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陳朝之前在收于清風的時候,便已經受了他的跪拜大禮,依着他地性子,其實也就行了,但賀良這些日子來到這邊,其實還是沒有正式拜師。
陳朝轉念一想,這會兒在離開神都之前,就把這件事徹底做好便是。
既然是拜師,那多少有個儀式,之前于清風那次就不作數了,這會兒兩個少年一起便是。
兩個少年各自捧着一盞茶,跪倒在陳朝和謝南渡之前,等着自己師父開口。
陳朝看着兩個性格迥異的少年,有些打心底裏高興,笑道:“還是按着之前說地那樣,清風是我門下的大師兄,賀良你現在就是小弟子,不過不關門,之後說不定什麽時候,就再收個師弟或者師妹。”
于清風嘿嘿一笑,“那敢情好,到時候我親自教導小師妹。”
賀良也說道:“那我幫着師兄。”
陳朝一笑置之。
沉默了會兒,陳朝才輕聲說道:“咱們師徒三人,這會兒能成爲師徒,是緣分,但緣分這個東西說不清楚,可能有一輩子,也可能是半輩子,甚至三五年也有可能,咱們什麽時候緣分真盡了,就好聚好散,你們兩小子要是有一天覺得我這個做師父的做得不對,不是你們想象裏的那個師父,想走就走,就算以後不認我這個師父也沒關系,但有一件事,我得事先告訴你們,咱們分道揚镳這事兒,我可以接受,也不會攔着,但各走各的路之後,要是你們做出對大梁不好的事情來,甚至隻是随手殺了一個無辜的大梁百姓,就别怪我這個做師父的不念舊情,非得把你們兩個家夥打殺了。”
陳朝聲音平淡,但内容卻好像不太是這會兒該說的。
于清風忍不住吐槽道:“師父,哪裏有拜師的時候就說這個的?”
賀良也有些委屈地看了陳朝一眼,“對啊,師父,你這話說得我都想哭了。”
他不是說說而已,實際上這會兒賀良的眼眶裏是真有眼淚在打轉,師父說什麽分道揚镳緣分已盡的話,他真的覺得很傷心,那麽好的師父,他怎麽會不認呢?
陳朝笑道:“就是這麽一說,我心裏還是想着咱們既然師徒一場,這輩子都是師徒才好。”
于清風點點頭,賀良也擦幹淨眼淚跟着點頭。
“既拜入我門下,多少講些規矩,咱們最大的規矩便是大梁律,記得不可濫殺,不可好殺。我這個人向來随意,咱們雖說是師徒,卻用不着時時刻刻恪守尋常的師徒關系,平時大可随意一些,不過有一點,你倆記清楚,師父這輩子很難被人欺負了,但要是欺負你們師娘,你們知道該怎麽做。”
陳朝看了兩個弟子一眼。
于清風笑道:“知道的,以後誰敢欺負師娘,我第一個沖上去把他腦袋擰下來。”
賀良卻是想了想,好奇問道:“師父,如果以後是你欺負師娘呢?”
這一下倒是直接給陳朝問住了。
他轉頭看了一眼謝南渡。
謝南渡在忍着笑。
陳朝闆着臉,“我怎麽會欺負你們師娘?”
賀良小聲道:“那也是說不準的事情。”
陳朝扶額,有些無奈道:“到時候幫你們師娘吧。”
不過陳朝随即便想起一種可能,問道:“那你們師娘要是欺負我呢?”
兩個少年對視一眼,随即異口同聲笑道:“那就看着師娘欺負師父!”
陳朝無語凝噎,謝南渡則是直接笑了起來。
之後陳朝接過兩個少年的茶盞,喝了一口,兩個少年這才又給謝南渡敬茶。
如此,這簡單的儀式就算是完了。
不過到了這會兒,兩個少年又同時伸出手,笑道:“師父,紅包。”
陳朝一怔,随即神情有些尴尬,他可根本沒想到這一茬,可從來沒準備。
好在謝南渡很快就從懷裏拿出兩個紅包,一人遞出去一個。
“謝謝師娘!”
兩人還是異口同聲,不過同時向陳朝吐了吐舌頭。
陳朝唉聲歎氣,現在這個樣子看來,以後這倆臭小子胳膊肘往外拐是肯定的了。
不過倒也沒什麽,陳朝并不擔心。
謝南渡站起身,輕聲笑道:“你們以後好好跟着你們師父學,不過記住,學藝就好,别學做人。”
“對,你們師娘說的……不是,什麽就别學做人了?!”
陳朝看了一眼謝南渡,也覺得有些委屈。
謝南渡不多言,隻是揉了揉兩個少年的腦袋,看了一眼兩人的衣衫,本來就是長身體的時候,現在兩個少年身上的衣裳早就有些短了,說道:“等會兒我讓人過來給你們量量尺寸,做幾身新衣裳,你們這個師父,打打殺殺還行,真要是說是照顧你們,說不定你們連飯都吃不飽。”
于清風嘿嘿一笑,“這不還有師娘在嗎??”
賀良則是腼腆一笑,隻說了一句謝謝師娘。
謝南渡沒說多少,最後囑咐兩句之後,便離開了此處,如今書院雖說定下由周枸杞主事,但許多事還是落到了謝南渡身上。
況且她如今已經開始講課,算是書院最年輕的女夫子。
陳朝忽然笑道:“以後你倆多去書院蹭蹭課,多讀書總是好的。”
賀良有些擔憂道:“師父,可我和師兄都不是書院的學子,去會不會不好啊?”
陳朝搖頭道:“怕啥,你們師娘是書院的女夫子,誰敢說些什麽?再說了,難道他們還敢打你們不成?也不看看是誰的徒弟。”
“不過你倆得把口才好好練一練,到時候受了白眼,被人堵着罵,記得還嘴。他們不動手,我可沒辦法幫你們出頭。”
陳朝這也算是未雨綢缪了,不過想了想,大概也沒有太多人會選擇難爲這兩個小家夥。
聽着這話,賀良更是憂心忡忡了,“師父,他們都是讀書人,我聽說讀書人最擅長吵架了,我跟師兄哪裏是他們的對手。”
陳朝不屑一顧,“讀書人又咋了,你們師父我那會兒不照樣把他們罵得都不敢還嘴?”
“師父,你還有這段故事呢。講講??”
于清風來了興緻,賀良也一臉好奇。
陳朝卻搖搖頭,那年才入神都,境界不高,地位也不高,至于官職,更是直接就沒了,因此可經曆了好幾場罵戰,不過他還真沒吹牛,每次跟人對罵,甭管别人是什麽出身,他可都沒輸過。
不過很快,一大兩小三個家夥,就坐在屋檐下,陳朝坐在中間,一左一右兩個少年則是安靜坐在自家師父身旁。
陳朝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來三串糖葫蘆,給兩個徒弟一人一串。
于清風接過來之後,打趣道:“師父,怎麽剛剛不拿出來給師娘一串?”
“廢話,我總共就買了三串。”
陳朝咬下一顆山楂,感受了一下酸味,說道:“不過你們師娘也不愛吃這玩意。”
于清風也随即咬下一顆,含糊不清道:“師父……我覺得你……真幸運,能找到師娘這樣的師娘。”
賀良小口咬着山楂,附和點頭道:“我以後也要找師娘這樣的姑娘,師父,我能找得到嗎?”
“你們兩小子以後說不定能有出息,也能找到不錯的姑娘,但是真要說找你們師娘這樣的姑娘,那就趁早别想了,你們師娘,這天底下可就這麽一個啊。”
陳朝丢出手中的竹簽子,然後伸手揉着兩個少年的腦袋。
“所以說師父運氣真好啊。”
于清風感慨道:“不過我喜歡的姑娘,可不是師娘這樣的,嗯……怎麽說呢……我喜歡霸道的姑娘。”
陳朝看了于清風一眼,豎起大拇指稱贊道:“小小年紀,志向還不小,希望你以後别後悔。”
“後悔啥?”
于清風拍了拍胸脯說道:“我以後要天天和我喜歡的姑娘打架,分個高低。”
陳朝詫異道:“在哪裏打?”
于清風一頭霧水,好奇道:“打架還分地方?”
“傻小子,什麽都不懂。”
陳朝一笑置之。
然後他轉頭看向一側的賀良,笑眯眯問道:“那你呢,臭小子。”
賀良咬着最後還剩下的那個山楂,想了想,搖頭道:“不知道唉。”
“其實啊,想要找個什麽樣的女子,事先如何規劃是沒用的,諸如說什麽我要找個溫柔賢惠之類的,最開始想得很好,可一旦要是真遇到了那個姑娘,你就會發現你事先在腦海裏想的那麽多東西,全部都沒用了,她是什麽性子,什麽長相,到了這會兒,可一點都不重要了。”
陳朝看向兩個弟子,當然從他自己心來看,還是希望自己的弟子們能夠找到很好的姑娘,然後和那姑娘白頭到老的,至于是不是吵吵鬧鬧,其實不重要。
能夠走到最後,就是很好的事情。
“不過真要是沒辦法走到最後,其實遇見過,就是大幸。要知道這個世上完美的故事總是很少的,大多數都是遺憾。”
陳朝看向遠方,聽着身後竹樓傳來的聲響,感覺十分平靜。
賀良忽然問道:“師父,那要怎麽才知道,是不是喜歡上了一個姑娘呢?”
他這個問題,讓于清風都精神起來,他也很想知道,到底要怎麽樣才能讓自己确定自己喜歡上了一個姑娘。
陳朝想了想,沒有着急說話。
這個問題到底是很難回答的。
賀良隻是仰着腦袋,想要等自家師父給一個答案,在他心裏,自己師父,可是什麽都知道,什麽都明白。
這個世上的事情,就沒有自家師父解決不了的。
陳朝看了兩個少年一眼,忽然笑道:“大概是,你不喜歡胖的,但看見她的時候,覺得她再胖也沒關系。”
賀良哦了一聲,笑道:“還有是不是有什麽好東西都想給她,一點不擔心她會不會回禮?”
陳朝贊賞點頭,笑道:“你小子算是想明白了。”
于清風則是不屑一顧,皺眉道:“憑什麽啥好東西都要給她啊!!”
陳朝看着這小子,也不反駁,隻是說道:“要是有一天,你碰到了這樣的姑娘,你就知道了,就算是把命都給她,自己也不會皺一點眉頭的。”
“師父,這樣可真有點那個了!”
于清風有些不認同。
賀良則是小聲說道:“其實把性命交到她手上也沒什麽,隻是得看能不能遇上同樣能将性命交給自己的那個姑娘。”
陳朝有些怪異地看了賀良一眼。
賀良有些緊張摸了摸自己的小臉,好奇道:“師父,我臉上有髒東西嗎??”
“沒有,不過你小子在這方面的悟性可要比你在修行方面的天賦高太多了,你小子就是可惜沒生一張好看的臉,不然以後說不定得有多少姑娘對你要死要活的。”
陳朝打趣一笑,這會兒跟這兩個弟子說這些有的沒的,還真讓人舒心,至少沒有之前那麽累。
賀良搖搖頭,一臉認真道:“要那麽多姑娘喜歡幹什麽,有一個就行了。”
陳朝哈哈大笑。
于清風對自家師弟的說法,覺得有些道理,不過也說不上哪裏有道理。
“師父,你這次走,什麽時候回來啊?”
于清風嘿嘿笑道:“希望師父回來的時候,能給帶回來一個小師妹。”
陳朝皺眉道:“怎麽,你還想打小師妹的主意?”
于清風搖頭道:“我這不是讓小賀也能過把當師兄地瘾嗎?”
賀良倒是不給于清風面子,說道:“我當一輩子師弟都行的。”
“看緣分。”
陳朝盯着遠處,拍了拍兩個弟子地小腦袋,笑道:“緣分到了,就會有。”
兩個弟子會意點頭,站起身來,看着陳朝說道:“師父要早點回來,别讓師娘等着急了。”
陳朝笑罵道:“兩個臭小子好生讀書修行,别關心這些事情。”
看着這兩個小子,陳朝其實也不知道他們以後會成爲什麽樣的人,會不會成爲這個世上最了不起的武夫之一,但其實不用太在意,隻要他們能夠做個好人就行。
能做個好人,就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