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此大概還有百餘裏。
郁希夷詫異道:“這老東西這般目中無人?”
陳朝啞然失笑,“别說是發現這裏有一位劍仙,就是有兩個,我估摸着這位寅曆真人也不會放在心上。”
郁希夷心中不悅,嘟囔罵道:“再過最多半甲子,老子登臨大劍仙境界,遇到他,還不是直接把他打成老狗一般,到那個時候,老子就得看他跪在我面前求饒。”
陳朝深以爲然地點頭笑道:“我完全贊同,不過他可不會等你半甲子,天亮之前,咱們幾人,總要分個勝負生死。”
郁希夷瞥了一眼陳朝,說道:“你先待會兒,等會兒我先出劍,你抓緊養養傷。”
“不着急,等他來了,先用言語刺激一下他,然後再說。”
陳朝笑眯眯開口道:“打架這種事情,一邊攻心算計,一邊動手,才有意思。”
郁希夷皺眉道:“真麻煩。”
陳朝扯了扯嘴角,忍不住罵道:“你他娘以爲老子樂意這麽幹?他是個忘憂盡頭,是個道門大真人,你他娘的真不知道?你要真覺得自己了不起,等會兒我也不出手了,你一個人去遞上七八九十劍,我看你能不能傷到他。”
郁希夷不知道是賭氣還是真想和這位傳說中地道門大真人交交手,果真點頭笑道:“那就試試,等會兒你别着急出手。”
陳朝怪異地看了郁希夷兩眼,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郁希夷隻是将飛劍野草抱在懷中,任由這柄百年一劍在此刻顫鳴,而他則是閉目養神。
有些劍仙派頭了。
陳朝塞了兩顆丹藥在嘴裏,像是嚼糖豆一樣。
赤裸着上身地他握住刀柄,大拇指不斷在刀柄上摩挲。
說不緊張是假的。
他開始修行這些年,遇到過許多忘憂盡頭的強者,類似大梁皇帝鎮守使大将軍這般的,甚至也看到過妖帝,但真要說誰是第一個對他露出殺意的,就隻能是即将要生死一戰的寅曆真人了。
當年在戎山宗的遺址裏,這老家夥還真是差點殺了他,但在借着那白衣少女的能力之後,陳朝也差點殺了對方。
兩人之間的仇怨,從那個時候開始,就注定是結下來然後怎麽也解不開了。
不過既然是死結,那麽兩人之中,死一個,就好了。
陳朝深吸一口氣。
寅曆距離迎春郡,已經不足十裏了。
……
……
迎春郡外,寅曆真人禦風而行,道袍飄搖,一派得道高人的派頭在身上。
臨近城頭,看到了那城牆上的巨大窟窿,感受着此間殘留起來的各種氣息,寅曆真人漠然吐出兩個字。
“廢物。”
他如何能不知道,這會兒那位千機真人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他耗費了如此多的心血,甚至不惜爲這位千機真人去攝取活人血肉,就是爲了能讓他走到忘憂盡頭,但這樣一個忘憂盡頭,竟然就這麽死在了一個才踏入忘憂境的武夫手上,這不是廢物是什麽?
他落到城頭上,看向城内,眯了眯眼,不過千機真人死前定然已經是重創過陳朝了,從這一點來看,他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寅曆真人散開神識,要去找尋城中陳朝的具體方位,隻是剛散出神識,一道劍光從城中拔地而起,漫天劍意激蕩,一柄飛劍在此刻映入視線之中。
滔天劍意裹挾于飛劍之上,恐怖的劍氣拖拽而過,在天幕之上拉出一條刺目白光。
這一劍,氣勢磅礴,遠超世間大多數的劍仙!
寅曆真人眯了眯眼,他是察覺到了這城中有一位劍仙,但沒有想到這位劍仙的氣勢竟然如此之強,這位劍仙的劍道修爲如此之高。
不過隻是片刻疑惑之後,寅曆真人便看出了那柄飛劍的來曆。
劍氣山最近的百年一劍野草,就是此劍。
既然認出了劍,那麽身份就不難猜了。
寅曆真人揮袖,一道玄妙的道門氣息從道袍衣袖中溢出,如同潑墨一樣,朝着前方掃蕩而去,阻攔那柄來勢洶洶的飛劍。
拉扯出一條刺目白光的飛劍長驅直入,面對着那片氣息,根本沒有任何躲避的心思,一劍而過,破碎周遭氣息,劍氣更是大作,逼退周遭的那些恐怖氣息。
寅曆微微蹙眉,看到這一幕,他還是發現自己小瞧了那位還沒見面的年輕劍仙,這一劍,分明大有文章,其中劍氣流動,脈絡之中,隐約已有劍道真意。
距離忘憂盡頭的所謂大劍仙境界,郁希夷隻怕差得不多了。
在城中觀戰的陳朝看着這一幕,也瞪大雙眼,他本以爲自己和郁希夷已經差距不大,甚至能五五勝負,但這會兒一看,這家夥不知道偷偷摸摸悟透了什麽,竟然在忘憂裏往前走了一大步。
怪不得有這種底氣。
陳朝對此樂見其成,你郁希夷要是真有本事将寅曆打得灰頭土臉,我這邊不也是省事不少?
……
……
城頭之上,寅曆真人大袖飄搖,對上已經殺到了身前不遠處的那一劍,仍舊顯得淡然不已。
他掌心漸漸浮現一片水霧,緩慢出現之後,驟然生成一片海浪,在野草來到之前,将其攔下。
城頭一片海藍色。
飛劍綠意,淹沒在其中。
寅曆真人收了飛劍之後,微微用力,握緊拳頭,那片海浪也在此刻急速縮小,很快便在掌心上變成一個不大的水球。
野草被寅曆真人困住,郁希夷的身影出現在不遠處,卻并不擔憂,隻是看着寅曆真人微微一笑。
野草和他心意相通,早就不可分割了。
即便暫時被困,也是暫時的事情而已。
果不其然,下一刻寅曆真人的臉色微變,他看了一眼手中的那個水球,沒有任何猶豫,便将其拍飛出去。
水球被寅曆真人一把拍出去之後,在空中炸開,那柄飛劍從水球裏掠出,回到郁希夷的手裏。
提劍在手,郁希夷對自己之前的一劍沒能建功并不覺得有些什麽,他深吸一口氣,很快便遞出第二劍。
漫天劍意再起,他渾身劍氣聚于劍尖,夜空之中的雲海被劍氣刺穿,朝着四野而去,露出一片繁星。
郁希夷的劍道,和當初比較起來,早就不可同日而語。
這一劍斬下,漫天劍光聚于一線,撕扯而去,仿佛要将天地在此刻撕開。
寅曆真人眯了眯眼,再次伸出手掌,掌心有一輪日月,赫然生出,日月同輝之像,緩慢升空,而後急速放大,造成一片天地異象。
寅曆真人在日月之下,看着就如同一尊神人。
郁希夷譏笑一聲,“還真當自己是什麽得道高人了?”
話音未落,那一劍已經攔腰斬來,輕而易舉地便将那一輪明月攔腰斬斷,有無數光輝在此刻,驟然灑落。
一劍而過,順道也斬開那輪大日。
不過一劍過後,日月卻又再次重聚,而其中光輝,更是在不斷吞噬那些劍光。
郁希夷臉色微變,眼前局面,到底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
這一劍,到底是有七八分力氣了。
陳朝不知道什麽時候掠到一座高樓上,笑嘻嘻說道:“郁希夷,行不行啊?”
郁希夷扭頭怒道:“你行你來!”
陳朝擺手笑道:“要是不行,就把懷裏的證據給這位寅曆真人嘛,你替他銷毀了他殺師兄的證據,說不定他還能放你一馬!”
寅曆真人原本并不打算搭茬,可聽到陳朝說到這裏,臉色一沉,冷聲道:“賊子,唇齒一碰便想污本真人清白?”
陳朝笑道:“真人做了些事情,難道自己轉頭就忘了?”
寅曆真人漠然看着眼前陳朝。
“瀛洲之外,海面之上,真人可沒當無恙真人是自己的師兄啊!”
陳朝一語點破當日之事。
這一句話說出來,寅曆真人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他之前一直猜測眼前的陳朝并不知道當日真相,如今看來,還是他錯了。
那位大梁皇帝果然還有後手,将這些事情都算到裏面去了。
既然如此,那麽眼前的陳朝,就是非死不可了。
陳朝眼見寅曆真人神色陰晴不定,朝着那邊的郁希夷便使了個眼神。
郁希夷會意,掏出懷裏的妖珠,一道氣機灌入其中,海上之事,展露出來。
寅曆真人殺了自己師兄的事情,這就是明證。
看着這一幕畫面,寅曆真人眼中滿是殺意。
“想來要是被癡心觀的上下都知曉了真人是這般殺害無恙真人地,那真人這觀主之位應該也是坐不長久了吧。”
陳朝笑眯眯看着寅曆真人。
寅曆真人淡然問道:“你便是以此物來說動雲間月的?”
陳朝搖頭道:“我根本沒給他看,不過是給他說了些有可能是觀主地事情,他挺好騙的。”
寅曆真人漠然無語。
陳朝也沒說話。
沉默片刻之後,寅曆真人這才開口說道:“你想要些什麽,才能将此物給我?”
陳朝微笑道:“誰說我是要和真人做生意了?”
寅曆真人眯了眯眼。
陳朝說道:“給真人看這東西,就是想告訴真人,真人死在這裏之後,還會身敗名裂而已。”
“這樣真人是不是就很不想去死了?有這樣的心态,再去死,應該是别有一番滋味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