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田大營副将甯沖死了。
一位不過六品地副将死了,原本不能在整個邊軍激起什麽風浪的,但甯沖身份不同,他是甯家将種子弟,有個叔叔叫甯山亭。
他沒死在邊軍地軍法之下,死在了一個來自神都的鎮守使一脈的武夫手裏。
他是因爲克扣撫恤而被定罪,将軍府那邊甚至根本沒有和其餘将軍商議,便已經上報神都,由陛下親斷。
這種種原因,都讓這個人的死顯得沒有那麽簡單。
所以邊軍之中,自然頗多微詞,隻是衆人都在等着那位軍功不少的甯将軍發難的時候,甯山亭卻沒有任何舉動,甚至整個甯府,此刻都極爲甯靜。
隻是有心人很快發現,不少如今在軍中不用值守的甯氏子弟,都已經來到了甯山亭的府邸之中。
而将軍府那邊,倒是有幾位脾氣暴躁的将軍當日便闖進了将軍府要個說法,但最後如何,也是不了了之。
沒有太多風聲傳出。
……
……
如今将軍府那邊大雪紛飛,早就收兵的諸多将領也不用離開長城,高懸百無聊賴之下,便來到将軍府前的院子裏堆起了雪人,這位自從擔任了一軍主将之後,便屢屢立下戰功的年輕将軍,傳言在明年,将軍府那邊就要再給他增添麾下士卒,甚至也要上報神都,将他的官階再往上提上一提,在這個年紀,高懸有如此成就,已經足以讓人咋舌了,因此這些天,有不少的将軍都想着要拜訪高懸,可惜高懸常常不在自己府邸之中,任由拜帖堆了一座小山,也不去理會。
剛将雪人的大緻輪廓弄好,如今的大将軍,以前的鎮守使大人便走了出來。
高懸沒有轉身,隻當不知道,隻是專心緻志地将雪人的雙臂雕刻成雙手抱拳的形狀。
鎮守使來到他身後,看了片刻,主動開口說道:“怎麽,你會道門的撒豆成兵?要以雪人爲士卒爲大梁沖鋒陷陣?”
高懸頭也不擡地說道:“要是真管用,末将自然要去學來,那樣我大梁子民不知道要少死多少。”
鎮守使笑了笑,開門見山道:“有話就說,不然就滾出去,在本将軍這裏堆什麽雪人。”
高懸啧啧道:“大将軍最近脾氣漸長,到底是更像是一個軍中武人了啊。”
鎮守使沒有說話,如今整個北境,年輕一代裏,到底也就隻有高懸這個家夥敢這麽跟他說話了,其餘年輕人即便心中再有氣,見了他,大概也隻能憋着,哪敢如此?
高懸轉過身來,揉了揉滿是雪花的腦袋,才挑眉道:“大将軍,末将的确是有些話想問,但想來大将軍不見得會答,所以有些爲難。”
鎮守使淡然道:“那就憋着。”
高懸嘿嘿一笑,“憋着會憋出病的,到時候末将死在病榻上,大将軍不覺得可惜?”
鎮守使冷笑道:“像是你這樣的,死了也就死了,本将軍不可惜。”
高懸開過了玩笑,也不管鎮守使是怎麽個想法,便自顧自開口說道:“甯沖有罪,該殺,但怎麽都不該神都那邊來的人該殺,而且就這麽殺了,好似也不是很合理,不審一審?”
“别明知故問,甯家在北境軍中什麽個地位,你不知道?真要将軍府這邊審,能不能殺不一定,殺了之後呢,你是想讓本将軍這個大将軍都做不成了?”鎮守使皺起眉頭,有些不悅道:“若不是顧慮頗多,本将軍殺了也就殺了,哪裏這麽麻煩。”
高懸微微蹙眉,其中關節他自然也想得通,但還是說道:“會不會适得其反,借助他們認爲的外人,反倒是會讓上下一心,鐵了心的對抗大将軍。”
鎮守使喟然一歎,“本就是借着這好不容易沒有戰事的機會做些事情,要是錯過了這個時機,更加束手束腳,到時候更麻煩。”
高懸輕聲道:“我沒有想過大将軍會從甯沖入手,甯家在北境邊軍中經營多年,牽一發而動全身,之後的局勢會更麻煩。”
“陛下尚且敢直接動夏氏,本将軍怎麽不敢動一個小小的甯家?這幫人還姓甯,本将軍深以爲恥,這等軍中蛀蟲,足夠大,開了這個頭,至少能震懾不少人,當然,翻不過去這座山,後果本将軍也清楚,無非是本将軍請辭,說起來到時候讓你高懸來做這個大将軍如何?”
鎮守使笑眯眯看向高懸,滿是調侃。
高懸呸了一聲,“大将軍想要我死,大可不必這麽複雜。”
鎮守使哈哈大笑。
“大将軍,我算是看出來了,你這個人鐵石心腸,不可與之深交。”高懸歎了口氣,瞥了一眼自己堆好的雪人。
鎮守使自然也明白高懸說的是什麽,淡然道:“那小子在本将軍手下做過事,驅使一下他也不是什麽大事,不過就算是給他的第一次北行多些考驗,反正依着陛下的意思,隻要不死,要多難就多難。”
高懸默不作聲。
鎮守使看了高懸一眼,“你也逃不掉,過些時候,本将軍有重要的大事交給你。”
高懸皺眉,搖頭道:“大将軍,我家裏還有事情,先回了,改天再說?”
鎮守使笑而不語。
高懸這才歎氣道:“大将軍,跟着你幹,怎麽感覺都沒什麽好下場,真幫你做了這些事情,我以後在北境軍中,可就是孤家寡人了。”
鎮守使拍了拍眼前年輕人的肩膀,笑道:“不至于,空了些位子出來,再上來的自然是志同道合的人,至于像是我們這樣的老家夥,本就是要被你們這些年輕人踩着肩膀往上爬的,高懸啊,這個道理你懂。”
高懸隻是瘋狂搖頭。
鎮守使也不在意,做了這麽多年地鎮守使了,對付下面的人,他有地是辦法。
鎮守使笑眯眯說道:“高懸,你也不想故去的大将軍失望吧?”
高懸微微張口,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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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會出門一趟,回來得早的話,會有第三章,不過大家别抱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