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衆修士推杯換盞,肆意交談。
那同出自癡心觀的灰袍道人坐在首位,志得意滿,今日之事,自己那位師兄之前便說過,要去改大梁的史冊。
這既是試探大梁底線地手段,也是有意義的事情,若是大梁能夠接受被他們更改史冊,那麽即便現在大梁朝還能存在,那過了無數年之後,這座王朝也注定不會和之前以來越發強盛,而是注定會衰敗下去。
史冊上記載地看似隻是一些發生過的事情,但實際上對一座王朝的影響不可謂不大,今日更改史冊,說不定到了來日,大梁朝的那些百姓便不會知道曾經發生過什麽事情,從此便沒了那些精氣神。
瓦解一座王朝,要不然是從上至下,要不然便是從下往上。
以上而論,大梁皇帝幾乎已經是死于漠北,如今再改史冊,便能摧毀這座王朝的精神。
即便大梁最後不願接受更改史冊,那癡心觀也能借此拿到許多好處,到時候回到觀中,他們這一脈的威望也會提升,至少會比起來當初更高,之後再繼續在觀中做些什麽,都要方便很多。
就在灰袍道人暢想着今後的日子的時候,吱呀一聲,那大門被人推開。
灰袍道人下意識擡頭看去,便看到空中有一個什麽東西朝着他飛來。
他下意識伸手去接,很快便發現那是一顆血淋淋的人頭。
仔細一看,灰袍道人馬上痛呼道:“師兄?!”
等到擡頭的時候,灰袍道人眸子裏滿是怒意,“誰殺了我師兄?!”
他怒喝一聲,氣機蕩開,便将周遭的各種器具盡數震碎,這足以說明此刻的他到底是有多憤怒。
站在門口的黑衫年輕人倒是一點不在意,隻是笑道:“我啊。”
“找死?!”
灰袍道人沒有任何猶豫,腳尖一點,便朝着陳朝撲殺而來。
他和真葉道人師出同門,從小便在一起長大,兩人的關系極好,要不然這一次也不會相約而來,如今看到自己的師兄身死,他大怒之下,自然也就不去多想什麽,悍然出手,也在情理之中。
不過要是他冷靜下來,其實便會明白一個道理,如果自家師兄真是眼前的年輕人所殺,那麽自己怎麽可能是他的對手?
要知道真葉道人早就破境踏入了忘憂,而他距離那個境界,也還有一線之隔。
這般差距,可不好跨越。
不過此刻的他卻想不了這麽多,調起渾身氣機便朝着陳朝殺去。
陳朝面無表情,腰間懸刀的他甚至沒有拔刀的想法,隻是對着撲過來的灰袍道人一拳砸出,拳罡驟然而起,直接摧枯拉朽般破開這灰袍道人的一切氣機,然後一拳便直接砸穿了這道人的身軀。
鮮血灑落半空,到處都是,甚至有些修士的衣袍上都沾染不少。
這位平日裏在方外備受遵從的癡心觀道人,竟然在此刻和人才交手一合便被當場打殺!
這一幕落在在場的修士眼裏,便讓人驚駭得說不出話來。
竟然有人敢在衆目睽睽之下打殺一位癡心觀的道人?
這即便是在神都,隻怕也太過離譜了些吧?
“你在做什麽?!”
一個青衣道人站起身來,看着站在原地的那個黑衫年輕人,臉上滿是不可思議,他所在的道觀也是長生道一脈,平日裏便唯癡心觀馬首是瞻,看到癡心觀的兩位真人接連死去,他實在是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這一幕。
陳朝看着這個青衣道人,平靜道:“你沒看到嗎?此人在衆目睽睽之下襲殺本官,可惜學藝不精,被本官擡手鎮壓,有何問題?”
青衣道人一怔,剛才發生的事情的确如此,隻是即便如此,又怎樣?
“你大膽,那可是癡心觀的真人,是你随意想殺便能殺的嗎?”
青衣道人怒斥陳朝,“你們大梁,難道就是這麽對待遠道而來的客人的嗎?”
陳朝不以爲意,“本官倒是沒聽說過有客人遠道而來,便在長街上殺我大梁百姓,之後又在史閣殺我大梁史官的,罪魁禍首被本官以大梁律明正典刑,此人卻就此要襲殺本官,死在此處,怪得了誰?”
青衣道人一怔,随即臉色變得有些難看,在他們這些人之中,境界最高者,毫無疑問,便是已經死去的那位真葉道人,之後便是那位灰袍道人。
灰袍道人剛才已經在他們的眼前被人打殺,至于那位真葉真人,人頭還在地上,早就已經看不出來面容了。
他們剩下的這些人,真要一起動手,隻怕也很難是眼前那個年輕人的對手。
更何況這是在大梁的皇城裏,别說是他們能打得過眼前的這個年輕人,他能出現在這裏,又何嘗不是代表着大梁的意志??
“閣下何人?”
隻是人們都想不明白,之前大梁朝的态度還如此謙遜,怎麽到了此刻,态度一下子便轉變得如此之大?
陳朝看着眼前的青衣道人,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隻是笑着問道:“本官之前聽說,諸位要來向我大梁朝讨要什麽石礦之類的東西,本官在朝中已經是做了好幾年官了,也不曾聽說我大梁欠着諸位這些東西啊?”
“要不然諸位将宗門所在告知本官,等本官好生查查之後,去拜訪諸位看看是不是有這樁事情。”
陳朝盯着那個青衣道人,眼裏寒意十足。
“你?!”
青衣道人被陳朝的目光逼退幾步,臉色煞白。
“我大梁朝不欠諸位什麽,諸位要是想着陛下遠去未歸,便想要在大梁身上得到些什麽,我勸諸位還是别打這算盤,要是真想要,便來問過本官便是,看看諸位的嘴好用,還是本官的拳頭好用??”
陳朝走了幾步,來到那青衣道人面前,微笑道:“也就是你運氣好些,沒有做什麽事情,但凡你手上有一點我大梁子民的鮮血,本官這會兒便一定送你去和這兩位作伴,免得他們黃泉路上寂寞。”
聽着這話,更是感受到陳朝渾身上下的氣勢,他直接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面。
動彈不得。
陳朝懶得理會他,而是轉頭看向這邊的衆多修士,平靜道:“諸位既然已經拜見過太子殿下了,便該回去了。”
“這似乎不是待客之道吧?”
有修士站出來,皺眉道:“即便兩位真人有做得不對的事情,可我等什麽時候離開神都,也要閣下來決斷嗎?”
雖說此刻局面幾乎是一邊倒向大梁朝,但他們身爲方外修士,自然不能如此灰溜溜離開。
陳朝看向那個說話的修士,問道:“閣下再說一遍?”
那修士冷哼一聲,不願多言。
“各位聽清楚了,本官再說最後一遍,各位今日出宮之後,馬上離開神都,這并非本官和你們商議,而是告知。”
陳朝吐出一口濁氣,眉宇之間的疲倦遮掩不住,“各位非得留在神都的話,本官不保證各位最後到底能不能離開。”
“你……”
如果說陳朝前面那些話還算是客氣的話,那麽最後這番話便是赤裸裸地威脅了。
推開殿門,陳朝來到門口,看着趕到此處的翁泉,吩咐道:“将那顆人頭懸挂在神都城門處,讓百姓們好好看看。”
這話更像是一柄無言的利劍。
不過在場的修士們卻不怒反喜,那真葉道人是什麽身份?那可是癡心觀的道門真人,這樣的人物死在神都便已經是極大的事情了,倘若還要這般羞辱,那癡心觀的臉面在何處?
作爲道門領袖的他們,難道以後不會伺機報複?
這樣一來,大梁便是徹底和癡心觀結仇,如今沒了大梁皇帝的大梁朝,又能怎麽和癡心觀這樣的龐然大物抗衡?
許多人已經想到了大梁之後的下場。
隻是此刻不好表現得太過明顯罷了。
陳朝倒是不在意這些,既然敢做這些事情,他自然便有自己的手段應付。
看了這些人一眼,他轉身便要離去。
就在這個時候,席間響起一道聲音。
“閣下到底何人??”
雖說已經有人隐約猜到了眼前這個年輕武官的身份,但還是忍不住開口詢問。
他們不願意相信的,不是眼前的年輕人就是他們所想的那個年輕人,而是不願意相信這個年輕人已經擁有了可殺道門真人地境界。
他才多大?
隻怕才不到三十歲而已吧??
這世上有過不到三十歲便踏足忘憂的修士嗎?
或許有,但也絕對是鳳毛麟角,不知道多少年才會出一個,可這樣地人,哪個不是那個時代最璀璨之人,怎麽可能是眼前這樣的一介武夫?
陳朝轉過身來,看着在場的修士們,也沒打算隐瞞,挑眉道:“本官何人?”
“本官乃大梁鎮守使,陳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