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得清楚。
魏序雖然被人罵了,哪怕是知道罵他的那個人是他一直不太喜歡地那個人,但還是松了一口氣。
一道劍光随着話音而來,在風雪裏無比的耀眼,仿佛要在此刻将這片天地徹底斬開!
毫無疑問,那是一位劍仙。
能夠出現在此地地劍仙,而且還會不顧書院和院長的面子,直接開口罵人的劍仙,隻有柳半壁,也隻能是柳半壁。
柳半壁身上或許還有些讀書人的影子,但他的劍卻沒有。
他的劍像是北境最爲凜冽的風雪,寒冷也刺骨,更能殺人。
這是柳半壁在北境待了很多年,殺了很多妖之後的形成的劍道。
他的劍,或許不是最好的劍,但一定會是如今這個世上,最殺人的劍。
因爲他練劍,隻是爲了殺妖,殺更多妖。
所以柳半壁的劍才會這般。
無比凜冽,帶着最爲簡單的殺意。
那道劍光在天地而過,如同一道璀璨的流星,最後墜落到那隻巨手之上。
然後天地安靜的片刻。
那隻巨手消散,化作風雪落下,然後便和這天地沒有什麽區别。
一位青衫劍仙,從風雪裏緩緩浮現。
他提着劍,嘴裏叼着一根不知道從什麽地方找到的野草,然後呸了一口,對着遠處破口大罵,“魏序,一輩子就知道讀那些什麽狗屁書,有卵用!”
魏序皺起眉頭,但仍舊語調平靜,“這話你對老師說去。”
柳半壁冷笑一聲,“我是罵你,又沒有罵老師!”
魏序不言不語。
柳半壁來到謝南渡身前,然後仰頭看向那尊巨大法相,啧啧道:“這鬼樣子還挺能唬人!”
然後他又轉頭看向遠處,看着和魏序交手的那尊大妖,笑眯眯道:“這不是老朋友嗎,元虛,怎麽這麽不湊巧,又見面了?”
那大妖原本還算冷靜,但實際上在看到柳半壁之後,已經是滿目殺意,兩人之間有大仇,當年在北境長城一戰,柳半壁曾和他交過手,他被柳半壁重創,差點在那邊丢了性命,最後是靠着秘法才跑掉的。
那一戰,被元虛視作奇恥大辱,但柳半壁則是憑借着那一戰,名聲響徹北境。
算是踩着他的肩膀往上爬的。
所以他才會對同是出身書院的魏序生出殺意。
不過雖說每日都恨不得直接将柳半壁撕開吃下去,但其實他也知道,這位劍仙在北境以戰養戰,劍意不斷拔高,劍道境界更是一日沒有落下,早就不是他能應付得了。
“不過老子今天倒是不想找你的麻煩,反正你打得又不是我小師弟,而是魏序這個隻會讀書的家夥。”
柳半壁收回視線,将目光重新落到那尊參天法相上,吐出一口濁氣,問道:“叫什麽名字?”
那尊巨大法相沉默片刻,聲音從風雪裏傳來,“忘川。”
柳半壁哦了一聲,然後笑道:“名字不錯啊,不過你既然敢動我小師妹,那就真的要去死了。”
說完這句話,柳半壁自顧自說道:“魏序,雖然你很沒用,扛不住也無妨,一邊看着就是,一打二,老子不是沒打過,不是什麽大事,但今天你要是讓這家夥跑了,老子下一劍便是對你出的。”
聲音不大,但魏序足以聽到。
他沉默不語。
對于自己這位同門師兄弟,兩人很少交集,其實根本上的緣故就是兩人實在是話不投機半句多,魏序出自魏氏,是實打實的世家子弟,舉手投足之間,自有世家子弟的風範,而柳半壁則是從一開始進入書院便顯得那般随意散漫,這自然而然便在兩人之間有着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塹。
說白了,大概是所謂的門戶之别。
但實際上隻是兩人各自性格的差異,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不過兩人都并沒有想要各自讓步的意思。
有些人,向來是如此,大道朝天,各走一邊。
不過至少兩人目前暫時走到了一條路上。
魏序喃喃自語,“讀書自然有用,你柳半壁又懂什麽?”
柳半壁不是很在意那尊巨大法相代表着的那位大妖,隻是扭頭對謝南渡笑了笑,“小師妹,你想他怎麽死?”
同是忘憂,其實若是雙方差距不大,是很難分出生死的,不過如今既然柳半壁決意殺人,那麽隻怕便真的大有可爲。
這些年在北境,柳半壁境界進展不算慢,但真正讓他之後劍道一日千裏的,是回到神都之前在懸嶺郡看到的那位大劍仙的最後一劍,是在神都書院和自己老師解開心結的那晚上,是後來他在劍宗問劍的那一日。
那些東西,就像是一塊塊碎片,讓柳半壁一點點拾起。
然後讓他的劍道不再有缺,心境變得更加透徹。
此刻地柳半壁,比起當年的柳半壁,早已經要強過很多很多。
如果說大劍仙境界是一座山,那麽柳半壁其實此刻便已經看到那座山。
既然看到了,那麽走到山前,隻是時間問題。
柳半壁隻需要活下去,隻需要繼續往前走。
謝南渡臉色蒼白,但仍舊平靜道:“柳師兄決斷。”
柳半壁哈哈大笑,“小師妹果然還是小師妹啊,這份氣度,哪裏是一般人可以比較地。”
隻是話音未落,一條劍光驟然拔地而起!
然後是無數道劍光,紛紛從雪地而起,一時間整個風雪之中,便是無數劍光貫穿天地。
柳半壁身處于無數劍光之中,哈哈大笑。
和之前魏序出手相比較起來,柳半壁這一起手,其實便已經氣象萬千,浩蕩不已了。
或許這才更符合世人眼中的忘憂修士的風範。
高懸看着這一幕,有些恍惚失神,感慨道:“這才是真風流啊!”
劍仙風采,便應當這般。
柳半壁随着風雪劍光而起,手中那柄銜蟬,在此刻如同寒蟬鳴叫,震懾天地!
在那尊巨大法相之前,柳半壁好似隻是一隻蝼蟻,但那萬千道劍光,卻無比璀璨。
天地之間,大放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