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子讓陳朝猝不及防,很快便讓這位新任地鎮守使大人成了落湯雞。
他如今已成忘憂武夫,想要雨水不近身,其實根本不是大事,隻是沒那個必要,因此很快便渾身濕透。
今日的神都注定又要再次不平靜起來,他殺那位真葉道人的事情一定要流傳出去,如此方才能讓神都百姓将心中壓抑的情緒徹底釋放出來,不過這也直接會讓他的聲名更上一個台階。
當然神都也會在此刻順理成章宣布他新任鎮守使的身份,這不是爲了自己,也是爲了神都百姓心安。
他陳朝的聲名,在朝堂之上或許不見得有那麽好,但在神都乃至大梁百姓心中,他陳朝隻怕不曾有任何不好之事。
冒雨趕到右衛衙門,陳朝氣機運轉,一身濕哒哒的衣衫就此幹透,陳朝揉了揉鼻子,衙役們看到他之後,先是一怔,随即恭敬行禮,“見過鎮守使大人!”
自從甯平離開神都之後,鎮守使一脈上上下下都在猜想誰會是新的鎮守使,尤其是當宋斂踏足忘憂境界之後,衆人更是覺得宋斂要再往前面走上一步,成爲鎮守使的可能最大,陳朝雖說出彩,也足夠受陛下賞識,但畢竟年輕,隻怕想要做鎮守使,也得在宋斂之後,但沒想到他卻是後來居上,直接越過了宋斂,成爲了新任的鎮守使。
不過才在皇城裏發生的事情他們已經知曉,眼前的年輕鎮守使果斷出手殺人,光是聽聽便讓他們血脈噴張。
他們這等武夫,哪裏會去想那麽多,顧忌那麽多,隻知道有人來招惹大梁,出手打回去就是。
于是此刻對于陳朝,并無不服氣。
陳朝踏入右衛衙門,宋斂滿臉笑意走了出來,不過還是行禮道:“下官右衛指揮使宋斂,見過鎮守使大人!”
陳朝苦笑道:“咱兩這關系,如此便外道了。”
宋斂哈哈大笑,打趣道:“今日之前,咱們官階相同,今日之後,下官可得聽鎮守使大人号令行事了。”
陳朝擺擺手,認真問道:“你不會心中不滿吧?”
宋斂點頭道:“當然不滿,你這升官都藏着掖着的,也不請老哥喝頓大酒,哪裏說得過去?”
陳朝微微一笑,既然宋斂這麽一說,那他心中的擔憂便沒了,果然宋斂還是那個宋斂,不曾改變。
宋斂真心實意說道:“你踏足忘憂,做這個鎮守使很合适,要是讓我來做,做不了幾年,不還是得給你讓位子,那到時候我是死還是不死?不死的話,可真尴尬。”
這話裏也有幾分打趣的意味在裏面。
陳朝翻了個白眼。
大概隻有在宋斂這樣的人面前,他才能輕松一些。
宋斂很快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慨道:“從此肩上的擔子就更重了。”
不過這話說完,容不得陳朝感慨,宋斂一拳砸在陳朝胸口,“你小子走得還挺快,老子走到忘憂境,用了這大幾十年,你小子倒好,三十歲不到,就已經走到這個境界了,滿打滿算不超過二十年吧?”
陳朝笑而不語。
開過了玩笑,宋斂正色道:“殺了那什麽真葉道人倒是痛快,不過之後癡心觀那邊怎麽交代,有打算了嗎?”
之前太子殿下一再忍讓,不是因爲不能殺,隻是不知道如何應付殺了真葉道人之後的後果。
而真葉道人被陳朝所殺,也難免也要思考如何應對之後癡心觀的報複。
陳朝則是不以爲意,淡然道:“癡心觀這段時間估摸着也沒心思來找我們的麻煩了,自己的事情都快搞不清楚了。”
宋斂也沒細問,隻是點頭道:“你有想法便好,如此來看,讓你來做這個鎮守使真是極好的事情,這些事情要是落到我頭上,我老宋這腦子,隻怕轉一天都想不出來個啥。”
陳朝微微一笑,随即說道:“我雖然坐上了鎮守使之位,但其實這次來,還是有些事情想要拜托老哥。”
“但說無妨。”
宋斂的性子一直如此,直爽無比,并沒有因爲自己曾經的下屬變成了自己如今的頂頭上司而心生芥蒂,從而推脫。
“做鎮守使,也是趕鴨子上架,那些個瑣事,我還是想交付給老哥,到時候我會發一道谕令,諸多事務由你決斷,真要到了什麽大事,再通禀我,不過如此就要麻煩老哥了。”
陳朝嘿嘿一笑。
宋斂沒有拒絕,當即點頭笑道:“好。”
他也知道那些個瑣事太多,太過影響陳朝的修行,他如今這個年紀便踏足忘憂,之後注定是越走越遠,這些事情隻會讓他的境界提升速度變得緩慢,這樣一來對大梁朝來說,注定是一個損失。
陳朝笑道:“那就隻能讓老哥的修行慢上不少了。”
宋斂翻了個白眼,“我還是有自知之明,知道每天即便是閉關修行,也不可能走多快,你小子就别拿老子開涮了。”
陳朝笑道:“左衛還是讓翁泉負責,你多幫忙看着,另外我那兩個弟子,在我閉關修行的時候,有什麽武道疑難的,還是來問老哥。”
宋斂指着陳朝鼻子,剛想破口大罵,卻硬生生被他憋了回去,轉而說道:“可以是可以,得加錢!”
陳朝頓時哈哈大笑。
……
……
在右衛衙門交代完事情之後,陳朝借了把傘離開這邊衙門,回到竹樓那邊。
自從竹樓建造之後,陳朝便幾乎不在書院湖畔小院去了,而是居住在此,至于他如今成爲了鎮守使,理應要有一座自己的府邸,工部那邊已經開始選址準備修建,不過即便是修建好了,陳朝也不見得會常常在那邊。
回到竹樓,陳朝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但情理之中的人。
謝南渡。
之前一直在書院的她,終于是回來了。
陳朝看了一眼那邊屋檐下的兩顆小腦袋,咳嗽幾聲,闆着臉道:“我看你們兩這兩日打熬體魄怕是沒認真,滾去右衛衙門,找宋斂宋大人好生調教一番!”
兩個少年對視一眼,兩張小臉上都是疑惑。
啥沒認真?
還是于清風很快反應過來,一把拉起賀良,點頭道:“師父說的對,我馬上帶賀師弟去找宋大人。”
賀良還迷迷糊糊的,于清風便已經開口道别了,“師娘我們走了!”
兩人冒雨朝着遠處跑去,隻是沒跑多遠,于清風轉過頭嘿嘿一笑,“師父,記得生個小師妹啊!”
“滾!”
陳朝面無表情。
原本還準備說點什麽的賀良,這會兒是壓根什麽話都不敢說了,急忙跟着自家師兄朝着遠處跑去。
于是這裏很快便隻剩下這對男女了。
不過由于雨水落到竹樓上的那些響聲,氣氛倒也不顯得尴尬。
陳朝想了很久,最後笑着開口問道:“吃烤紅薯不?”
謝南渡點了點頭。
……
……
坐在屋檐下,聽着雨聲烤紅薯,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謝南渡坐在竹椅上,有些疲倦地看着陳朝娴熟的烤紅薯,沒有說話。
這些天在書院裏忙前忙後,她的疲倦感絲毫不弱于陳朝。
陳朝随口問道:“書院如今如何了?”
謝南渡平淡道:“老師趕赴北境,魏師兄不知去向,書院有些慌亂,周師兄也不在,如今是我和幾位資曆老的教習主持局面,現在算是穩住了,都回到正軌上來了。”
她雖然說得輕描淡寫,但實際上經曆多少次争吵,多少次讨論,陳朝都能想得到,實際上還是現在謝南渡的威望和境界不夠,要是她早已經踏足忘憂,想來就不會那麽麻煩了。
另外院長走得也足夠着急,根本沒留下什麽說法。
要不然也會好一些。
陳朝揉了揉臉頰,把手放在爐子上,感受着爐子傳來的暖意,微笑道:“依着你的能力,慢慢就好了。”
謝南渡嗯了一聲,随即笑道:“今天挺威風,聽說你現在都當上鎮守使了,大梁朝的武官官階,你這一下子便算是走到盡頭了。”
大梁朝的武官最高處,無非就是鎮守使和北境大将軍,如今陳朝已經成了鎮守使,已經算是位極人臣,再想要往上走,就得是封王了。
主要是陳朝還這般年輕,便走到了如此地步,在大梁朝的史冊上,可不曾出現過這樣地局面。
“尋常人走到你這個地步,就得考慮功高震主了,凡事得小心謹慎,步步爲營,隻是你的功績實在是太大,陛下又這般信任你,如今太子殿下即便想動你都動不了,不過越是這樣,也越要小心。”
謝南渡平靜道:“當心以後史冊把你寫成權臣。”
“叔父都不在意身後事,我又怎麽會在意這個?”
陳朝翻着紅薯,微笑開口。
謝南渡看着他,沒有說話。
陳朝也一下子沒有說話,空氣裏都是紅薯地香氣。
忽然。
陳朝猛然轉頭,正對上謝南渡的那張小臉。
“幹什麽?”
謝南渡的臉有些紅。
陳朝沒說話,隻是朝着謝南渡湊了過去。
謝南渡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