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劍修又有多少?
光是此刻黃龍州的一州之地,所湧向天空的飛劍,便不計其數。
劍宗宗主眼眸裏地劍意已經達到了頂點,他的衣袍裏,湧出地劍氣更是已經鋪滿了整座天空。
這所悟多年的一劍,在此刻,終于要展現在世人眼中。
萬千飛劍齊聚雲海之上,然後排開,密密麻麻,飛劍疊着飛劍,一眼望不到頭。
劍宗宗主衣袖裏劍氣湧動,而後雙手前推,這些飛劍不再停留,便朝着遠處疾掠而去,隻一瞬間,便拉出無數條璀璨光線,顔色各異。
好似憑空造出一條彩虹。
而在那些飛劍前掠之後,劍宗宗主不是緊随其上,反倒是盤坐在雲海,膝上驟然多出一柄飛劍。
飛劍帶鞘,劍鞘雪白,宛如雲雪。
看着膝上飛劍,劍宗宗主認真伸手撫摸劍鞘,随着他的手掌移動,那飛劍劍鳴聲便重一分,劍鳴聲古怪,不似這天地之間已存的任何一種聲音。
想來也有道理,劍宗宗主這一劍既然是未有之一劍,那麽超然世外,也在情理之中。
劍宗宗主神情凝重,眼中劍意消散,反倒是變得極爲聖潔。
離開劍宗之前,他早已沐浴焚香,隻爲了在之後認真迎接這一劍。
爲了這一劍,他已經等了很多年了。
……
……
大梁皇帝宛如一顆流星,撞入了那無數飛劍之中,他早就感受到了前方的恐怖劍意,知曉劍宗宗主馬上便要遞出那一劍,但依舊不作任何躲閃,還是就這般一往無前的撞入其中。
作爲皇帝,過去這些年,他想的很多,要做的也很多,很多時候都隻能将皇帝身份擺在自己身前,要将天下放在最高處,但今時今日,皇帝陛下不願再去想那些事情,他隻當自己是一介武夫,隻是一介武夫。
要戰,那便酣暢淋漓戰一場!
一道浩瀚無匹的拳罡驟然起于雲海,如同神人出拳,威勢莫名,雲海深處起陣陣雷聲,更有無數電弧不斷出現在雲海。
最前面的那一批飛劍最先撞向那道拳罡,鋒利的劍氣和霸道無比的拳罡相撞,驟然間便有無數處雲海在此刻炸開,一道道雲海彙聚的恐怖龍卷在大梁皇帝身後出現,然後猛然湧向前方。
飛劍分爲數撥和那些恐怖的龍卷絞殺到了一起,最開始的一批飛劍驟然碎裂,發出陣陣哀鳴。
大梁皇帝深入無數飛劍之中,很快便被那些飛劍包裹,一刹那間便有數百柄飛劍齊齊朝着大梁皇帝殺來。
大梁皇帝隻是一揮袖,便有數十柄飛劍折斷,然後從雲海墜落。
雲海裏到處都是飛劍的哀鳴之聲。
大梁皇帝不斷出手,打碎一柄又一柄飛劍。
這些飛劍,都是某個劍修的心愛之物,但它們來到雲海之後,便不再屬于那些劍修。
大梁皇帝沒有任何憐惜之心,那些飛劍同樣也不會因爲他是大梁皇帝而生出什麽敬重之意。
在此刻,隻有修爲地碰撞,隻有境界的較量,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别的。
是最爲純粹的一戰。
之後大梁皇帝在無數飛劍裏不斷前掠,期間不斷有飛劍侵襲到他的身上,無數道劍氣一道又一道地落到大梁皇帝身上,将他的帝袍斬得滿是缺口。
其中有些劍意已經落到了大梁皇帝的軀體之上,雖未能重傷這位絕世武夫,但也在上面留下了一道道細微缺口,有血珠彌漫。
大梁皇帝面無表情,隻是身後緩慢浮現出一條真龍虛影,凝結成型之後,開始不斷伸展軀體,之後大梁皇帝身上的那些鮮血化作一顆顆微末血珠,浮現到大梁皇帝身體表面,之後緩慢聚集在一起,變成一顆約莫有雞蛋大小的血珠。
血珠驟然升空,落入那條雪白真龍的嘴裏。
口含龍珠。
足足有數百丈長的真龍,驟然發出一聲震天動地的龍吟。
無窮的音波在這裏驟然生出,讓這雲海裏的萬千飛劍驟然停滞片刻。
之後這條雪白真龍張大巨口,在這雲海之中橫沖直撞,不知道吞下多少飛劍。
雪白真龍四處遊走,龍爪扯碎一柄又一柄的飛劍,無數的碎劍産生,然後墜落。
那無數飛劍在那條雪白真龍的沖撞下,變得支離破碎。
雲海一片狼藉。
大梁皇帝眼眸裏湧現出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雪白真龍突破那些僅存不多的飛劍,朝着劍宗宗主而去。
在距離大概還有百裏距離,龍口一張,吐出一道恐怖無比的龍息,席卷整片雲海。
宛如一場大潮,不斷拍岸。
一直盤坐在雲海之上的劍宗宗主,毫無疑問便成了這場大潮襲擊的對象。
劍宗宗主看着那場龍息,面無表情,隻是拍了拍膝上的飛劍,然後捏了一個劍指,微微在劍鞘上移動片刻,那柄飛劍緩慢出鞘。
隻是寸餘,天地之間的劍意,在此時此刻,驟然洶湧,無窮劍氣從劍鞘之中湧了出來。
好似早有千萬柄飛劍藏于劍鞘之中,如今劍才出鞘,那些劍氣便再也壓制不住,要在頃刻間湧出。
一線潮已至身前。
劍宗宗主膝上飛劍不過出鞘兩寸。
一道璀璨劍光,在此刻終于出現,拉出一道無比耀眼的白線,橫切而去。
那條白線無比璀璨,不斷朝着兩邊蔓延而去,看樣子絕不至于隻有千百裏。
這一劍而出,眼前的一線潮與其相遇,隻是頃刻間便被撕開一道口子,洶湧劍氣沒有被任何阻攔,不斷地往前推進。
天地之間,這一道璀璨白線仿佛要借此一劍切開天地。
之前無數飛劍的壯闊光景,已經是當世所有大劍仙能達到的頂點,但那卻絕不是劍宗宗主的頂點。
那一劍可算忘憂之劍。
而這一劍,才有了些超越忘憂的意味。
這才是劍宗宗主的未有那一劍。
龍息被劍氣吞噬,雪白真龍也到了那道璀璨白線之前。
而後相遇。
雪白真龍咆哮一聲,龍爪抓向那璀璨白線,隻是剛剛相遇,龍爪便被斬斷,無數龍鱗在此刻紛紛墜落,雲海之上,不甘的咆哮聲不斷響起。
之後便漸漸小去。
那條長不知道數百丈的雪白真龍,在此時此刻已經被那一劍斬斷,龍頭滾落雲海,之後化作白霧消散于天地間。
雪白真龍破碎,如今便隻剩下大梁皇帝直面這條璀璨白線。
大梁皇帝即便擁有整個人族最強的體魄,但也不見得在這人間之劍前能安然無恙。
但此刻避無可避,也隻能直面這條璀璨白線了。
……
……
大梁皇帝的帝袍飄搖,感受着身前的萬千劍氣,然後深吸一口氣。
身前浮現出一道道恐怖的白霧,籠罩大梁皇帝的整個身軀。
大梁皇帝,而後白霧離體,緩慢形成一座巨大法相,仍舊是大梁皇帝模樣,隻是面無表情,宛如一尊無情神祇。
更像是一位俯瞰世間的絕世帝王。
在那璀璨白線之前,巨大的法相緩慢提腳,然後驟然落下!
一道恐怖到了極緻的威壓落下,整個雲海都震動起來,那條璀璨白線橫推之時,被大梁皇帝一腳踩在腳下。
恐怖的氣機和這無盡劍氣相遇,開始真正絞殺起來。
劍宗宗主驟然睜開雙眼,雙眸之中金光閃爍,射出兩道絕世劍光,直接貫穿整座雲海。
他驟然起身,膝上那柄飛劍也在頃刻間出鞘。
整個世間在此時此刻,都能聽到那道響徹天地的劍鳴聲。
無論在世間哪一個角落,此時此刻都聽得清清楚楚。
劍宗宗主到了此刻,那未有的一劍,終于徹底出現在世間。
那傾世一劍的風采,盡數出現在大梁皇帝的身前。
大梁皇帝看着這一劍,微笑道:“到底是極好的一劍。”
……
……
極北妖域。
妖族王城之前,那條斡難河已經解凍,上面雖然還飄着些浮冰,但已經無傷大雅。
妖帝負手而立,站在那斡難河一側,身側隻有他最寵愛的公主西陸。
“這一劍比起來當初遞向朕的一劍,到底要強上好幾分,這位天下用劍第一人,倒是真往前走了幾步。”
妖帝開口,但言語裏有些譏諷之意,“爲劍而癡,說白了便是蠢。”
西陸好奇問道:“父皇,那他這一劍,能殺了大梁皇帝嗎?”
妖帝搖頭道:“劍沒成,如何能殺陳澈?”
西陸皺眉道:“這一劍氣魄萬千,隻怕已經越過忘憂,還沒有可能殺了他?”
妖帝沉默片刻,說道:“這一劍可殺朕之下的所有大妖,也可殺人族那邊除去陳澈之外的所有修士,卻唯獨殺不了朕和陳澈。”
天下修士,有高下之分,在妖帝眼中,他自然站在最高處,至于其他強者,遍觀天下,也就隻有大梁皇帝能夠有資格站在他身側了。
其餘人,都不在此列。
“但陳澈在接了那一劍之後,還能活着嗎?”
妖帝有些感傷。
西陸一怔,随即明白了什麽,“父皇……要親手殺了他嗎?”
妖帝沒有說話。
對于妖族來說,陳澈是最大的敵人。
他如今重傷,不死何爲?
“總要去殺一下。”
妖帝平靜道:“隻是爲了妖族。”
……
……
無數條劍氣長河在雲海上流淌,宛如一條條洶湧的長河,每一條劍氣長河都有着洶湧無比的劍意。
幾乎這些劍氣長河單拎出來,都是一位大劍仙的傾力一劍。
但這卻是那一劍的其中一道分支罷了。
這一劍的強大,已經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世上當真有人能接下這一劍嗎?!
大梁皇帝的那座法相已經被劍氣摧毀,他已經深陷于那無數洶湧的劍氣之中,他已經被那一劍鎖定,再也無法離開。
大梁皇帝的臉上已經被劍氣撕開了好幾條口子。
那件帝袍,已經支離破碎。
他已經被那些無盡劍氣淹沒。
……
……
當世最恐怖的一劍,去殺當世最霸道無匹的武夫。
不管這場大戰最後誰勝誰負,已經注定會留在史冊之上,再也無法更改。
這是千年來的人族最強一戰。
在無盡劍光裏,誰都再也無法看到被劍氣淹沒的大梁皇帝了。
他或許早就被那劍光肢解,不存于世。
這位史冊上最爲英武的皇帝,就要從此歸于史冊嗎?
劍宗宗主的神情凝重到了極緻。
那一劍已經被他遞出,他再也無法在短時間内遞出第二劍,這位大劍仙的體内蘊含着的無盡劍氣,此刻已經盡數湧出,他此刻比普通人已經強不了多少。
可就在此刻,雲海裏的劍光裏,一道氣息正在浮現,面對這如同洪流一般的劍氣,那道氣息非但沒被淹沒,反倒是越來越強。
終于……綻放。
一道光柱,驟然從劍光裏沖出,湧向天際!
天幕在此刻,都仿佛被撕開了一條口子!
大梁皇帝偉岸的身軀再度出現,周遭的劍光還在不斷地撞向他的身軀,但他卻沒有倒下,甚至沒有後退。
一道道恐怖地氣息從他全身的竅穴裏湧出,開始撕扯那些劍光。
劍宗宗主地未有一劍,此刻已經過半,勢頭開始衰弱,但大梁皇帝的氣息卻在不斷攀升。
此消彼長之下,局勢已經再次逆轉。
劍宗宗主瞪大眼睛,眼裏卻不是驚駭,而是失落。
那一劍,他已經徹底遞了出來,已經無法改變,他失落的事情不是沒有憑借此劍斬殺大梁皇帝,而是那一劍……至今……還是九分。
那一劍……沒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