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消息實在是太震撼了,若是當真,那麽隻怕朝野之中,再也沒人能夠站在皇帝陛下這邊。
懿文太子本就是靈宗皇帝欽定的儲君,若是他不死,所有的故事都不會發生,若是他地死亡,來自皇帝陛下,那麽天下也好,民心也好,還是諸多朝臣和那些世家大族也好,都沒有任何理由站在皇帝陛下身側。
除去那幾個跟着皇帝陛下一起起事的臣子,剩下地朝臣官員,隻怕都不會選擇站在他身旁。
院長看着廢帝,說道:“凡事都要講證據,你有證據嗎?”
廢帝淡然道:“先帝早已踏上修行之道,說暴斃想來也不會有人相信吧,靈宗皇帝諸位皇子之中,先帝最爲出彩,如果先帝故去,最大的受益者是誰?”
聽着這話,朝臣們都忍不住想起來那些久遠的故事,靈宗皇帝有着很優秀的兩個兒子,都是嫡子,把皇位傳給他們其中任何一個都沒有問題,隻是懿文太子不僅更得人心,也是嫡長子,故而儲君之位早就定下,若是沒有意外,大梁朝的下一個皇帝,便會是他。
當懿文太子坐不上皇位的時候,諸皇子之中,誰最有可能受益?
自然是如今的皇帝陛下。
“可惜啊,皇祖父早就看出你的狼之野心,并未将皇位傳給你,你計劃落空,也不甘心,才有了後來的這場兵變造反。”
廢帝輕描淡寫,歎氣道:“說來說去,一把椅子,便不顧親兄弟之間的感情,四叔你還真的夠狠。”
依着廢帝的話語去聯想,很多人已經默認了是這麽個故事。
院長也沉默了。
他和大梁皇帝以及懿文太子都是好友,雖說天下更替的事情他可以不管,但若是大梁皇帝當真殺了懿文太子,那麽他便隻有站出來表明自己的态度了。
很顯然,眼前的廢帝也知道那層關系,所以現在想要竭力地用大義用名分,來完成自己的複國大事。
“可證據呢?”
就在所有人都沉默的時候,說話的人不是别人,而是陳朝。
他站了出來,看着眼前的廢帝,再次問道:“證據呢?”
廢帝皺眉,有些無法理解地看向陳朝,“你在說什麽?!”
陳朝隻好再次重複了一遍,“證據呢?”
廢帝怒道:“這還需要什麽證據,不是一目了然嗎?你身爲先帝的兒子,難道不爲先帝報仇,反倒是要站在他那邊嗎?”
陳朝說道:“殺父之仇這麽大的事情,難道不需要證據,隻憑借推斷就可以嗎?”
廢帝冷聲道:“朕說話一言九鼎,難道會編出一個故事來騙你嗎?”
“我很小的時候,你說太子府裏那口井中有月亮,讓我跳下去撈,後來你又送來糖丸給我吃,但實際上那卻是毒藥,至于你和太子府的管事說如何針對我和我娘的事情,我也還記得。”
陳朝看着廢帝,平靜道:“還有很多故事,你想聽嗎?”
“不可能,朕怎麽可能做這些事情?”
“你有證據嗎?!”
廢帝有些氣急敗壞。
他有些不太理解,當初那些故事,他都幾乎快要忘記了,那會兒那麽小的孩子怎麽可能記得?
陳朝平靜說道:“事情過去了那麽久,太子府的管事都早就死了,我當然沒有證據,可我是你的親弟弟,我難道會污蔑你嗎?”
“怎麽不可能?你即便是朕的弟弟,也說不定會站在他那邊!”
廢帝瞪着陳朝,眼中有些怒火。
“所以你即便是陛下的侄子,自然也有可能污蔑陛下,你即便是皇帝,也有可能說假話,這天底下所有的事情都有可能是假的,是杜撰的,一切都需要證據。”
陳朝看着在場的衆人,平靜道:“我沒讀過太多書,也知道口說無憑的道理,你們當中有很多人都比我讀的書多,爲什麽會相信一個沒有證據沒有佐證的故事。”
“如果大家喜歡聽推論,那我也有推論,如果是陛下殺了我父,靈宗皇帝也知曉,那麽爲何靈宗皇帝不殺了陛下,又不傳位給陛下,留着他豈不是一大隐患?”
“倘若陛下真想趕盡殺絕,爲何早先在知道我的身份的時候,不順勢殺了我?甚至可以在流言起來的時候,便對我暗下殺手?”
“反正依着你們看,天下理應在很多事情之前,那麽爲了天下,自然有很多事情可以做,但爲什麽不做?”
“還有您,院長大人,您是天下讀書人的領袖,你知道天下最多的道理,我想知道,這個道理是不是這麽講的。”
說到這裏,很多官員們都沉思起來,廢帝的推論自然很有道理,但的确差了證據,尤其是當提出疑問的人也是懿文太子的兒子的時候,廢帝的言語,便不再那麽有力量。
陳朝看着院長,眼神裏的情緒直白。
隻需要一個答案。
院長笑了笑,說道:“自然需要證據,如果沒有證據,殺了人如何定罪?如果沒有證據,天底下的故事都變成真的,那麽豈不是想說什麽就是什麽??”
說到這裏,所有人都明白了,院長是選擇站在大梁皇帝這邊了。
“可無論如何,這天下理應是懿文太子一脈的,陛下不管對沒對懿文太子動手,也應當還政才是!”
那位陽氏家主開口,聲音很大,能夠感覺到他的決心。
這本來就是廢帝想要的局面。
還是大義。
一片附和聲響起。
都是早有預謀的說法。
“我倒是想問閣下一個問題,你們是想要一位賢明的君主,能夠做些事情,爲天下萬民謀福的,還是想要一位沒有能力且刻薄寡恩的君主?”
還是陳朝在說話。
陽氏家主一怔,廢帝是什麽樣的皇帝,朝臣自有公論,自然及不上大梁皇帝,可他們抱着大義,怎麽會放手。
“不管如何,天下既然靈宗皇帝是交到懿文太子一脈的手上的,我等便該秉承靈宗皇帝遺志!”
“對,靈宗皇帝的遺志,我等應當遵循。”
面對這些聲音,陳朝歎氣道:“真是可笑啊。”
“說起來靈宗皇帝血脈,陛下難道不是?爲何皇位就非要傳給他才算是踐行靈宗皇帝的遺志??靈宗皇帝的遺志?到底是什麽,你們知道嗎?”
“那是要我大梁日漸強盛,面對方外也好,面對妖族也好,始終能挺直脊梁,讓我人族不受妖族欺辱,不再重現當年恥辱!”
“這等遺志,陛下難道不是貫徹得很徹底?這等遺志,難道不是大梁曆朝先帝的共同遺志?!”
陳朝盯着那些人,漠然道:“再說懿文太子一脈,如果非要還政,爲何一定要給他,我不是懿文太子的兒子嗎?”
聽着這話,衆人都很沉默,反倒是廢帝最先反應過來,發出了一聲刺骨的冷笑,“你這個庶子,你怎麽敢觊觎大位的?你也配!?!”
陳朝看向廢帝,平靜道:“我有時候覺得你很蠢,你當真覺得,這天下要回來,就是你在掌控嗎?真的甘願做一個提線木偶嗎??”
幾乎所有人都知道,廢帝能夠出現在這裏,身後肯定少不了方外的影子。
真要讓廢帝重新登上皇位,那麽大梁這些年的努力,全部都會付諸東流。
朝臣們在逼宮,方外的人說不定藏在暗中。
這個局面本就很麻煩。
“你也配說朕什麽嗎?”
廢帝冷笑一聲,“你不過是一個私生女的兒子,你……”
廢帝的聲音,戛然而止。
“陛下?!”
所有人都驚了。
在電光火石之間,廢帝忽然捂住了自己的咽喉,鮮血不斷沖他的嘴裏冒出來,很快便讓他說不出話來。
一道刀光不知道什麽時候抹過了他的喉嚨。
在朝的衆人沒有一個人能帶刀。
除了陳朝。
他本就有帶刀之權。
他本來就離着廢帝很近,加上他是一位彼岸境的武夫,出刀本就在眨眼之間。
廢帝即便這些年有些進步,但哪裏是陳朝的對手。
廢帝一臉不敢置信的緩緩倒了下去。
陳朝的刀在滴血。
他很平靜的看着快要死去的兄長。
“你在幹什麽?!”
那些心系廢帝的朝臣目眦欲裂,根本沒有想到陳朝會在這個時候悍然出手,殺了自己的兄長,這位前朝的皇帝。
“你本來就不當我是你的弟弟,還想殺我,我殺了你,好像也沒什麽大不了。”陳朝低着頭,看着已經成爲一具屍體的廢帝。
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
沒有一個人,能在此刻說出來什麽話。
沒有人會想到事情會這麽發生,但事情确實發生了。
所有人都知道今夜肯定有人會死。
或許是大梁皇帝,或許廢帝。
但沒有人想到,殺人地那個人居然是陳朝。
片刻之後,陳朝擡起頭來,看着所有人,“現在你們還要說還政的話,好像隻能是我了。”
——
這個場景我想了很久很久,殺兄這件事,仙朝裏小顧做過,但沒有直接描寫,而是後面地回憶,我一直挺遺憾的,倒不是說我有什麽怪癖,隻是我很想告訴大家,有些事情,是在親情在上的,那就是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