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最後所有人都沒有說話,所有人都沒做些什麽,就這麽目送兩位皇帝離去。
很快,風雪裏,出現一道身影。
正是妖族大祭司,這位在妖族地位極高的人物之前一直都沒有出現,那場大戰裏沒有看到他地身影,當時他不知道去了什麽地方,但此刻他還是歸來了,不過卻有些來遲了。
不過所有大妖看向這位大祭司,眼中都閃過一抹異色,想知道他是不是帶來了陛下的旨意。
但大祭司隻是看着在場的諸多大妖,揮了揮手,淡然道:“都走吧。”
隻說了這三個字,他不再說話,而是朝着王城而去。
大妖們有些遺憾,但卻沒有多說什麽,很快妖雲散去,諸多大妖都在此刻離開。
妖帝還活着,這座妖域還是他說了算,不過他做的決定如何,但沒有人敢違背,因爲一旦違背,便一定會被那位陛下處置。
之前那一戰,雷聲大雨點也大,可誰都知道,陛下并未傷筋動骨,所以當初那樣的景象不會再次發生。
這一戰影響不了什麽,妖域還是那個妖域,陛下還是陛下。
……
……
風雪裏,妖帝和西陸在緩行,這對父女走得很慢,不是因爲妖帝傷得很重,隻是因爲他不想走太快,或許是不太樂意那麽快回到那座妖族王城裏,去做那個孤獨的君王。
西陸想了想,說道:“父皇您在想什麽?”
她覺察到妖帝的情緒不是很對,作爲他的血脈,在很多時候,他們之間都有一股無法言說的聯系。
妖帝笑了笑,“朕隻是覺得有些遺憾。”
西陸皺了皺眉,試探道:“父皇是想要和那位大梁皇帝一戰,而不是和那位大劍仙?”
妖帝點點頭,淡然道:“那位用劍的,雖說也很強了,但太不爽利,想要借着朕磨砺劍道,朕便送他一次機緣,看他能走到何處。”
西陸感慨道:“父皇這般,豈不是又爲妖族培養一個強敵。”
妖帝看向遠處的王城,搖了搖頭,“朕送他一份機緣,他總歸是要回饋給朕些東西的,終究是筆買賣,所以不太舒心,不過都站在此處了,哪裏能這般随意。”
西陸沉默了一會兒,輕聲道:“父皇好像很想和那位大梁皇帝做朋友。”
這個結論是她想了很久才得出來的,最開始有些不敢相信,因爲妖族和人族是世代大敵,兩方生來便是對立的,很難有妖族和人族成爲朋友的,更何況是兩方的領袖。
妖帝停下腳步,伸手摸了摸西陸的腦袋,笑道:“你很聰明。”
西陸疑惑道:“可爲什麽呢?”
“可世上除去他之外,又有誰配成爲朕的朋友呢?是這群蠢貨,還是那些畏畏縮縮的人族修士?朕看了世間這麽多年,也就隻有他有資格成爲朕的朋友。”妖帝平靜看着前方,雙眸之中有些遺憾。
天底下唯一有資格成爲自己朋友的人,卻終究隻能是自己的敵人。
“往高處走去,朋友自然就會越來越少,人族有話叫做高處不勝寒,大概便是此理,站在山頂,能看到的自然是另外一座山的山頂。”妖帝輕聲感慨道:“世上所有人都需要朋友,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擁有朋友。”
西陸在仔細思考這句話。
妖帝笑了笑,打趣道:“給那個年輕武夫一些時間,說不定他以後能成爲你唯一的朋友。”
西陸皺眉道:“我隻想殺了他。”
妖帝又伸手摸了摸西陸的腦袋,笑道:“别這麽着急下定論,天底下的事情,哪裏有一成不變的,殺着殺着,說不定就成了朋友,但前提卻是你們兩人都不會像朕和陳澈一樣,身在這麽個位子,就想做朋友都做不成。”
西陸沉默不語。
妖帝輕聲道:“你這性子,倒是和你母妃一樣,誰說的話都聽不進去。”
妖帝子嗣不少,但并非所有子嗣都是同一位妃子所生,西陸的母妃,也就西陸這麽一個孩子。
西陸雖然深受妖帝喜愛,但和其餘的兄弟關系一般。
提及母妃,西陸欲言又止。
妖帝知曉她在想什麽,平靜道:“再忍忍。”
西陸問道:“父皇會覺得失望嗎?”
妖帝笑道:“朕不在意這些。”
西陸又問道:“那父皇到底在意的是什麽?”
妖帝搖搖頭,輕聲道:“有時候朕也不知道朕在乎什麽。”
兩人已經到了王城之前,守衛早早跪下,不敢擡頭去看那位妖帝陛下。
妖帝站在城門前,忽然轉身,看向斡難河方向,雙眸一片雪白,他有些遺憾。
……
……
劍宗宗主拖着重傷之軀趕上大梁皇帝一行人,這位劍宗宗主在遠處輕聲道:“見過陛下。”
大梁皇帝看向這個世間劍道第一人,淡然一笑,“宗主那不曾遞出的一劍,朕何時能看到?”
劍宗宗主不言不語,隻是拱手道謝,“多謝陛下。”
不遠萬裏問劍妖帝,若不是大梁皇帝在,隻怕妖帝便要大開殺戒了。
到時候他即便能拼着重傷妖帝,最後也是喋血妖域。
他爲了磨砺劍道而來,并不想就此死在妖域。
大梁皇帝一笑置之。
劍宗宗主看了一眼郁希夷,平靜道:“回宗?”
郁希夷搖搖頭,“弟子還有心願未了,想再遊曆一番。”
劍宗宗主點點頭,“但願你能想通,不然便白費劍宗多年心血,也對不起這柄百年一劍了。”
郁希夷默默行禮。
劍宗宗主這才對大梁皇帝行禮,然後化作劍光消失在天際。
之後一行人來到漠北。
郁希夷向陳朝告别,“你說得很對,我要去看看她。”
陳朝點頭笑道:“下次見面,就是真劍仙了?”
郁希夷哈哈笑道:“要真是這樣,我就賞你一劍。”
陳朝不以爲意,“到時候一刀砍死你。”
郁希夷收起笑意,對大梁皇帝鄭重行禮,認真道:“下次再有大戰,願效柳劍仙之舉。”
大梁皇帝揮揮手,“先踏足忘憂再說吧。”
郁希夷笑了笑,丢出飛劍,禦劍而走,但很快遙遙有聲音從雲海裏傳出,“劍修郁希夷,今日之後,便是大梁人氏!”
陳朝仰起頭,嘟囔道:“咋地,還覺得自己了不起?”
謝南渡輕聲道:“看起來比你應該要了不起一些。”
“啥?”
陳朝皺眉,“你胳膊肘怎麽往外拐?”
謝南渡懶得理會他。
大梁皇帝則是聽着這兩人吵嘴,臉上浮現出一抹笑意。
有些像當初的那對少年少女。
可惜自己已經不太年輕了,自己身旁地那個女子,也走了些日子了。
想到這裏,大梁皇帝有些遺憾,這趟北上,沒看到什麽好看的花。
……
……
臨近寒門關。
大梁皇帝朝着陳朝和謝南渡揮揮手。
兩人會意,朝着前面走去,很快便進入寒門關。
然後關前便隻是剩下這兩人。
大梁皇帝和那年輕僧人。
年輕僧人雙手合十,“貧僧也向陛下請辭。”
大梁皇帝看向這位頗似故人的黑衣僧人,眼中流露出一抹感傷。
年輕僧人低着頭,不去看這位皇帝陛下。
大梁皇帝沒有說話,隻是沉默。
年輕僧人轉身便走。
隻是腳步不快。
大梁皇帝在他身後,看了許久,輕聲道:“朕有一頂白帽子。”
年輕僧人腳步一頓,但還是沒有轉身,隻是自顧自朝着前面走去。
大梁皇帝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