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夏沒理他,隻是自顧自轉身,輕聲道:“去藏經閣。”
雲間月點頭,帶着朱夏前往那座藏經閣,那本道門至高典籍其實他早就看過,隻是每個人參悟不同,他看得一知半解,不解其意,對修行并沒有多少裨益,不過朱夏如何,他也不敢妄自揣測。
兩人很快來到藏經閣之前,雲間月指着那座很高的藏經閣最頂上一層微笑道:“那部道門典籍就在那個地方,不過其實藏經閣裏還有些有趣的典籍也可以看,不着急地話可以慢慢登樓,每日飯食我會叫人送到裏面,怎麽樣?”
朱夏不滿道:“怎麽你想把我關在裏面?”
雲間月搖頭道:“哪裏是這個說法,隻是做朋友的一點建議,觀裏雖然把一些獨屬于觀裏地道法收好了,但裏面還有許多道法,真不是在别處看得到的。”
朱夏點點頭,“你就不怕我過目不忘,把這些東西背下來之後帶回萬天宮?”
雲間月笑眯眯看向朱夏,沒有說話。
癡心觀既然敢這麽做,自然便是不在意,其實癡心觀作爲太平道一脈的領袖,向來也是不小氣的,萬天宮雖說是對立的魁首宗門,但癡心觀卻很明白,兩者同屬道門,在最後的立場上,其實也是同氣連枝的,甚至于若是萬天宮太過弱小,反倒是讓癡心觀的道士對世間道門生出太多輕視之心,這樣修行下去,不是好事。
萬天宮強大,癡心觀的道士才有緊迫感,才會對修行始終上心,才能始終保持強大。
人活一世,不就活個争字嗎?
朱夏揉了揉自己的小臉,沒說話,隻是朝着那座藏經閣走去。
雲間月在原地看着她走入藏經閣之後,這才轉身準備去自己的花圃看看,前陣子他好像看到有幾朵花已經有了花苞,這會兒應該要綻放了才是,隻是師姐下山得太早了些,要不然就能看到了。
雲間月有些失落,開花的時候師姐不在,那這花開不開又有什麽意思??
不過即便如此,雲間月還是朝着花圃那邊走去,隻是幾步之後,他便莫名其妙看到自家觀主出現在道觀門口,看着山道,神色凝重。
與此同時,後山有數道磅礴氣息不斷生出,好似是幾位常年閉關的師叔祖,此刻都破關而出了?
雲間月驚駭不已,連忙走到觀主身側,問道:“觀主,出事了?”
平日裏幾乎沒有露出過這麽凝重神色的觀主看了雲間月一眼,有些無奈道:“來了個很能打的。”
雲間月一驚,“是劍宗那位宗主……不對……”
劍宗那位宗主雖說被公認爲世間殺力最強的大劍仙,但也不至于讓同樣已經踏入大自在境界的觀主如此嚴陣以待吧?更何況這後山好些氣息,這麽多人,想來即便是那位劍宗宗主,也不會讓癡心觀如此對待才是。
觀主淡然道:“那家夥從北方過來的,誰知道想做什麽,你退回觀裏,等會兒免得出事。”
觀主說到這裏,雲間月已經明白到底是誰了,他眼中滿是驚駭,不可置信。
那位妖帝,從妖域來到了大梁?!
觀主默不作聲,隻是踏出道觀,沿着山道緩行而下,隻是每走一步,這位癡心觀觀主身上的氣息便要更強一分。
妖帝南下,悄無聲息,最後卻來到了癡心觀,妖帝是什麽想法,他不清楚,但若是真要打,那也隻有打了。
而此刻在癡心觀山腳,帶着妖族公主西陸的妖帝也拾梯而上,不過走了兩步之後,妖帝便笑道:“這幫道士膽量不行,朕還沒做什麽,他們便緊張得不行。”
西陸微笑道:“父皇威勢,天下誰能相抗??”
妖帝淡然搖頭道:“人族卧虎藏龍,哪裏沒幾個強者,平日裏他們都看不上的那位人族君王,不也和朕打了個平手?”
提及這個,西陸正好問出了自己心底的疑惑,“父皇當真沒有殺那位的能力?”
妖帝笑而不語,并不作答。
西陸看向自己父皇背影,于是也不再開口。
走了幾步之後,妖帝忽然笑道:“你在這裏等朕吧,這場架不見得能打,你要是無趣,可以自己離開,什麽時候想回妖域再回便是。”
西陸停下腳步,沒有說話,隻是看着妖帝緩慢朝着山中而去。
在人族,大梁皇帝雖然是名義上的天下共主,但所有修士其實都清楚,在這個世間最有權力的人,不是那位大梁皇帝,而是這位癡心觀觀主,他是道門第一人,也是這方外最有權勢的人物,雖說不見得世間無敵,但無論是劍宗宗主還是鹿鳴寺的老和尚,論起地位,都不如他。
如今妖帝南下,要見的,便是這位觀主,也隻有他,能讓妖帝不惜跨越萬裏來到這裏。
癡心觀觀主到底有多強,隻怕沒有人說得清,畢竟這位觀主平日裏也不曾出手,平日裏看起來也很好說話,但若是今日真要動起手來,卻還是沒有太多人相信他會勝過那位妖帝。
兩人一個下山一個上山,終于在山腰相見。
兩人相距數丈,對視一眼,沒有太多别的事情發生,隻好似是兩個陌生人此刻互相對視。
觀主微笑道:“陛下何故南下?”
妖帝負手而立,看向這位生得很是俊美的觀主,平靜道:“你倒是生得很好看。”
觀主貌美,早就是世人都知道的事情,據說前代觀主也是因爲覺得觀主好看才将他收爲弟子的。
在這個世上,大概真的是比他好看的打不過他,打得過他的……好的,打得過他的也很少,也注定沒有他好看。
觀主淡然道:“不過是皮囊而已,陛下等會兒若是看不順眼,也記得别打臉。”
妖帝笑了笑,似乎對眼前的這個觀主很有興趣。
“朕從數萬裏之外而來,你不打算請朕入觀裏看看?你們人族便是如此對待客人的?”
妖帝看向山上的道觀,沒有預料之中的那般壯闊,反倒是顯得很是普通,這倒是讓他覺得有些奇怪。
觀主搖頭道:“陛下既然是妖,如何能入觀?”
妖帝沒有和他争論,隻是問道:“倘若朕一定要進去呢?”
觀主歎了口氣,“那就真要試着攔一攔陛下了,不過事先說好,可不是我一人出手。”
妖帝眯眼道:“這般不要臉??”
“陛下功參造化,貧道一個人不見得攔得下,這是尊重陛下。”
觀主認真開口。
妖帝搖頭道:“你比那位大梁皇帝要無恥許多。”
觀主笑而不語。
妖帝也沒着急說話,隻是安靜看着這位觀主。
觀主的臉色漸漸凝重起來,臉上的笑意也逐漸斂去。
妖帝笑道:“你們一座道觀攔不下朕,那個用劍的要來?還是那個老和尚??”
觀主直白道:“若是真有機會,好似真想把陛下留在這裏。”
“不容易。”
妖帝看向山上,似乎真對那座道觀很有興趣,想進去看看裏面到底是什麽景象。
觀主看出了妖帝的想法,搖頭道:“陛下真想看,不如去看那座神都,那是天下第一雄城,比貧道的破道觀好看一萬倍。”
妖帝沒說話,隻是往前走了一步,觀主如臨大敵。
妖帝隻是繼續緩緩登山。
觀主一身道袍此刻無風而動,獵獵作響。
神情凝重的觀主站在原地,兩人之間已經起了一陣大風,山間無數樹葉簌簌落下,卻不墜地,而是懸停半空,仿佛靜止。
妖帝停下腳步,擡頭看向那位觀主。
觀主感慨道:“陛下當真走得極遠。”
“隻是陛下即便走得很遠,也不要想走進觀裏。”
觀主深吸一口氣,四周的樹葉微微顫動,竟然活了過來。
妖帝沒有說話,隻是看向這位觀主。
觀主苦澀一笑,“陛下當真想要妖域改朝換代?”
“就憑你們這幫道士,有這個能耐?”
妖帝雖說不再往前,但兩人之間的那些樹葉卻再次靜止。
一靜一動之間,其實就是這兩位當世絕頂的兩位絕世強者之間的交手。
觀主歎道:“陛下太自信,但自信太過就是自傲,貧道真不想和陛下搏命。”
妖帝搖了搖頭,“你果真不如他。”
觀主不言不語。
隻是竭力讓那些樹葉再次顫動。
妖帝這次好似有些不耐煩,隻是一揮袖,兩人身前的樹葉全部化作齑粉,消散天地間。
觀主往後退了半步,然後喟然一歎,“陛下既然是來等人的,何必如此。”
妖帝沒說話,隻是轉身看向山腳。
絲毫不在意将自己的背後留給那個道士。
有個高大男人,此刻正沿着山道而上,在一側看到了那位妖族公主之後,這個男人隻是自顧自登山,并沒有停下腳步。
西陸眼神複雜地看向那個高大男人地背影,沒有說話。
她隻是在對方身上看到了自己父皇的影子。
都是站在至高處才有地氣魄。
……
……
山道上的觀主沉默不語,他看向那個登山的高大男人,自言自語道:“真是怪事,兩位陛下怎麽都要來看看這破道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