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彌勒雖說不見得是個好人,但好在沒有對陳朝生出殺機,如今被算計一番,陳朝也沒有覺得有什麽大不了,至少從一開始,陳朝便知道對方不懷好意。
隻是南山彌勒他不去管,那妖王他還是要殺的,畢竟他要是活着,對于附近百姓來說,都絕非好事。
徐白境界雖高,但不見得真能殺那個妖王,陳朝要做的事,便是找到那妖王的落腳地,然後守株待兔。
這種事情,他以前做過不少,所以現在,駕輕就熟。
這一山修士裏,沒有哪一個比陳朝更明白妖物習性。
……
……
徐白心急如焚,雖說被逼着去追殺那中年書生,但實際上他心中最挂懷的還是自己的結發妻子,那什麽劍氣山的飛劍,對于徐白來說,一直都是錦上添花的東西罷了,哪裏有姜英重要?但相伴這麽多年,他也很清楚自己的發妻是個什麽性子,就算是此刻自己折返身形回去,她依舊會橫劍在脖的。
到了如今,他也隻有盡快斬殺那中年書生,然後才能讓事情圓滿。
打定主意之後,徐白劍心漸漸安甯下來,數裏之後,他攔下那中年書生,遞出了一劍。
璀璨劍光在頃刻間便斬斷前面的數棵大樹,中年書生不得不止住身形,轉身看向那位彼岸境的劍修。
徐白沒有閑心多說什麽,此刻隻是遞劍。
他本就天賦不低,要不是沒有名師和宗門在身後,說不定早早就踏足忘憂境,成爲一個真正的劍仙了,因此如今出手,那中年書生還真是很快便落在下風。
“劍修?!該死啊!”
中年書生挨了徐白一劍,胸前出現一道傷口,鮮血直流,但同時也卷起無數妖氣,朝着徐白殺去。
徐白一劍斬開眼前的妖氣,看到中年書生真容,面無表情地松開手中劍,飛劍在半空掠過,再次斬向眼前的中年書生。
中年書生揮手攔下飛劍,同時身形驟然消散,再次出現的時候,便已經到了徐白身前,沒了飛劍牽制,和這妖王面對面,徐白也沒有任何懼意,隻是捏了一個劍指,一道劍氣從指尖生出,然後斬出,再次在中年書生的身上留下一道駭然傷口。
中年書生不退反進,一掌印在徐白的心口,滾滾妖氣傾巢而出,直接灌入這位劍修的身子裏。
徐白刹那之間心神失守,那柄飛劍也無力地跌落下來。
中年書生眼中生出一抹寒意,更有一抹狠辣之色,他很想在此刻重創這位劍修,但他也明白,若是真要出手,之後想走,估摸着就不成了。
光是這一下,他便已經耗費了這些天積蓄起來的精血大半,剩下一小半,隻能用來逃命了。
于是他最後再看了一眼眼前的劍修,眼中多有不甘,可還是化作一道妖氣,朝着遠處飄去。
徐白在片刻之後回過神來,眼神變得清明,再次召回自己飛劍,環顧左右,卻再也看不到什麽妖物蹤迹。
他站在原地愣了片刻,最後還是歎了口氣,飛劍回鞘,繼續搜尋這中年書生的蹤迹。
如今中年書生已經再遭重創,若是自己不能得手,估摸着就要讓别人撿便宜了。
若真是如此,姜英到底有多失望,徐白是預料得到的。
自己不願意自己的妻子死去,也不願意看到她傷心,隻是天底下哪裏這麽多兩全之法,徐白自己也知道,但此刻也隻好盡力去做了。
希望結局能如願。
那樣就再好不過了。
……
……
土狗山中,有一座前朝廢棄的山神廟,因爲大梁朝不敬鬼神,因此早就破敗不堪,之後時過境遷,更是生了無數藤蔓雜草,幾乎将其掩蓋,就連這附近的百姓,都不知道這山中其實有一座山神廟。
中年書生在藤蔓前凝結身形,環顧四周之後,确認沒有外人,這才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傷口,身前所受的兩劍,都不是輕傷,不得不說劍修所謂的殺力世間無雙也不是什麽無稽之談,隻是中年書生此刻隻是臉色難看,前後被兩位劍修所傷,他對劍修,早就已經恨之入骨。
暫時歇了一會兒之後,中年書生緩慢化作妖氣彌漫進入破敗山神廟大殿裏。
在那破敗不堪的山神塑像前盤坐下來,正打算調息傷勢的中年書生忽然睜開眼睛。
山神塑像後,有腳步聲響起。
一個黑衫帶刀年輕人走了出來,正是陳朝。
看着這個之前有過一面之緣的年輕人,中年書生失聲道:“你怎麽找到這裏的?”
陳朝看向眼前這個已經化形的妖物,微笑道:“殺妖這種事情做得多了,大概有些經驗。”
中年書生臉色陰晴不定,很久之後,才歎氣道:“原本以爲那個劍修最難對付,卻沒想到是你。”
陳朝坦然道:“真打起來,我不見得是他的對手,但找妖物蹤迹這種事情,十個他都及不上我。”
中年書生輕聲道:“看起來你殺過許多妖。”
“妖吃人,人殺妖,大概也很正常?”
陳朝揉了揉腦袋,不着急出手,而是問道:“你也吃了不少人?”
中年書生淡然道:“早些年喜歡,這幾年倒是少了些。”
陳朝哦了一聲,點頭道:“那我這會兒殺你,就不算是無緣無故了。”
中年書生譏笑道:“不過也是爲了我身上的東西來的,說的這麽大義凜然做什麽?”
陳朝搖搖頭,“隻是順帶,殺你還要排在前面。”
中年書生一時間有些迷茫。
“我在朝中任職,算是個武官,殺妖護民是我職責。”陳朝多說了幾句。
“原來你是鎮守使,是黃龍州的?”
中年書生似乎也知道自己沒有可能逃過一劫,此刻倒是顯得很淡然。
陳朝笑眯眯道:“前些年在渭州做鎮守使,如今在神都。”
“還是個大人物,了不起。”
中年書生面無表情地贊歎了一句。
陳朝沒說話。
中年書生忽然說道:“我可以折斷妖角送你,無非就是再修行幾十年而已,你如今遲遲沒動手,也是沒有必勝的把握吧?換句話說,你是在擔心即便費力殺了我之後,被其他人坐收漁翁之利罷了?”
陳朝說道:“想不到你一個妖,也有這份心思。”
“吃的人多了,他們整天在我耳邊念叨,自然也能明白一些。”
中年書生譏笑道:“說起來你們這些人比我們這些妖還要不如些。”
陳朝沒有反駁,反倒是附和道:“有些人的确心思深沉,一顆心到底也不是紅的,的确不如妖,但絕對不包括你。”
中年書生不願意再廢話,漠然道:“如何,想得怎麽樣?”
陳朝沒有回答這句話,隻是問道:“之前遞出一劍的劍仙是誰?”
提起那位恨之入骨的劍仙,中年書生沒來由的心底起了一抹懼意,但此刻他也不想在這旁枝細節上多說,就直白道:“那人自稱叫柳半壁。”
陳朝若有所思點頭道:“果然是他。”
中年書生一驚,剛要說話,想詢問兩人關系。
陳朝便開口笑道:“不是沒法子殺你,隻是想知道這樁事情而已,如今知道了,你可以去死了。”
話音未落,陳朝已經一步來到他身前,一把抓住這中年書生的腦袋,另外一隻手握拳在他傷口上重重一拳。
再之後,腰間斷刀瞬間出鞘,好似順帶的就把他的那顆腦袋給砍了下來。
然後陳朝丢出頭顱,收刀回鞘,自言自語道:“你還真以爲能活命,想什麽呢?”
沒了生機的中年書生很快便化作原型,原來是一隻不常見的白鹿,頭頂一對鹿角,白如雪,裏面流光溢彩,看着就知道是好東西。
陳朝伸手割下鹿角,取了妖珠,然後走出大殿。
隻是就在此刻,一道身影已經出現在身前。
正是禦劍而來的徐白。
陳朝自嘲一笑,到底還是小瞧了這位劍修。
徐白一眼便看到了陳朝手中的雪白鹿角,落地之後,一時間神情複雜,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陳朝主動開口道:“這對鹿角有主了,道友想過兩招?”
徐白恍惚回神,想着自己的妻子姜英,最後還是搖了搖頭,苦澀道:“既然此物已經被道友所得,在下自然不會搶奪。”
陳朝想了想,丢出手中的妖珠,“這妖物是你先重傷,我算是撿了個便宜,妖珠歸你,我隻要這對鹿角。”
接過妖珠的徐白點點頭,有些慚愧道:“那在下便卻之不恭了。”
陳朝點點頭,便要離開。
可就在這個時候,遠處又響起一道聲音,“小友,爲何得知妖物蹤迹,不通知貧僧?”
南山彌勒帶着姜英來到此地,笑眯眯看着陳朝手中的雪白鹿角。
徐白驟然轉身,怒道:“南山彌勒,你想死嗎?!”
他自然能看出,如今的南山彌勒,擒了自己的妻子姜英。
姜英口不能言,此刻隻是看着自己夫君,眼中有些愧疚。
“大師,怎麽擒住了這位道友?”陳朝也在此刻開口,好似一頭霧水。
南山彌勒笑眯眯道:“小友莫要裝傻了,今日也是貧僧看走了眼,原來小友不是什麽雛兒。”
陳朝也是微笑道:“不過還是上了大師地當,還是在我身上留下了什麽手段。”
“不值一提,小友可否将這鹿角割愛,貧僧拿它有大用。”
南山彌勒依舊笑眯眯,好似一尊彌勒佛。
“那就要看大師出價如何了。”
陳朝收起鹿角,手掌放在刀柄上,眯起眼睛。
南山彌勒眯眼道:“看起來小友是不願意了,如此便勞煩徐道友了。”
徐白一怔,随即明白過來,臉色難看。
原來這南山彌勒,是想要借自己的手去搶那鹿角,若是平時,徐白定然拂袖而去,但此刻,自己地妻子在他手中,徐白也不得不就範。
“徐道友劍道修爲冠絕黃龍州,想來拿下這麽一個粗鄙武夫,沒有什麽難度吧?不過徐道友也得打起十二分精神,要是不成,隻怕夫人的性命貧僧也很難保證了。”
南山彌勒勝券在握,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如今的他,就是那隻黃雀。
陳朝忽然問道:“我要是交出鹿角,大師可否放我一馬?”
南山彌勒笑着點頭,“自然如此,畢竟出家人慈悲爲懷。”
陳朝點頭重複道:“好一個慈悲爲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