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王陳麟,乃是皇帝陛下的第一個兒子,是皇帝陛下封王之後所生,當初甯王出世,皇帝陛下親口贊歎麒麟兒,而後由靈宗皇帝賜名陳麟,那個時候,所有人都認爲他會成爲皇帝陛下地世子,之後皇帝陛下登基之後,随着甯王迎娶北境大将軍之女爲妃,所有人又認爲他會成爲當朝太子。
可事與願違,皇帝陛下登基十數載,從不曾設立太子,這位大皇子便始終是大皇子。
直到小半年前的皇帝陛下遠行,皇儲之争才落下帷幕,大皇子被封爲甯王,那個時候,仍有朝臣不解,爲何陛下要廢長立幼,但到了此刻,人們才算是後知後覺起來,原來是陛下早就看出來甯王地身子撐不了多久,所以才會選擇三皇子。
随着甯王的薨逝,皇帝陛下的子嗣之中,如今便隻剩下太子殿下一人了。
許多人不禁想着,從最開始的皇後娘娘薨逝,到之後的公主殿下,再到暴斃的二皇子,以及如今的甯王,皇帝陛下的親近之人一個個早逝,是不是上天對陛下奪取親侄子皇位的事情的懲戒。
坊間有了流言,但很快便被百姓們制止。
“若這是上天給陛下的懲戒,那這賊老天也太不開眼了!”
“是極,陛下這般好的皇帝,上天也要嫉妒,這賊老天!”
十幾年的執政生涯,早讓神都以及天下的百姓對這位皇帝陛下心悅誠服,容不得一點诋毀皇帝陛下的流言出現。
甯王出殡當天,太子殿下身着孝服,親率文武百官,來送甯王最後一程。
但有心人很快發現,在文武百官之中,并沒有看到那位新任鎮守使大人的身影。
這位同樣的陳氏皇族,不知爲何,沒有選擇露面。
……
……
那個年輕劍仙,來到神都待了一陣子,然後便離開了神都,他一路南下,走得緩慢,是因爲這位年輕劍仙所行之路都是山林之間,一路走,一路在殺那些山林裏的妖物。
這些妖物的境界不算是太高,但盤踞在神都外的大梁國境内,動不動便劫掠百姓,對百姓們的生活造成很大的困擾。
妖物太多,分布太廣,即便是大梁朝,也沒有那麽多的人力物力将這些盤踞在大梁境内的妖物盡數根除。
年輕劍仙這一路南下,自然也不可能将整個大梁朝的妖物盡數鏟除,但他依舊在做些事情。
一座山一座山地去殺,一個妖物一個妖物地去殺,或許總有殺完的一天。
隻是不知道那一天他自己能不能看得到。
但想來他不會太在意,他要做的事情,便是自己想做的事情,既然想做,又怎麽會去擔心自己能做到什麽地步?
……
……
長平州的一條大江渡船上,船上客商衆多,此刻吃過船家上午在江中捕撈起來的鮮美江魚,酒足飯飽,紛紛來到甲闆上,欣賞兩岸風光。
“約莫還有半刻鍾,大船駛入清江峽,大家就能看到那邊的奇絕景色了。”
有常年在這條大江上跑生意的客商微笑向第一次登船的後生們介紹起來即将要遇到的景色。
說話的那位,是神都鼎鼎大名陸氏商行的二把手陸原,陸氏商行背後是神都陸氏,不過陸氏是做生意起家,雖說數代人的努力下,讓這陸氏積攢下來不薄的家底,但是陸氏在朝中一向沒什麽地位,這幾十年來,陸氏深知朝中有人好辦事的道理,也在竭力培養自家子弟,可不知道怎麽的,就是不管如何努力,陸氏子弟即便是能夠高中,但在朝中卻一直無法爬到高位,如今在大梁朝中,官位最高的陸氏子弟也不過是個四品官,而且還在六部之中最不受待見的禮部。
就是這麽個四品官,那位陸氏子弟可也整整熬了二十年。
或許是知曉自家在朝中隻怕一輩子都沒辦法在朝中擁有話語權,陸氏這些年不僅小心翼翼,站隊也是如此,不過他們早就搭上了謝氏這條大船,以後隻要謝氏不倒,他們不出什麽幺蛾子,估摸着也不會出什麽幺蛾子了。
陸原這次帶着的貨物并不貴重,加上是特意見家族後生出來見世面,所以也就沒有搭乘自家的渡船,而是選擇在渡口上船。
“買賣貨物的門道,想來家裏已經有師傅跟你們講過了,我也就不多說了,這次我攏共就講一個道理,那就是出門之外,随時需要保持低調謙遜,别惹不該惹的人,也别說不該說的話,遠離神都之後,身份就沒什麽作用了,你再顯赫,在外面也不見得有人多在意,甚至是惹怒了他們,大不了就和你拼個魚死網破,你就算是僥幸勝過一次,可還得一路上擔驚受怕,生怕他們的親朋好友來找麻煩,貨物和銀錢被洗劫倒是,可這般卻往往還會有殺身之禍。”
陸原看着前方江景,語重心長說道:“所以一個忍字,一個讓字,才是出門在外該做的事情,不管如何,保住小命再說,至于别的,全部都能再來。”
幾個陸氏年輕人都紛紛點頭,對此都深以爲然,畢竟沒什麽事情比生死更重要。
陸原歎了口氣,但随即笑道:“你們獨當一面,大概還需要數年時光,我還真不知道到了那會兒,這個世道是什麽光景。”
有個年輕人開口道:“想來再怎麽難,也不會比叔父這會兒更難吧?”
那是陸氏一個偏房的子弟,那一房在陸氏不算多重要,但這個叫陸新的年輕人卻是在年少時候便展現出了不凡的經商才華,被多位陸氏的大人物看重,之前他們曾将陸氏在神都的一座商鋪交給他打理,沒想到幾年下來,竟然還經營得有聲有色。
這就更堅定了陸氏要培養他的心思了,要不然也不會讓陸原這次出門也将陸新帶上,要知道這同行衆人,可除他之外,都是長房那邊的嫡子。
陸原搖頭道:“這會兒已經沒那麽難了,難的時候是皇帝陛下沒有即位之前,那段時間,才是最難熬的日子,不僅要防備妖物侵襲,那些方外修士,也是時常會劫掠,到了如今,妖物雖說還有,但方外修士,沒那麽多随意出手的事情了,那些小門小派,哪裏還敢招惹我們?所以,有這麽個世道,咱們都得記住皇帝陛下的好。”
陸新詢問道:“叔父,那今後世道會不會更好呢?”
陸原聽着這個疑問,猶豫片刻,正要說話,便聽到船尾那邊,有些吵鬧之聲傳出來。
陸原看了一眼,發現人群裏有自家的子弟,便皺眉吩咐道:“去看看怎麽回事?”
立刻有個枯槁老者從這邊離去,看看那邊的情況。
不多時,則是一個中年漢子回來,臉色有些不太自然地說道:“二爺,是綠藻宗的修士跟咱們的人發生了點口角,如今那邊不依不饒的,非得咱們拿錢消災。”
陸原問道:“具體是怎麽回事?”
“長房的小少爺在那邊跟人談論江邊美景,看到一個身份不知的女子,于是便誇獎了幾句,之後那女子便說小少爺輕薄于她,結果暗處很快就冒出十幾個綠藻宗的修士,要讨個說法,小少爺被這麽一激,也惱怒了些,說了幾句不該說的話,這下子可好了,對方一下子就不依不饒了,非得咱們拿錢出來。”
那中年漢子倒也不驚訝,陸氏作爲大梁首屈一指的經商大世家,方外知曉陸氏有錢,也在情理之中,這樣的事情,更早就不止發生過一次了。
不過以往陸氏有自己的貨船,很少會在船上發生這種事情。
陸原走南闖北這麽多年,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因此也就不覺得有什麽,隻是開口說道:“讓蕭供奉去商量商量,若是價錢合适,便給了吧,沒必要惹出什麽大事來。”
綠藻宗他倒是知道,長平州内的一個不大不小的宗門,這宗門離着神都不遠,平日裏一向低調,鮮有跳出來找麻煩的,不知道怎麽回事,今日卻這般就跳出來了。
陸原攜帶的這批貨物本就不值錢,對方不論要多少,幾乎都會超過貨物本身價值,也就意味着這趟出門,大概就是賠了,不過陸原并不在意,一年到頭,陸氏的生意有賺有賠,他根本不願意在這一件事上計較得失。
況且這趟出門,最重要的還是将自己身邊地這幾個年輕人安然無恙地帶回神都,别的事情,都用不着争個對錯。
不過好像事與願違,很快那個中年漢子折返回來,面露難色,說道:“二爺,對方獅子大開口,要十萬天金錢。”
陸原皺眉道:“十萬?誰給他們地勇氣?”
那中年漢子苦笑一聲,随即告訴陸原一個不好的消息,“咱們這趟渡船上,有綠藻宗的宗主,那位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突破到了忘憂境。”
忘憂境。
聽着這三個字,陸原心中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