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朝這一代裏最爲出彩地年輕武夫,陳朝。
身份特殊,既是大梁朝的武官,又是陳氏皇族,那位廢帝地庶弟。
真葉道人冷笑一聲,“貧道還以爲此行是怎麽都見不到你,你注定要躲着貧道呢。”
陳朝聽着這話,卻沒有理會眼前這位真葉道人,而是看向那個少年,招了招手,少年這才朝着陳朝走去,那真葉道人也沒有阻攔,隻是任由少年靠近陳朝。
陳朝伸手摸了摸眼前少年的腦袋,又看了一眼那邊躺着的兩具屍體,正是這少年的父兄。
“抱歉。”
陳朝疲倦地開口,聲音有些輕。
少年搖搖頭,隻是問道:“陳大人,我能留在這裏看着嗎?”
陳朝說道:“你已經是我們大梁的史官,要是馬上要發生的事情不如你願怎麽辦?”
少年認真說道:“陛下離開之前問過我父一句話,如今我父已死,但答案依舊。”
陳朝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麽,隻是将少年拉到了自己身後。
然後他才看向那位真葉道人。
這位年輕武夫沉默片刻,開口說道:“真人之前在長街上殺了個大梁百姓,是蜜棗鋪子那邊賣蜜棗的。”
真葉道人譏笑道:“怎麽,與你有舊?”
“有舊說不上,但的确在他那邊買過蜜棗。”
陳朝又指了指眼前的兩具屍體,平靜道:“我大梁的兩位史官,也是死在真人手裏。”
真葉道人冷笑道:“冥頑不甯,也該死。”
陳朝點點頭,若有所思道:“真人這樣的人物,平日裏高坐山巅,自然覺得世上百姓不過蝼蟻,生死有什麽好在意的,漫說是殺這幾個人,就是再殺數十人乃至百人,也覺得沒有什麽問題,可真人好像忘了一件事。”
真葉道人微微蹙眉,“何事?”
陳朝緩緩道:“這裏是神都,他們是大梁百姓和大梁的朝廷命官,真人殺了他們,是要償命的。”
真葉道人一怔,随即大笑起來,他似乎在這裏聽到了什麽極爲好笑的事情,“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麽?償命?你要不要去問問那位太子殿下,他敢讓貧道償命嗎?”
陳朝搖搖頭,隻是朝着前面走了幾步,“用不着這麽麻煩,本官便可做主。”
話音未落,陳朝的身形便已經消散在原地,再次出現的時候,距離這位真葉道人已經不足數丈距離。
一座史閣内,遍布殺機。
真葉道人微微蹙眉,他是根本沒有想到,眼前這個年輕武夫竟然有這麽大的膽子,當真敢對自己出手。
這不是說他不知道陳朝的性子,反倒是依着這個年輕武夫之前的所作所爲,此刻出手,完全是在情理之中的,但讓他疑惑的,則是對方的境界。
要知道,他此刻不過是一個彼岸境的武夫,這樣的武夫在世間算是有那麽一号,但也要看在誰面前。
在他面前,這樣的武夫又算什麽?
真葉道人很快回過神來,嘴角勾起一個弧度,既然你不怕死的非要出手,那貧道今天就将你打殺了便是,免得以後世間再多出一個類似大梁皇帝那般的絕世武夫。
念及此處,真葉道人一卷大袖,身前浮現出數道最爲純正的道門氣息,近乎蠻橫地朝着前面橫推而去。
念及兩人差距,真葉道人并未用什麽精妙道法,認爲僅憑自身的氣機便足以鎮殺眼前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年輕武夫。
隻是他卻沒想到,就是由于自己的随意應對,竟然會在之後造成巨大後果。
數道道門氣息落到陳朝身上,但這位沒有拔刀的年輕武夫并沒有半點要躲的打算,直接靠着體魄朝前撞去。
很快,真葉道人便感受到了那撲面而來的強大氣勢,感受到了眼前年輕武夫氣血如淵。
陳朝雙手按壓身前氣機,之後頓時五指如鈎,好似抓住什麽物件,之後驟然手臂發力,用力一扯,直接将身前那片氣機扯碎。
到了此刻,陳朝距離眼前的真葉道人已經相距不過一丈有餘,眼看着便要臨近對方身軀。
真葉道人冷哼一聲,雖說認定陳朝仍舊不過是個彼岸境武夫,但也不願意被他近身的真葉道人腳尖一點,到底還是朝着身後掠去。
拉開和武夫的距離,是當世修士的普遍認知,沒有人會傻到和武夫近身厮殺。
但下一刻,他便瞪大了眼睛。
一道恐怖磅礴的氣機生于陳朝拳尖,之後綻放,如同驚雷一般炸開,層層推進,竟然在頃刻間便已經越過這一丈多的距離,眨眼之間,便已經到了真葉道人的身前。
真葉道人身上道袍驟起漣漪,就像是被風吹拂得湖面,無法平靜,那些恐怖氣機已經在頃刻間透過道袍落到了他的身軀上。
噗的一聲,真葉道人不由自主地朝着身後踉跄退去。
“忘憂?!”
感受着身上遭受的恐怖氣機,真葉道人終于反應過來,原來眼前的年輕武夫,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已經到了這個境界。
他有些吃驚,大概是沒有想到眼前的這個年輕武夫竟然走得這般快。
整個方外公認的年輕天才雲間月如今不過也是看到那道門檻,如今還在閉關之中,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踏足忘憂。
可誰能想到,眼前的年輕武夫也是閉關許久,再次出關的時候,竟然便已經是忘憂了。
真葉道人眼中閃過一抹殺意,這樣的天才,便是更不能留下了。
不過此念才生,身前驟然便出現了一張臉,那是一張臉色有些泛白,眉眼之間都透露着疲倦的臉。
真葉道人心中大駭,想要再退,可胸前馬上便被一拳砸中,陳朝勢大力沉的一拳沒有任何花裏胡哨的意思,直接便将真葉道人的胸口砸得塌陷下去了。
真葉道人雖然是忘憂境的修士,但他的體魄和眼前的陳朝比較起來,隻怕連陳朝還是苦海境的時候都不如,此刻若不是有那一身特殊道袍作爲依仗,隻怕光是這一拳,便要打得他身形破碎。
即便有那一身道袍在身,此刻的真葉道人依舊不好受,隻覺得渾身激蕩,五髒六腑之間,都在微微震動。
世間修士大多看不起純粹武夫,但沒有人會把已經踏足忘憂境的武夫不當盤菜,更何況在這之前,已有大梁皇帝這樣的絕世武夫威震世間,早已經讓其他修士不敢再小觑當世的強大武夫。
真葉道人其實自覺已認爲自己足夠重視武夫,隻是以爲陳朝境界不夠,才有了些輕視,誰知道陳朝竟然這般快便已經走到忘憂了。
這樣的速度,實在是從來沒有過。
真葉道人吐出一口精血,想要再次離開和陳朝之間的距離,但卻沒想到之後的陳朝,依然緊緊貼着他,而他此刻也沒有閑着,拳頭不斷落下,每一拳都勢大力沉,幾乎是要将真葉道人活生生捶殺。
陳朝做鎮守使出身,和妖物打過很長時間的交道,最明白如何省力,很少有這般不計較得失出手的,每次都幾乎是他極爲憤怒的時候才有這樣的事情,上一次他這樣捶殺對手,還是在清水山,他上山殺人,将那位山主硬生生捶殺至死。
真葉道人體内氣機渙散,在短時間内根本沒辦法将自己的氣機凝結起來。
隻能任由陳朝一拳一拳擊打他的體魄。
隻是很快,他抓住陳朝揮拳空隙,猛然張口,吐出一道金色玄光,一顆璀璨的金丹被他吐出。
金丹隻有雞蛋大小,但在霎時便有無窮無盡的氣息湧了出來。
這是他修行多年的秘寶,一直藏于體内,平日裏根本不會讓外人看到,如今也是沒了辦法,才将此物喚出,想要爲自己争取喘息的機會。
金丹懸浮在陳朝和他身前,隔開了兩人。
不過下一刻,陳朝便又是一拳砸出,硬生生将金丹砸得動蕩起來,那些氣息都被恐怖的拳罡壓制收縮。
真葉道人瞳孔收縮,不敢置信看着眼前的一幕,那金丹是他畢生的修爲,他踏足忘憂已經多少年了?這麽多年的修爲是一般人能夠比較的,現如今站在自己身前的年輕武夫即便是有幸踏入忘憂境界,也不過應當時間不久,憑什麽能有這般殺力?
陳朝漠然吐出一口白霧,在口鼻間萦繞,那白霧秘法,在忘憂之前,已經能讓他在同境之中有了優勢,可實際上這門秘法的真正門檻是忘憂境。
當他踏入忘憂境的那個時候,陳朝才驟然發現,那白霧的玄妙,遠不止自己想象的那麽簡單。
他也是在那個時候才相信,武夫能夠修行道法,絕不是什麽妄言。
當世的武夫無法修行道法,隻是因爲缺失了一門如此的秘法。
換句話說,或許在很多年前的武夫,本就是武道和道法兩條路上齊頭并進的,隻是後來不知道因爲什麽緣故,丢失了其中一條路的修行之法,才導緻如今的武夫,到了此刻隻有身軀世間無雙,而無法運用道法。
而這門白霧秘法,并未記載什麽玄妙道法在上面,可它的存在是讓修行者重新将另外一條遺失的路找到。
這也就足夠了。
金丹一震,瞬間綻放出絢爛光彩,想要就此逼退陳朝,但陳朝是冷眼看了一眼,頃刻間,他一直沒有出鞘的雲泥瞬間出鞘。
雪亮的刀鋒瞬間照亮整座史閣。
這柄光論鋒利程度,已經不輸世間任何飛劍的直刀一刀斬向那顆金丹。
金丹瞬間黯淡,那些原本萦繞在金丹周遭的璀璨光華,在此刻驟然而散,被這一刀硬生生撕開。
砰的一聲,兩者終于相撞。
咔嚓。
金丹被一刀斬開,碎成兩半。
“不!”
真葉道人吐出一大口鮮血,有些痛苦地嚎叫了一聲。
金丹被碎,意味着他這麽多年的苦修幾乎算是白費,這比殺了他還要讓他難受。
陳朝冷笑一聲,硬生生止住刀勢,沒有借此一刀斬開對面這位癡心觀道人的身軀,而是傾斜之後,一刀斬向他的手臂。
雲泥好像斬開一塊豆腐一樣,輕而易舉地便将真葉道人的一條手臂斬落。
鮮血噴湧,真葉道人臉上滿是痛苦之色。
他還來不及嚎叫,陳朝一拳便已經砸向了他的嘴巴,隻是一拳,便将他嘴裏的牙齒盡數砸碎。
陳朝随手丢開雲泥,任由雲泥落在地面,然後才一把抓起真葉真人僅剩下的一條手臂,用力将其折斷。
“嗚嗚嗚……”
此刻的真葉道人滿嘴都是碎牙,想要說些什麽,卻也很難說出來。
陳朝拍斷真葉道人的幾根肋骨,然後才挑眉道:“是不是覺得有些後悔,早早用道門道法和我一戰就好了?”
真葉道人用力咽下嘴裏的碎牙,這才痛苦地開口,“你還真敢殺我不成?!我出自癡心觀,你殺了我,不會有好下場的!”
陳朝充耳不聞,隻是一把抓起他的衣領,重重砸向遠處的牆上。
直接将牆體都砸得凹陷進去。
陳朝緩步來到這位癡心觀道人身前,平靜道:“本官早說過,擅殺我大梁百姓,是要償命的!”
他一隻手按住真葉道人的額頭,一拳砸在他的臉上,“不過放心,你不會死那麽快,至少在你死之前,我一定會讓你後悔你做出的這些事情。”
陳朝一拳一拳落下,仿佛眼前的不是什麽道門真人,而是一條死狗。
“想試探我大梁的底線到底在哪裏?我馬上就會告訴你身後的那些人,大梁的底線從來不變。”
陳朝不知道落下了多少拳,已經砸得眼前的真葉道人看不清容貌。
甚至不仔細分辨,都已經看不出來這是一張臉了。
陳朝眼神堅毅,既然叔父走之前将這天下交給他來守着,那麽他便要好好看着大梁。
……
……
半刻鍾後,史閣裏響聲消散,一直等在門外地太子殿下看着眼前大門緊閉的史閣,神色複雜。
吱呀一聲。
那個新任地史官少年推開了門,然後站在門口。
提着一顆血肉模糊的人頭的陳朝走了出來。
他沒有去看那位太子殿下,而是看向一個内侍,開口問道:“其他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