推出來頂鍋。
陳萬年搖搖頭,喃喃道:“人生在世不自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