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洲外地那片海則是被人稱爲仙海,世人對那片海知道得很少,但像是觀主這樣的強者才知曉,其實海外不見得有什麽所謂仙人,但确實因爲某種原因,導緻海上地風浪很大,那些恐怖的風浪有着撕裂忘憂強者的能力,所以那些尋常的船隻,來到海上,遇到這些風浪,便沒有任何抗衡的能力。
沒有人知道那些風浪來自什麽地方,也沒有人知道是什麽造就的那些風浪,但修士們都知道,那是極爲恐怖的東西。
沒有任何人能夠越過那些風浪,看看是不是在風浪之後真的有仙人居住着的仙島。
過去同樣有很多修士出海尋仙,但也遇到了這樣的風浪,然後便都死在了那片海上。
返回癡心觀的路上一定被掌律真人設下了層層阻礙,而整座天下,他不管去往何處,都沒法徹底擺脫自己的師弟,所以觀主最後選擇來到瀛洲,登船出海。
站在船上,催動小船朝着北方的未知海域而去,觀主的心情也很沉重。
出海或許能躲過掌律真人的追殺,但在深海未知處的那些風浪,就連觀主也不見得能夠躲過。
這本就是兩杯毒藥,隻看觀主如何選擇罷了。
看着一望無際的海面,觀主蒼白的臉上情緒很是複雜。
遠處微微起了些浪花,讓觀主腳下的小船蕩了起來,觀主站在船頭,一個站立不穩,便踉跄跪倒,吐出一大口鮮血。
像是他這樣的修士,自然不會是因爲小船颠簸而站立不穩,而是因爲之前和掌律真人的前後兩戰留下的傷勢。
抹了一把嘴角,看着掌心裏的鮮血,觀主苦澀一笑,從修道以來,他便從未有過這般狼狽的時候,他從入觀中便是觀主親傳弟子,之後成爲觀主之後,更是不管走到什麽地方都被人敬仰尊敬,哪裏會有如今這般狼狽。
伸手放入海裏,任由海水将鮮血沖刷,觀主的思維漸漸有些發散。
前面已經有了一股特别的氣息,很是古怪,他作爲忘憂盡頭的道門大真人,也很難感受清楚那氣息到底是什麽。
好似是一道無盡的深淵,随時都有可能将眼前的自己吞噬進去。
觀主生出些懼意。
正準備轉身的時候,卻發現船身上已經多出些許寒霜,再一看海面,不知道什麽時候,這海面已經開始結冰。
觀主轉過頭來,果然在海面上看到一道人影。
正是掌律真人。
他追到了這裏。
觀主皺起眉頭。
掌律真人面無表情,隻是一揮袖,雲海裏便有無盡的雷光在閃爍,一片雷池已經開始在觀主頭頂成型。
雷法并非什麽秘術,道門修士幾乎都有研習,隻會有高低之分。
掌律真人會這門道法,并不是什麽意外的事情。
掌律真人不說話,隻是沉默地揮袖,一道道粗壯的天雷便就此落下。
被冰封的小船無法前行,觀主皺起眉頭,用力在船上一點,震碎船身上的冰霜,同樣也破開周遭的冰塊。
隻是此刻天雷已經落下。
無數道天雷,在頃刻間朝着觀主落下。
海面瞬間沸騰起來,有無數個地方在這裏炸開,宛如一片煉獄。
觀主揮袖攔下一道天雷,但同時被數道天雷擊中身軀,在刹那之間便受了極重的傷勢。
看到這一幕,掌律真人大笑起來,“師兄,你隻有去死了!”
他的笑聲很是暢快,這是多年夙願得逞的暢快。
觀主臉色難看到了極緻,他不斷被無數的雷電擊中,不斷地受傷,他的身軀在此刻,已經滿目瘡痍。
他遭受了此生最大的危機。
“噗!”
一口鮮血從觀主嘴裏噴出。
一道天雷直接擊穿了觀主的身軀。
這位道門領袖,生機正在不斷地流逝,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要死去。
掌律真人眼裏滿是快意,看着在雷池裏幾乎下一刻便要身死的觀主,很是高興。
隻是下一刻,觀主掌心忽然綻放出一道璀璨的光華,擊向海面,驚起萬丈波濤,借此攔下這些不斷落下的雷電。
觀主趁機離開雷池,朝着深海處而去。
掌律真人卻不屑地笑了笑,依着觀主如今這個速度,根本沒有機會逃出生天。
他大袖一卷,身後海水瞬間卷起數十丈,朝着前面推了過去。
觀主雖說在竭力朝着前面而去,身後的海浪卻離着他越來越近。
掌律真人站在海浪之上,像是一尊俯視天地的神祇。
而觀主便是他的獵物。
下一刻,海浪到了觀主身後,然後直接将其淹沒。
掌律真人雙手上擡,那些狂暴的雷電盡數下墜,将方圓數十裏直接轟得海水翻騰。
在這一片雷池之中,漫說是人,即便是遊魚隻怕都沒有半點生機。
隻是片刻之後,這裏便浮起無數碎魚,海面瞬間殷紅一片。
掌律真人注視着這四周,想要找到觀主的屍體。
那是他最大的心結,即便此刻已經可以确定他是百分百死在此處,但沒有看到屍體,他仍舊不放心。
就在掌律真人低頭找尋觀主屍體的時候,遠處的海面上忽然起了一道巨浪。
一道恐怖的風浪在遠處産生,然後以極快的速度朝着這邊橫推而來。
掌律真人感受到了那道恐怖的氣息,沉默片刻,當即便朝着身後急速退去,同時祭出玄黃鍾攔在自己身前,以阻風浪。
玄黃鍾蕩開漣漪,構建一道屏障,攔下那不斷朝着這邊壓來得風浪。
掌律真人則是以極快的速度繼續朝後而去,玄黃鍾也在不斷後退。
那道風浪給他的感覺,實在是太可怕了些,讓掌律真人這樣的道門大真人都選擇了退去。
終于他退到了距離海岸不足數百裏的地方,那道風浪也就此消散,仿佛是有什麽東西始終攔着。
懸停在海面上,掌律真人收回玄黃鍾,看着遠處,沉默了很久。
“你已經死了。”
很久之後,掌律真人拿出那枚觀主印章,那已經被他煉化了許多。
“從此,我便是觀主了。”
掌律真人身形消散。
消失在海上。
就在這位掌律真人消失之後不久,有兩道身影出現在了海上。
那是世間的兩位帝王,一南一北。
妖帝看着掌律真人消失的那個地方,笑道:“那個道士是個小人,他活着不見得會比癡心觀主活着更好。”
觀主雖說和大梁對立,但從某個角度來說,他也還算是真人。
大梁皇帝鬓發被海風吹動,聽着妖帝說話,他平淡道:“小人是最不可怕的,因爲他們隻會想着自己,所以往往便會做出很多錯誤的決定,而這些錯誤的決定在他們看來,卻沒錯,所以沒有任何可以擔心的。”
妖帝感慨道:“的确,如果真要挑一個做對手的話,你選他自然更好。”
大梁皇帝笑着點頭。
妖帝看着大梁皇帝,輕聲道:“真的有些佩服你,在這樣的局面下,還能将後事處理得如此好,可惜的是,朕殺了你之後,要不了多久便會興兵南下。”
大梁朝這些年的強盛早就讓妖族也覺得可怕,最好的選擇便是将這座王朝覆滅,至于是否能徹底統治人族,那是之後的事情。
大梁皇帝吐出一口濁氣,微笑道:“哪裏有這麽容易?”
妖帝看着大梁皇帝,沒有多說。
他這一生,經曆過很多事情,最親近的人也殺過,可以說沒有一個朋友,但他卻很想跟眼前這位大梁皇帝做朋友。
兩人惺惺相惜,可惜卻站在了一條河的兩邊。
“陪你聊了這般久,但總歸是要打一場的,地方你選好了嗎?”
妖帝看着大梁皇帝,兩人在漠北相遇之後,其實并沒有立即開始動手,妖帝很清楚大梁皇帝受地傷不會那般快就好轉,所以一點都不着急。
大梁皇帝說道:“還是漠北吧,總放不下那個地方。”
漠北三萬裏,代表着人族曆史的恥辱。
妖帝說道:“朕知道你們那邊地帝王死後會有廟号,你現在還活着,若是死了,會想讓後人給你一個什麽廟号?”
大梁皇帝看着妖帝,搖頭道:“朕不會死,所以這種身後事,沒有想過。”
妖帝看着他,沒有說話,隻是驟然消散。
大梁皇帝看了一眼海面,笑了笑,廟号之說,其實很久之前他想過,後人會用什麽樣的廟号來概括他的一生。
但想來想去,卻沒有個答案。
他這一生,實在是太複雜了些。
搖了搖頭,大梁皇帝不再多想,身形消散,再次趕赴漠北。
一場雙帝之戰,即将拉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