癡心觀的朝霞本就是天下一絕,如今更是如此。
一襲暗紅色道袍地年輕道士站在斷崖上,看着那片朝霞,沉默了很久,身旁的清冷女子也沒有說話,就這麽站着。
光是兩人這麽一站着,那氣态隻怕天下便沒有什麽年輕修士能夠比肩。
不過倒也不奇怪,誰叫這兩位在外地名号都是道門雙壁。
身穿暗紅色道袍的雲間月忽然說道:“觀主還未歸山。”
神都一戰,已經過去數日,雲間月當時有所感悟,所以在神都停留了些時間,才選擇離開神都返回癡心觀,但觀主卻是比他走得更早,按理說即便觀主受傷,他也該比雲間月更早地返回癡心觀才是。
可事實上,并沒有。
葉之華輕聲道:“觀中已有長輩下山去尋了,想來世上不會有人在這個時候找觀主的麻煩。”
觀主雖然重傷,但畢竟是忘憂盡頭的道門大真人,一身修爲仍在,尋常的忘憂修士隻怕不能對他做些什麽,而有資格對觀主造成威脅的修士,想要做些什麽,都要想想癡心觀這座龐然大物到底是不是惹得起的。
雲間月擔憂道:“總覺得有些麻煩。”
葉之華一點便透,問道:“大梁會在暗中襲殺觀主?是那位始終沒有露面的書院院長?”
大梁的強者不多,頂尖強者更少,神都一戰,她雖然沒能親至那邊,但略有耳聞,知曉一些内幕,大梁朝有能力對觀主造成威脅的,除去那位皇帝陛下之外,便已經不多,鎮守使這位武夫早就在北境坐鎮,不會輕易離開,如此人選也就隻剩下了書院院長。
雲間月搖頭道:“到底是讀書人,理應不會做這樣的事情,況且大梁朝此刻自顧不暇,隻怕做不了什麽事情。”
葉之華思索片刻,說道:“掌律真人離山了。”
雲間月神情沉重起來,“觀主之前有令,掌律真人無故不得離山。”
“如今山中長輩離山去尋觀主,掌律真人是觀主的同門師弟,關系緊密,此刻擔心去尋觀主,雖說有違觀主之意,但也說得過去。”
葉之華淡然開口,雖然是這樣說,但她卻不認爲事情是這樣。
雲間月說道:“觀主和掌律真人一向不和。”
葉之華默不作聲。
雲間月挑了挑眉頭,那些長輩之間的舊事,雖然不是什麽秘密,但的确也不是他們這些晚輩弟子可以随便議論的。
雲間月張了張口,剛要說話,一道悠長的鍾聲響起,整座癡心觀可聞。
葉之華詫異道:“觀主回山了?”
雲間月卻搖了搖頭,“恐怕不是。”
觀中的鍾聲響起,從來都是有大事發生,若隻是觀主歸山,大可不必如此興師動衆。
定有大事發生。
雲間月化作一道流光趕往祖師大殿。
……
……
祖師大殿前,趕來的癡心觀弟子越來越多,那些不曾下山,不曾閉關的山上弟子,沒有一人缺席。
甚至後山那些沒有閉死關的觀中長輩,此刻也都到了祖師大殿前,其中有幾位二代師長,甚至已經到了忘憂盡頭,至于忘憂境的修士,更是多達五六人。
這還是沒有閉死關的觀中修士,若是加上那些閉了死關的修士,癡心觀的強大修士,隻怕遠不止這麽點。
這便是癡心觀的底蘊,也是爲什麽癡心觀能成爲道門領袖的依仗。
雲間月來到衆多弟子之間,自然便站到了最前面,他在這一代裏雖然不是大師兄,但從各方面來看,也的确沒有比他更适合站到最前面的人選。
葉之華安靜地站在他的身旁。
祖師大殿前,許久不曾在衆人面前露面的掌律真人出現在了這裏,這位從來都是癡心觀二把手的道門大真人滿臉漠然。
看到衆人齊聚在此之後,掌律真人這才緩緩開口道:“觀主已于昨日仙逝。”
不說話則已,掌律真人這一開口,便震驚了所有在場的觀中弟子,無數道嘈雜的聲音轟地一聲炸開,宛如在平靜的湖面丢下一塊巨大的石頭,驚起了千層浪。
“掌律師叔?你說的可是真的?!”
“掌律真人,這消息如何得知的?”
“掌律……”
一時間祖師大殿之前,便起了數道聲音,大多都是質疑之聲,癡心觀的弟子們根本不相信這個消息。
在他們看來,自家觀主修爲通天,根本不可能被人所害。
況且整座天下,也沒有幾人有這個能力。
掌律真人并不廢話,一枚印章瞬間便從他身前浮起,懸停在衆人眼前。
“那是……觀主印信?!”
觀中弟子看着那枚印章,頓時都瞪大了眼睛。
身爲觀中弟子,他們自然知曉那是曆代觀主才能持有的東西,那東西絕無仿造的可能,因爲有着曆代觀主的氣息在其中,如今那東西在掌律真人手中,自然便能說明很多東西。
觀主已将觀主之位傳給了他的這位師弟,如今的掌律真人了?
觀中弟子震驚不已,不敢相信這樣的事情。
主要是此事沒有一點征兆,讓所有人都沒有準備。
雲間月看了一眼葉之華,後者眼中也閃過一抹疑惑。
“敢問掌律,觀主是因何亡故?”
“對,我們得知觀主前往神都,那是否被大梁所害?!”
觀中弟子接受了這個消息之後,便馬上憤怒起來,癡心觀在方外也是一等一的大宗門,從來沒有被如此欺辱過,如今他們的觀主若是死在了神都,那麽對他們來說,便是最大的恥辱。
掌律真人平靜道:“觀主師兄的死因,暫時不能告知諸位,但師兄在仙逝之前已将觀主之位傳于我,從此由我負責觀中大小事務。”
“掌律之位,我尚需思量,暫時空懸,諸位還需勤勉修行,勿要堕了觀中威名,也勿讓師兄九泉之下不得安生。”
“勞煩幾位師叔跟我來,有些事情還需和諸位師叔商議。”
掌律真人沒有回答弟子們的問題,而是看向人群裏的雲間月,平靜道:“雲間月,師兄對你期許之深,你應該知曉。”
這句話一說,弟子們都看向這位道門雙壁之一,其實早在許久之前,大概所有的觀中弟子都知曉,觀主對雲間月的期望很大,他是最有可能成爲下一任觀主的。
隻是時過境遷,一切都變了。
雲間月認真道:“弟子當好好修行,不負觀主和掌律期望。”
聽到掌律這個稱呼,掌律真人也沒什麽反應,隻是看了雲間月一眼,走進了祖師大殿裏。
一直沒有說話的那些觀中長輩也跟着走了進去。
雲間月則是轉身離開,和葉之華一起。
……
……
“掌律表現得有些反常,卻又沒那麽反常。”
走在山道上,雲間月想了想之前掌律真人的表現,說道:“掌律平日和觀主不合,剛才沒有表現出悲傷之意,倒也不奇怪,但總覺得哪裏有些問題。”
葉之華說道:“是有大問題,觀主不管是否死于大梁之手,掌律也應當往那邊推才是。”
雲間月點點頭,認真道:“是的,可掌律卻是遮遮掩掩,裏面必有隐情。”
“應當去神都一趟。”
葉之華看向雲間月。
雲間月搖搖頭,“神都此刻也很亂,況且……我要破境了。”
葉之華瞪大眼睛,這樣的表情也是很少能在她地臉上出現。
同爲道門雙壁,葉之華在之前的很長一段時間裏,境界一直比雲間月更高,但随着時間推移,雲間月早已經後來居上。
可即便如此,葉之華也沒想到自己這個師弟如今已經便要踏足忘憂境了。
這實在是太快了些。
癡心觀地曆史裏,也恐怕沒有這麽快就能走到忘憂境的修士。
論破境速度,雲間月隻怕是這癡心觀乃至……整座道門千年以來的第一人。
“我破境之後……大概他也要破境了。”
雲間月意味深長說道:“還不見得會比他更早。”
——
今天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