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理後宮,不見得你是皇帝陛下眼前的紅人便能管好的,那些鐵血手腕,那些心機算計,李恒一樣不差,隻是後宮需要這些,天下不需要這些,皇帝陛下更不需要這些,他才一直溫和示人。
如今離開神都,方外修士得知他帶着千年寒石而來,所以紛紛而來,想要在這位内侍之首手裏将那塊千年寒石帶走,但要是真有這麽簡單,或者說,李恒隻是個尋常内侍,大概大梁皇帝也不會讓他親自走一趟了。
看着眼前的那些修士,李恒說完那句話之後,便再也不曾開口,隻是随着一陣氣機從他衣袍裏湧出,所有在此地的修士都不約而同地皺起眉頭。
那股氣機太過強大可怕,隐約之間,已經讓他們再也生不出任何心思來。
領頭的修士臉色難看,正要開口,李恒便搖了搖頭,機會已經給過了,如今不會給第二次,李恒微笑看着那人,那人驟然發現自己不僅渾身上下再也動不了,甚至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眼中湧現出無數的恐懼神色,但很快卻被一片鮮血淹沒眼眶,無數利刃好似早就放在了他的身側,此刻緩緩逼近,他的眼睛便瞎了,之後手臂驟然斷裂,無數鮮血在肆意地飛灑,就像是天底下最鮮豔的花。
再之後,那人的衣衫驟然炸開,無數道血痕沒來由地出現在他的身體上,片刻後,他化作一堆碎肉,就此落到了地面上。
其餘修士看着這一幕,神情大駭。
李恒的眼裏沒有什麽情緒,隻是同樣的事情,已經開始接連發生,無數的修士都在這裏變成碎肉。
漢子在車廂裏,掀開簾子看了一眼,皺眉道:“你動起手來的時候真惡心。”
李恒笑了笑,重新坐回馬車前,然後驅馬前行,“真正惡心的時候你還沒看到,不過說起來我真的是十幾年沒有動過手了,上一次還是和甯平一起站在陛下身後。”
提及那位鎮守使的名字,漢子自然便想起了那樁隻是聽聞沒有見過的舊事,他沉默片刻,猶豫道:“那一夜到底發生了什麽?”
李恒微笑道:“想知道就去問陛下,問我做什麽?”
漢子哼了一聲,他要是有那個膽子,此刻何必開口。
李恒繼續笑道:“實在不行你就去問甯平,不過這家夥現在去北境了,你得等他回來。”
漢子默不作聲。
李恒不再說話,駕車前行,這一路上,平坦無事,很快便到了劍氣山腳。
看着這架尋常的馬車,沒有多少人注意,對于這個駕車的馬夫,也沒有人會想到他就是李恒,更沒有人會想到這位内侍還是一位貨真價實的大修士。
登山之前,李恒拿過盒子,獨自上山,劍氣山還是那般劍氣縱橫,許多劍修上山走得艱難,但李恒卻閑庭信步,很快便到了山門前,守山弟子看着這個尋常的中年男人,有些奇怪,眼前男人實在是不像劍修。
隻是有了之前陳朝的前車之鑒,守山弟子倒是足夠客氣。
其中一人開口詢問道:“道友此來何事?”
李恒微笑道:“李恒,來送東西,煩請通報。”
又是一個聽着陌生的名字,守山弟子思考片刻,點頭示意李恒稍微等一會兒,轉身回山通報。
不到半刻鍾,山主楊夫人匆匆而來,在山門前見到這位一身尋常裝束的内侍之首,拱手之後,有些爲難道:“不知道如何稱呼。”
李恒不以爲意,說道:“山主請便。”
楊夫人想了想之後,說了一句李先生。
李恒笑着點頭,“那位陳指揮使的信到了神都之後,陛下便拿出了劍氣山所要的東西,命我帶來,隻是一路上碰上些麻煩,晚了些。”
楊夫人領着李恒入山,苦笑道:“陛下威勢,實在是……”
李恒說道:“山主莫要多想,劍氣山再如何超然世外,但畢竟在大梁境内,多年以前這些東西又說得清楚,陛下此舉,倒也不是針對誰。”
楊夫人點點頭,有些無奈,原本以爲這位大梁皇帝身前的紅人來到劍氣山,多多少少要給劍氣山些面子,但這麽一開口,楊夫人便知道了,大梁皇帝對于當日一事,不覺得有什麽不妥。
其實這也在劍氣山的意料之中,不是不能接受,隻是真知道了是這般,總會覺得有些苦澀罷了。
李恒微笑道:“陳指揮使年輕有爲,陛下也很是欣賞,劍氣山既然有能力幫襯,把事情拿出來講,大梁如此大,有什麽是拿不出來的?何苦拒人于千裏之外?”
楊夫人輕聲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李先生還請知曉。”
李恒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青竹,淡然笑道:“帶一句陛下的話給山主,做山主其實和做皇帝是一樣的,說出的話,要有人聽,要做得了數,要不然隻怕也做得不開心。大梁和劍氣山,其實有許多可以談的,若是山主有意,其實都可以談一談。”
楊夫人點頭道:“自然如此。”
“這兩年生了很多事情,可陛下還活得好好的,其實很多事情就不該發生了,非得這樣,大家都不好看。”
李恒忽然感慨道:“陛下胸懷何其大,一塊千年寒石,在劍氣山看來是稀世珍寶,但在陛下看來不過是塊好看一些的石頭,若是拿出來能有用,自然也就拿出來了,自己留着做什麽呢?放一百年也好,一千年也好,也始終是一塊石頭。”
“陛下胸懷,果真是常人難及。”楊夫人輕聲道:“大梁朝有這位陛下,是百姓的福氣。”
李恒輕聲笑道:“但不見得是方外修士們的福氣。”
李恒能如此說,楊夫人卻不敢如此答,他看了眼前的李恒一眼,默不作聲。
兩人很快來到山頂,那邊大殿之前,這一次又一次聚集了不少鑄劍師,其實數量比起來之前陳朝登山那次,還要多出不少。
許多一心在後山鑄劍的鑄劍師,如今都被驚動了。
畢竟所有人都聽說了,眼前的李恒帶來的不是别的東西,而是千年寒石,這東西的珍稀程度,所有鑄劍師都清楚。
作爲世上最好的那一批鑄劍師,自然誰都想要拿到這塊千年寒石,鑄造出一柄絕世飛劍。
楊夫人看着這群人,他作爲山主,也同時作爲鑄劍師,自然而然是看得出這些人眼底的渴望。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李恒的懷裏,他拿着的那個木盒之上。
李恒忽然問道:“請問山主,這修刀之後剩餘的千年寒石,如何分配?”
楊夫人一怔,本來這個事情已經定下是由那位師叔祖出山再鑄造一柄飛劍,此刻說出來,雖說這山中的鑄劍師不見得會有什麽反對的聲音,但人心一定會離失不少,李恒當面這麽問出,不僅是讓他爲難,也讓那些鑄劍師的目光都投向了他。
期待。
都是期待。
楊夫人正要開口,李恒便搖了搖頭,微笑道:“其實事情哪裏有這麽難,麻煩山主請陳鎮守使來一趟。”
楊夫人一怔,随即看向遠處。
有弟子很快離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陳朝緩緩而來,還是一身黑衫,不過如今地陳朝,腰間沒有那柄斷刀。
見到李恒之後,陳朝主動行禮,對于這位李公公,他還是很有好感的,李恒微笑道:“陳指揮使,又見面了。”
陳朝也有些詫異道:“我也沒想到居然會是您來,陛下當真如此舍不得這塊寒石?”
李恒笑道:“陛下要當真是舍不得,那我還來做什麽?”
陳朝想了想,也覺得是這個道理,若是大梁皇帝真地舍不得,那麽大概便隻會有一道旨意而已。
何必讓李恒跑一趟。
陳朝問道:“一路上您……”
李恒搖了搖頭,示意不要再說。
陳朝便識趣閉嘴。
李恒看向楊夫人,笑道:“山主,陛下有過旨意。”
楊夫人一怔,肅穆道:“請說。”
李恒笑道:“陛下說,這塊破石頭剩下的當然是劍氣山的,但到底給誰,那小子說了算。”
那小子是誰?
那小子還能是誰?
李恒遞過去盒子。
陳朝一愣,随即明白了些什麽,眼睛放光。
他轉過身來,看着那些鑄劍師,笑容玩味。
當時所有人都不願意爲他鑄刀,可現如今呢?
那些鑄劍師看着陳朝,眼神複雜。
陳朝則是笑眯眯問道:“你們有誰想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