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朝看了一眼遠處,原來真要死在這裏啊?
眼前的年輕妖修,雖說看着瘦弱,但是一身氣息并不弱,隻是一眼,陳朝便能判定對方也是早就踏足彼岸境地強者,隻是氣息相較起來袁靈也要差許多,更别說是西陸了。
若是沒有受傷,陳朝甚至不用刀就敢說能将對方直接打殺在此處,但此刻,苦海境的妖修,他都不見得有十足的把握能殺,更别說一位貨真價實的彼岸境妖修。
油盡燈枯,便是此刻陳朝最爲真實的寫照。
眼見陳朝沒有答話,那年輕妖修倒也沒有着急出手,而是在河岸旁緩慢走了兩步,問道:“聽聞公主殿下親自尋你,居然沒能殺了你,是殿下放了你一馬?”
陳朝咧嘴笑道:“怎麽不覺得是我放了她一馬?”
年輕妖修冷笑一聲,“還在嘴硬,你們這些人族,還真是一脈相承,最是虛僞。”
“你們也好不到哪裏去,這麽多人來找老子這麽一個隻剩下半條命的家夥,真以爲自己就光明磊落了?”陳朝冷哼一聲,“像你這樣的,老子要是沒受傷,一隻手就把你腦袋擰下來。”
年輕妖修不以爲意,自顧自說道:“反正不管如何,你是該死在我手裏了,對了,記住了,殺你的人叫天箴。”
陳朝吐了一口唾沫,罵道:“什麽操蛋名字?”
天箴哦了一聲,眼中閃過一抹寒意,已經準備渡河而過。
不鹹不淡的幾句話說完了,這就可以見真章了。
一條不寬的冰河,本就有不少冰塊漂浮在河面上,天箴開始往前走來的時候,冰河河面已經開始再度結冰,而且速度極快,隻是刹那,河面便已經重新冰封,而天箴也是在頃刻間來到了冰河中央。
兩人相距,越來越近。
陳朝臉色蒼白,也隻是以手按住刀柄,默不作聲,并無其餘動作。
天箴看着這一幕,再度冷笑道:“怎麽?現在連刀都沒拔出來的力氣了。”
陳朝隻是看着他,并不答話,他的那雙好看眸子裏,沒有太多情緒,即便好似當下已經無限臨近死亡,陳朝也沒有太過害怕。
這樣的生死險境,到底不是第一次經曆了。
冰河不寬,天箴已經跨過冰河,來到河岸這邊,距離陳朝,隻有一丈左右距離了。
陳朝作勢拔刀,天箴冷笑一聲,早就看出來對方在等一個拔刀的時機,不過在刹那間他不進反退,拉開距離,不願意硬抗陳朝之後或許會是強弩之末最後掙紮的一刀,畢竟此人先殺袁靈,之後又在公主殿下手下逃脫,哪裏是可以輕視的。
哪怕對方如今重傷,天箴也不會掉以輕心。
不過陳朝拔刀一半,又重重将雲泥砸回刀鞘,砰的一聲,他腳下用力,踏出一個深坑,整個身子卻如同離弦之箭直接撞向眼前的天箴。
天箴臉色微變,躲閃不及,直接便被陳朝撞入冰河之中。
才結冰的冰河,此刻再次被砸出一個巨大窟窿,水花四濺!
不過隻是片刻,河裏便有鮮血彌漫開來,不過很快便被冰河沖散,隻有些淡淡痕迹。
天箴被陳朝一擊撞向心口,體内妖氣驟然而散,在頃刻間甚至沒有什麽反應,才掙紮着露出河面,額頭處便被眼前的黑衫年輕人重重一拳重新砸入河裏。
放在陳朝巅峰時候的一拳,天箴此刻隻怕是已經有了些傷勢,不過此刻這一拳羞辱意味更大,他重新從河水裏冒出頭來的時候,隻看着眼前的年輕武夫,身上不斷浸出鮮血。
前後幾場大戰,早就讓陳朝的身軀千瘡百孔,那些傷口根本來不及徹底愈合,隻是簡單止血而已,不過此刻也再次崩開,鮮血被冰冷的河水刺激,陳朝反倒是精神不少,這種疼痛,遠不如他當初一次次地打熬身軀所受的痛苦。
天箴在妖族中算是異類,即便是在年輕一代裏名聲不小,但體魄卻一直都不算強大,這種弱勢來自他們那一族的天生缺陷,但天道有補有缺,在體魄上的缺失,卻讓他們這一族在妖術上有着得天獨厚的優勢。
反應過來之後的天箴雙手揮動,一條冰河河面,重新結冰,陳朝瞬間動彈不得,他露出的半邊身子根本不能動彈,天箴面無表情,雖說算是出師不利,但此刻到底算是将局勢穩定了,接下來,隻需要将對面這年輕武夫的頭顱割下來,那麽他天箴,就注定會在妖族揚名立萬,或許能就此頂替袁靈死後的空缺。
他伸手取過一塊冰塊,伸手抹過,随着雪屑簌簌而落,一柄鋒利冰刀就此成型。
天箴就要以這冰刀割下陳朝頭顱,去享受那獨屬于自己的那份榮光。
陳朝隻是看着他,動彈不得的他,仿佛就像是砧闆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這樣的感覺,很難讓人接受。
可在很多時候,也不得不讓人接受。
……
……
下一刻。
天箴臉色驟變。
陳朝身前冰面破開,雲泥撞碎冰面,朝着他的心口掠來。
雲泥其實在很多時候,更像是一柄飛劍而并非刀,和天底下大多數的長刀不同,雲泥刀身弧度微不可察,和飛劍筆直的劍身相當,所以當雲泥破空而至的時候,便更像是飛劍前掠,這一幕更是引發天箴的刹那失神。
距離太近,加上又是陳朝驟然發難,雲泥前掠速度太快,天箴一下子隻能堪堪側過身子,但還是被雲泥釘入肩膀,巨大的慣性帶着他倒退數丈距離才堪堪止住身形。
“你居然還會飛劍之法……”
一句話都沒說完,陳朝已經借着雲泥撞出的空隙破冰而出,再度狠狠撞向天箴,這一次,陳朝直接撞在雲泥刀柄之上,将這柄直刀撞入天箴身軀,刀身沒入天箴身軀,隻剩下刀柄。
陳朝一隻手按住天箴頭上的雙角,同時吐出一口鮮血,正好噴在天箴臉上,模糊視線。
之後的陳朝一拳砸在天箴心口,直接将他的心口都砸的凹陷下去。
天箴的體魄實在是太過脆弱,在陳朝這樣的武夫面前,甚至有些不堪一擊的意味。
幾拳下去,天箴的胸前,早就是血肉模糊,凄慘景象,甚至有些慘不忍睹。
隻是幾拳下去,好不容易積攢了的氣機此刻馬上就要再次揮霍一空,陳朝也顧不得去算賬,強撐着握住雲泥刀柄,獰笑道:“老子就算是要死,也要死在那些真正的大人物手上,你算個什麽東西,也配拿老子的頭顱?”
陳朝呸了一口唾沫在天箴臉上,不過卻是一口鮮血。
之後陳朝用力握住雲泥,用力往下一拉,鋒利程度在這世上很難有什麽利器可以匹敵的雲泥如同切豆腐一般,直接将天箴的身軀斬開兩半。
精疲力竭的陳朝看着一臉不可置信的天箴,最後用力将雲泥釘入他心口,攪碎這位彼岸境妖修的五髒六腑。
這一次,是直接讓他的那顆妖丹都沒有離體的機會,就徹底碎裂了。
陳朝再吐一口血,臉色蒼白如紙。
這一戰看似隻在很短的時間裏便分出了生死,但其中的兇險程度,其實遠勝于之前和袁靈以及和西陸的一戰,實在是因爲陳朝最後的手段不多,隻有僅剩下的這點氣機,甚至爲了萬無一失,陳朝連那一頁紙都沒敢拿出來,因爲一個不好,很可能就是滿盤皆輸。
這一步都錯不得。
隻要錯一步,那麽自己一定會在今日死去。
費力抽回刀柄已經變爲雪白的雲泥,陳朝忍不住多看了兩眼,雲泥雖然早就和它心意相通,但不知道爲什麽,陳朝總覺得它還是沒有完全屬于自己,或許是因爲上面還殘留着前代主人的氣息,也或許是因爲雲泥本身有靈,對于陳朝,還沒有真正地做到心甘情願任他驅使。
剛剛雲泥主動出鞘,雖說有陳朝的氣機牽引,但效果遠比陳朝所想的要好很多。
本來不該那麽快的。
像是雲泥自己的意識,才讓那一刀的效果,出奇的好。
陳朝真是很好奇這柄刀的前任主人到底是個什麽樣地存在了。
搖了搖頭,陳朝漸漸回神。
收刀回鞘,陳朝意識模糊。
到了此刻,才當真是油盡燈枯了。
陳朝再次爬上河岸,兩眼一黑,就此跌倒下去。
恍惚之間,聽到了一陣腳步聲。
緊接着是一道詫異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怎麽在哪兒都能碰到你?”
“啧啧,看起來要死了,你小子運氣比老子還差啊。”
同樣是臉色蒼白如紙地男人蹲下身,看着眼前緊閉雙眼,已經沒了意識的年輕武夫,又皺起眉頭,看着陳朝身上不斷湧出的血水,感慨道:“咱倆還真是同病相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