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的臉色複雜不已,那些不太清楚當夜發生了什麽事情的朝臣心中哀歎不已,而知曉那樁事情地朝臣們,此刻更是疑惑不解。
他們從來沒有想過事情會這樣發展,在他們看來,當夜的真相是什麽并不重要,隻要有這樁事情,皇帝陛下便能夠順水推舟殺了陳朝,以絕後患,爲此他們甚至沒有揭露陳朝地身份,爲的就是不讓皇帝陛下擔起再殺侄的惡名。
可爲什麽,韓浦最後将真相查了出來,并且還說了出來?
許多朝臣盯着韓浦,對這個大理寺卿,此刻厭惡至極。
院長也是看向那位大理寺卿,眼神裏有些奇怪情緒,不知道是爲什麽。
“淮南侯宋亭不知道出自什麽緣由,密謀刺殺陳副指揮使,爲此不惜調動許多修士,隻爲了在當夜将陳副指揮使殺死,所幸陳副指揮使武道境界高妙,殺出重圍,想來之後也是得知了此事是淮南侯所爲,便想去讨個公道,隻是淮南侯喪心病狂,不依不饒,最後死于了陳副指揮使刀下。”
“臣探查許久,得出了真相,證據确鑿。”
韓浦這番話,其實在圍殺之後,真相如何,不需要人們相信,隻需要大家知曉,那場刺殺是淮南侯宋亭所爲,之後陳朝再殺人,合情合理,即便有些過激,也不會有什麽問題。
“怎麽可能?淮南侯歸隐多年,隻怕是連見都沒有見過陳朝一面,素不相識,怎麽可能對他起了殺心?!”
有官員怒極,不願意看到局勢如此發展,一時間忍不住開口。
韓浦皺眉道:“王大人,你若這般說,那陳副指揮使也不曾見過淮南侯,爲何非要殺他不可?”
“這……”
那位王大人臉色難看,啞口無言。
依着他的邏輯來說,淮南侯和陳朝素不相識,那爲何要殺陳朝,可陳朝也爲何要殺淮南侯?
“韓浦,你說證據确鑿,證據呢?在何處?你莫不是收了陳朝好處,才選擇幫他洗脫罪責?!”
有些官員鐵了心要将陳朝的罪名坐實,到了此刻早就已經失去了冷靜。
“韓大人若說證據有沒有,本侯不知曉,但本侯倒是可以作爲證人。”
突然間,席間起了一道聲音,一直沉默不言的忠勇侯張玉站了出來,這位侯爺輕聲道:“本侯有罪,當夜謀劃刺殺陳副指揮使一事,本侯亦有參與。”
張玉跪倒在地,平靜道:“本侯統領巡防營,當夜受宋亭授意,曾爲他阻斷陳副指揮使求援之路,本侯有愧陛下,有負陳副指揮使。”
聽着張玉開口,所有人都沉默了,作爲當年起事的最大功臣,張玉不僅是皇帝陛下最親近的臣子之一,更是那批人裏威望最高的人,他出來指證,這件事幾乎便已經是塵埃落定了。
“陛下,臣右衛副指揮使姚島,狀告右衛指揮使葉大遠,當夜和淮南侯勾結,以有妖物出現在神都爲由,支開左衛,使得陳副指揮使陷入孤立無援之地,臣有葉大遠和淮南侯勾結的書信爲證,請陛下明察!”
就在所有人都沉默之際,姚島忽然站了出來,直接揭發了自己的頂頭上司葉大遠。
葉大遠頓時臉色煞白,要是說之前他還能心存僥幸,認爲查不到自己頭上,此刻姚島一開口,便是徹底将他推到了懸崖邊上。
葉大遠急忙跪倒在地,臉色慘淡,“陛下,臣是受淮南侯脅迫啊!”
聽着葉大遠這麽開口,幾乎所有人都明白了,想要借着這樁事對陳朝發難,幾乎已經是不可能了。
葉大遠如今把罪責推到淮南侯身上,也不過是最後的掙紮。
李恒從姚島手中接過那封書信,遞給了皇帝陛下。
大梁皇帝看了兩眼,沒有生出什麽怒意,隻是笑了笑,“真是朕的好臣子啊。”
朝臣們沒有說話。
太史令臉色有些難看。
到了此刻,這位太史令才後知後覺明白,自己主動跳進了一個針對陳朝的圈套裏,這讓他有些後悔,但卻不擔心什麽。
他自身和那些人之間沒有什麽勾結。
很多人很失望,很多人後知後覺,這才明白了原來皇帝陛下從來都沒有想要殺陳朝的心思。
二皇子臉色微變,眼中閃過一抹莫名情緒,但還是很快被他掩蓋,沒讓人看到。
“既然如此,奪宋亭爵位,宋氏後人,十年不得入仕,忠勇侯張玉削爵,奪其官職,幽禁府中一年,葉大遠奪其官職,押入大理寺大獄之中,其餘涉案人員,由大理寺卿韓浦依着大梁律審理判決,不必再請示朕。”
大梁皇帝三言兩語,便将此事作了決斷。
“調任宋斂爲右衛指揮使,陳朝接任左衛指揮使。”
接下來皇帝陛下的旨意,則是讓衆人都悚然一驚。
這讓早先走出來說話的朝臣們感到很難堪,他們之前那般努力想要将陳朝無法翻身,此刻卻都成了笑話。
更讓他們覺得可怕的則是,原來他們從一開始,便猜錯了陛下的心思。
二皇子眼神一凜。
場間鴉雀無聲。
誰也沒想到,陳朝不僅全身而退,甚至還在此刻直接又往前面走了一步。
成爲左衛指揮使之後,陳朝前頭便隻剩下空懸的那張椅子了。
大梁朝的鎮守使之位,似乎已經是眼前這個年輕武官的囊中之物,什麽時候坐上去,隻是時間問題。
三皇子臉上露出些喜色。
大皇子神色變得有些複雜。
終于能夠說話的宋斂走出來,和陳朝一起謝恩。
皇帝陛下的安排不可謂不巧妙,宋斂在鎮守使一脈裏的威望足以讓他鎮住右衛衙門,而左衛衙門有陳朝,加上兩人關系,幾乎以後在神都,陳朝再想做些什麽事情,會少許多阻礙。
“既然都查清楚了,諸位愛卿入席吧。”
大梁皇帝揮揮手,似乎并沒有想要繼續處理其餘朝臣的心思。
官員們紛紛起身,重新落座。
保持沉默的大人物們始終沒有說話。
“陛下,臣有本奏。”
等到官員們落座之後,席間又響起一道聲音。
聽着這聲音,官員們一怔,看向席間某處,發現說話的乃是天禦院的官員。
許多一直都沒有說話的大人物,此刻都轉頭看向那邊,他們知道,真正的風雨,到了此刻,才終于來了。
和接下來的這場風雨比起來,之前發生的事情,實在是不值一提。
可以說,很多人在知曉有這場宴會開始,便在等這一刻。
這場風雨從當時陳朝回京,神都之中流言四起,便是這場風雨地前奏,一直積攢到了如今,終于拉開帷幕。
一位天禦院的官員走了出來,跪倒在地,平靜道:“臣劉通參左衛指揮使陳朝,意圖謀國!”
聽着這話,大梁皇帝面無表情。
席間倒是嘩然不已。
和殺人比較起來,謀國罪名,則是要大得多。
如果說殺人即便真地,皇帝陛下也可以不管不顧,可若是坐實了謀國的罪名,那麽就再也沒有人可以救得了陳朝。
因爲謀國往往和另外四個字是一樣的。
謀朝篡位。
曆朝曆代,有幾位帝王可以無視此事?
“陛下,據臣所知,陳朝乃是前朝廢帝之弟,皇族血脈,他入朝爲官,本就是爲了颠覆天下!”
這番話,更加石破天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