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門前,陳朝伸手将燈籠挂在了門前,然後伸手,推門。
他離開的時候并沒有鎖門,因爲宅子裏并沒有值錢的東西,他身上值錢的東西不少,但幾乎每一件都是随身攜帶,所以并沒有什麽鎖門的必要,更何況這裏距離左衛衙門并不遠,所以不用擔心是不是有賊人的事情。
門總是能推開的。
推開門之後,應該就能看到院子裏的那棵才種下去不久的小樹。
今夜雖然沒有月光,但依着陳朝的目力,想要看到那棵小樹應該不會很難。
不過世上很多事情都有意外,就比如現在。
推開門之後,陳朝沒有看到那棵小樹,而是看到了一抹劍光。
有一柄劍,在他開門的一瞬間朝着他的胸膛直直刺來,劍身之上,還有一股磅礴無比的劍氣,以及絕不可能缺的殺意。
劍氣如同奔騰的江河,好似一直被一座堤壩攔住,而那道門便是堤壩,如今門被推開,便是堤壩打開,河水自然奔騰,劍氣也自然湧了出來。
那一劍帶起的狂風,吹動了陳朝的鬓發。
吹得他一身黑袍獵獵作響。
那一劍極爲強大,明顯是彼岸境的劍修傾力施展的一劍,這個世界裏,忘憂境的強者是大人物,但這些大人物不會很容易出現在世間,因此彼岸境的修士在很多時候都有他們的身影,而以殺力稱雄的劍修,就注定會是這些故事裏最可怕的存在。
這一劍最爲恐怖的地方,其實不在于境界有多高,殺力有多可怕,而是在于在出劍之前,并沒有一點劍氣洩露,像是一條等待時機等着一擊必殺的毒蛇,這一劍,換做天下任何一個彼岸境修士,在不察之下,隻怕都絕無躲過的可能。
這是一場刺殺。
但從這一劍開始,足以說明那布置的人花了多少心思。
陳朝事先知道了門後有人。
所以在那一劍遞出之時,他将門拉了回來。
院門隻是最普通的木門,其實哪怕是精鋼打造的,此刻也注定會被那一劍撕碎。
事情沒有任何意外,木門在頃刻間已經被撕碎了,木屑炸開,飛向了四處,那一劍沒有因爲木門的緣故,而偏移半點,仍舊是對着陳朝的心口刺來。
握劍的是一隻手指修長的手,很有力,在拇指上有些老繭,可想而知此人已經練了多少年的劍。
而在那一劍後面,則是一張平平無奇的臉,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那人隻是認真看着這一劍刺出,沒有去想别的,但他很清楚,這一劍一定會刺中陳朝,但無法殺他,可劍尖之上塗抹的毒藥一定會在短時間裏侵入陳朝的心脈,導緻他戰力大損。
隻要做成了這件事,那麽這場刺殺便成功了一半。
但下一刻,他的臉色便變得有些難看,因爲那一劍刺空了。
那個年輕武夫側過了身子,躲過了這極爲狠辣的一劍。
怎麽可能?
殺手腦海裏不由自主地冒出了這四個字。
他用秘寶隐藏了自己的氣息,殺意也藏得很好,相信即便是一位忘憂境強者,也無法在短時間裏發現他。
可現在擺在面前的事實卻是眼前的陳朝發現了他,而且躲過了這一劍。
這讓他不可置信。
不過由不得他多想,下一刻,他便被眼前的年輕武夫一步踏出,沉肩撞了出去。
轟的一聲!
院子裏的那口大缸在此刻被撞碎,水缸裏的水炸開,撲向四面八方。
陳朝沒有去追,更沒有伸手握刀,而是朝着左側一拳砸出。
一個藏在此處的殺手,在頃刻間被陳朝一拳砸中胸膛,隻是刹那,他的胸膛也瞬間凹陷下去,五髒六腑,被這一拳,徹底砸碎!
陳朝扯住那已經死去的殺手屍體,往後一丢。
有兩個藏在暗處的殺手本來已經調動氣機朝着陳朝撲來,但很快便被那屍體攔住腳步,兩人一掌拍飛那具屍體的同時,已經進入小院裏的陳朝已經再度殺了兩人,之後他沒有任何停頓,而是轉身迎上兩個殺手。
同樣是一拳砸出,和兩人相對。
又是砰的一聲!
和陳朝對拳那人直接被陳朝這一拳砸碎手骨,而巨大的力量也讓他的手臂斷開,白骨刺破血肉,裸露出來。
陳朝伸手拍在另外一人的腦袋上,直接将那顆腦袋拍碎。
作爲當世彼岸境武夫裏幾乎是身軀最爲堅韌的武夫,陳朝的身軀早就堅若金石,這也意味着旁人無法輕易讓他受傷,更意味着他自身便是天下有數的強大兵器。
那一掌下去,沒有打熬過身軀的一般修士,斷然是沒有可能扛得住的。
不過與此同時,已經有數道身影圍了上來。
混亂的氣機,在此時此刻充斥着這方小院。
刹那之後,數道身影倒飛出去,重重摔在地面,砸碎不少石磚。
陳朝順勢來到院中。
之前被他重傷的劍修已經祭出飛劍,撞向陳朝心口。
隻是這柄飛劍早就沒有了剛開始的迅捷,有些搖搖晃晃,沒有太大威力。
結果便是被陳朝一把抓住劍身,然後瞬間将其捏碎。
劍修臉上露出一抹痛苦之色,然後吐出一大口鮮血。
陳朝沒有理會他,隻是仰起頭,一座小院,東南西北四個方位的屋頂上,各自出現了一道身影,每個人手中紅線纏繞,而後丢出,四條紅線如同細蛇蔓延而出,将這座小院團團圍住,紅線之上,則是在四個角懸挂鈴铛。
一道玄妙的氣息,自此而生。
天已經黑了,但此刻仿佛天再次黑了。
陳朝知道,這是秘法,用來遮掩小院裏将要發生的事情。
看起來這場刺殺,早早便被人謀劃,要不然決計不會這麽周密。
陳朝看了一眼地面躺着的數具屍體,沉默了片刻,沒有說話。
隻是伸手按在了刀柄上。
之前的算計沒成,如今這些殺手反倒是顯得要淡然許多,紛紛從院子裏的四處湧了出來,氣息駁雜,高低不一,陳朝仔細一數,竟然苦海境的修士多達二十多人,而彼岸境的修士,不算那個已經重傷的劍修,也還有五六人。
這樣的陣容,别說是殺一個彼岸境地武夫,就是再來一個,隻怕也要在這裏死去。
陳朝沒有說話。
在神都,能謀劃出這樣一場殺局的人不多,尤其是有這個膽子地,更少。
雖然距離左衛衙門不遠,陳朝不知道爲什麽,已經覺得今夜自己看不到宋斂了。
感受着那些沉默的殺意,陳朝沒有開口去問誰是這場刺殺的主使,因爲注定沒有答案。
今夜要麽是他們把自己殺死,要麽就是自己殺死他們。
隻有這兩條路。
陳朝深吸一口氣,緩緩抽刀。
而那些殺手,也沉默地朝着他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