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頁紙上的恐怖氣息不斷散發出來,不僅在轉瞬之間擊碎了玄黃鍾,更在片刻之後,恐怖的氣浪便推向了寅曆真人。
寅曆真人大驚失色,心神恍惚不已,本來他一直擔心地是陳朝,因爲他身上帶着的那一頁紙,所以從一開始,他便想着要先将郁希夷殺了,但誰能想到,陳朝以那顆妖珠作爲誘餌,放在郁希夷身上,等地就是他上鈎。
這讓寅曆真人防不勝防,終于一步步走進了陳朝布置的陷阱裏。
恐怖的氣浪不斷将他朝着遠處推去,寅曆真人即便在之後反應過來,及時出手應對,但還是沒能将那恐怖的氣息徹底攔下。
他身前倉促布下的氣機層層碎裂,沒能阻攔片刻,便被那道恐怖的氣息破碎,然後他整個人便被逼退了數百丈,一道道氣機絲毫不講道理地撞到他的身軀上,讓他吐出數口鮮血。
陳朝和郁希夷還有雲間月對視一眼。
三人沒有任何猶豫,驟然而起,雲間月渾身道袍飄蕩,明月升空,無數璀璨的月光灑落人間,那些潔白的月光,直接将周遭的空間鎖死,而與此同時,郁希夷也是一劍遞出,慘白劍光橫切而去。
陳朝則是并未在此刻出手,而是不斷往前掠去,要迫近這位道門大真人的身前。
寅曆真人被那一頁紙所傷,但好歹是沒有死在那道恐怖的氣息之下。
不過剛經曆完那場兇險,寅曆真人還沒有怎麽回過神來,便看到了出現在身側四周的那些月光。
他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遠處的雲間月。
一道劍光便已經殺了過來。
無窮的殺機在此刻出現,恐怖的劍光正在朝着他自己逼近。
寅曆真人心念一動,想要召喚回那枚屬于觀主的印章,但卻不知道怎麽回事,那枚如今漂浮在遠處半空的印章卻不爲所動。
寅曆真人皺起眉頭,他自己明明已經将此物煉化,此刻怎麽會斷了聯系?
不過他很快便回過神來,知道了緣由。
因爲他看到了那邊的雲間月。
如果真有些自己看不透的局面發生,那定然就是眼前的雲間月搞的鬼。
召喚不回那枚印章,寅曆真人便隻好自己應對那道蠻橫不講道理的劍光。
恐怖的劍光抹過天地,也來到了寅曆真人身前,很快便在寅曆真人身上留下兩道缺口。
他的道袍開始破碎,出現了好些缺口。
寅曆真人眼中有些惱意,但到了此刻,除去退去之外,也沒有别的法子,隻能不斷後退,避開那一劍的恐怖鋒芒。
但即便如此,還是沒能徹底避開。
他不斷後撤,不斷消耗那一劍的威勢。
終于在數百丈之後,熬到了那一劍的消散。
剛松了口氣的寅曆真人忽然又緊張起來。
這一次的攻守,雲間月和郁希夷都已經出手,可唯獨還有一個人沒有出手。
而毫無意外的是,那沒有出手的那個人才是最恐怖的後手。
果然。
下一刻,一道黑影出現在半空中,墜落人間!
寅曆真人的道袍被罡風吹拂,他整個人都被那道黑影籠罩,避無可避。
一道磅礴氣機先于那道黑影之前來到寅曆真人身前,寅曆真人衣袖裏溢出數道符箓,隻是尚未展開,陳朝一刀便斬了下來。
璀璨的刀光在夜色裏分外奪目。
那一刀幾乎就是陳朝到目前爲止的最強一刀。
漫天的殺意将寅曆真人包裹在其中,讓他躲無可躲,根本沒有任何可能避開。
刺啦一聲,刀鋒落到了那些符箓之上。
符箓直接被一刀斬開,然後刀鋒開始繼續下落。
寅曆真人伸手拍在刀鋒之上,想要将這一刀拍開,但已經受傷的他,卻根本沒了這個本事,沒能将這一刀拍開的他,隻能眼睜睜看着那一刀落下,落在他的肩膀之上。
刀鋒遇到他的道袍,輕而易舉就斬開了,之後繼續深入,他的肌膚也在此刻破開,然後是裏面的血肉被斬開,那一刀深入下去,最後卡在了裏面。
沒能直接斬下寅曆真人的一條胳膊。
陳朝擡起頭看了一眼寅曆真人,後者則是有些痛苦地悶哼了一聲。
陳朝雙手按在刀柄之上,用力下壓。
寅曆真人則是臉色蒼白地伸手運轉氣機,拍在陳朝的胸膛上。
不過此刻的他,再也沒有了之前那般恐怖,那些氣機流轉,不過和一個忘憂境的修士差不多。
并沒能破開陳朝的身軀。
陳朝松開一隻手,反手砸在寅曆真人的額頭上。
寅曆真人伸手墊在額頭上,想要攔下陳朝這一擊,但隻是在片刻之後,手掌便傳來一道響聲。
他那隻手掌,在此刻,驟然碎去。
沒了雄渾的氣機在内裏流淌,想要攔下這麽一位純粹武夫的恐怖一擊,真是不太容易。
更何況陳朝根本不是什麽尋常的忘憂武夫。
寅曆真人微微皺眉,看向眼前的陳朝,第一次感覺到了有些危機感。
這一直不被他放在眼裏的三個年輕人,通過一系列的手段,已經徹底把他從高不可攀的忘憂盡頭扯下來了。
如今他面對着這三人,絕沒有之前那般高高在上了。
陳朝松開刀柄,雙手出拳不停,一道道拳罡流轉自然,環繞陳朝身側,将這位年輕武夫襯托得像是世間的一尊武神!
寅曆真人勉強應對,但很多時候卻根本應對不及那狂風暴雨一般的拳頭。
呼吸之間,已有白霧流轉身軀的陳朝之後幹脆将那些白霧全部都融入拳罡之中,之後出拳,每一拳都有恐怖的氣浪浮現,夾帶白霧,讓寅曆真人應付起來更覺得痛苦。
最讓他覺得痛苦的,其實還不隻是眼前這個年輕武夫傾力出手,而是周遭還有其餘的兩個年輕人正在虎視眈眈。
到了此刻,寅曆真人已經心生退意。
離開這裏,回到癡心觀,那即便此刻受了再重的傷都不重要了。
隻是如何抽身,卻是個很難的事情。
……
……
赤裸着上身的陳朝已經不知道對寅曆真人落下了多少拳,寅曆真人也不知道硬生生接了他的多少拳。
此刻他的道袍還沒徹底破碎,但他身上定然已經出現了無數道缺口,這些缺口都是陳朝一拳一拳砸出來的。
到了這會兒,即便是寅曆真人,都有些支持不住了。
陳朝也是精疲力竭,舊氣已經耗盡,新氣尚未生出。
他一拳遞出,然後後撤數步。
郁希夷的劍光如約而至。
年輕劍仙手提野草,淡然往前掠去,手中飛劍顫鳴,劍氣激蕩。
郁希夷輕描淡寫一劍斬出,直接逼退寅曆真人數十丈。
之後的半個時辰,則是郁希夷一直出劍,幾乎根本不考慮劍氣消耗,将渾身上下所有的家底都這麽一股腦地丢了出來。
寅曆真人則是小心翼翼地應對着這位劍仙的手段,已經有些精疲力竭。
半個時辰之後,郁希夷收劍,雲間月便淡然飄了過來。
這位道門天才看着眼前的這位癡心觀觀主,眼裏沒有什麽情緒。
“雲間月,你今日殺了我,不怕丢的是癡心觀的臉嗎?”
寅曆真人看向雲間月,微微開口,聲音裏有特别的蠱惑情緒。
雲間月不爲所動,隻是淡然道:“掌律已經丢過觀裏的臉了,弟子如何還能說得上丢臉?”
“我們之間有仇怨,但那終究是觀裏的事情,如何能讓外人插手?”
寅曆真人看着雲間月,吐出一口鮮血,但臉上的神色仍舊顯得尋常。
“掌律說得有道理,那我便殺了掌律,這件事便好說了。”
雲間月淡然開口,聲音裏有些寒意。
寅曆真人沒有說些什麽,因爲天空又開始泛起雷聲,無數的天雷開始彙聚,雲間月在此刻已經開始運轉雷法,勢必要将眼前的寅曆真人打殺在這裏。
論雷法,他雖然不是道門裏最強的,但威勢也很大。
寅曆真人仰頭看着天幕,感受着那些天雷的氣息,想着當日在那片海中,自己師兄也最後是死在他的雷法之下的。
難道這就是報應嗎?
寅曆真人在今日之前,從沒有想過報應兩個字,但在如今,卻不得不想着這樣的事情。
隻是他還沒有想透,一道道天雷便落了下來。
恐怖的威勢,直接便将這個地方覆蓋,沒有給寅曆真人留下一絲一毫的退路。
寅曆真人看了雲間月一眼,不知道爲什麽,在這個時候卻笑了起來,他的笑容有些詭異的意思。
很怪。
他好像是徹底放棄了抵抗。
他很快被雷池淹沒。
郁希夷看着這一幕,好奇道:“難道像是這樣的人,到了最後也真的會後悔?”
陳朝笑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當然有些人會在死亡之前的最後光陰很後悔這輩子做過的一切錯事,不過……他顯然不是。”
陳朝深吸一口氣,躍上高空。
那邊雷池已經徹底将寅曆真人淹沒,再也看不到他的蹤迹。
雲間月也沒能感受到寅曆真人的存在,但那些天雷還是在一直下落。
片刻之後,一道微不可察的流光驟然從雷池中沖了出來。
郁希夷眼疾手快,一劍便斬了出去。
恐怖劍光橫掃而出,擊中那道流光。
不過那流光隻是一頓,并沒有停下,雲間月皺眉,也同時湧起一道恐怖氣息去擊中那道流光。
但流光還是艱難地逃出兩人的包圍,沖向天際。
雲間月身形一動,便追了出去。
郁希夷同樣如此。
兩人很快追着流光遠遁離開。
這裏的雷池也平息下來。
破碎的城牆前,有氣息緩緩彙聚,一個臉色蒼白,嘴角帶血的中年道人緩慢出現。
正是寅曆。
這位癡心觀主看了一眼天幕,眼中有些複雜的情緒。
到底是修行了多年的老狐狸,最後還是将這些年輕人騙過了。
“真人手段不錯。”
忽然,一道聲音響了起來。
一個赤裸着上身的年輕人出現在這裏。
他笑着看向寅曆真人,笑眯眯道:“真人覺得别人都是傻子的時候,其實自己才是最大的傻子。”
看到這個年輕人之後,寅曆真人的臉色難看到了極緻,他的心中也憤怒到了極緻,爲什麽自己能騙過所有人,卻唯獨騙不過眼前的年輕人。
就像是之前那些計劃一樣,自己完全被眼前的年輕人牽着鼻子走。
陳朝緩慢拔刀,看着眼前的寅曆真人,笑着說道:“真人,輸在我手上,真的一點都不算冤枉。”
說話的時候,有鮮血從陳朝的嘴角流了出來。
他此刻地狀态其實比起來寅曆真人來說,也好不到哪裏去。
他的傷勢極重,隻是一直都在克制。
看着陳朝手中地雪白刀鋒,寅曆真人神情很複雜。
他沉默了很久,最後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這個世上真的有報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