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些商販本就雇了修士和武夫護衛南下,但是在看到陳朝之後,還是停下主動和他搭話,這些商販走南闖北,練就了一雙紅塵巨眼,看人極準,陳朝雖然還有些青澀,但是看着他腰間帶刀,而且這趕路之時地步伐,便覺得此人不凡,結交一番,最好能一路南下,說不定出了什麽事情還能有個意外之喜,隻是陳朝這次打定要自己一路南下,面對這些邀請,都是婉拒。
走走停停,陳朝其實也不着急去劍氣山那邊,至少沒有那麽急迫,所以數日之後,都還沒有走出神都所在的長平州範圍,不過這一路之上,他倒是真遇上幾個不開眼的小妖,在夜深人靜的時候非得想看看能不能吃掉陳朝,最後結果倒也顯而易見,雖然離開天青縣已經許久了,但殺妖的本事沒丢,一般小妖想要找他的麻煩,就隻有自己死的份。
一天傍晚時分,陳朝路過一座郡城,此刻天色已晚,那邊城門已關,但實際上若是陳朝想要入城還是不難,無非要麽是主動暴露身份,要不然就攀城而上,但兩條路陳朝都不想選,于是便選擇繼續前行,他出城之前,雖然謝南渡沒有相送,但實際上也爲他準備了不少東西,其中便有一盞燈籠,用的是海中鲛人油做燈芯,不用像是普通蠟燭那般過一段時間便需要更換,而且這種燈芯還有一個好處,便是風很難吹滅,陳朝不必擔心熄滅的事情。
提着燈籠,在夜幕裏趕路,沒要多久,陳朝便感受到前方有些妖氣,其實到了夜晚,妖物出沒是很正常的事情,尤其是如今距離神都越來越遠,更是如此。
陳朝屏氣凝神,收斂氣息,想要等接近那幾個不知死活的小妖,隻是往前走了一裏地之後,陳朝便在眼前不遠處看到一團火光,很顯然,有人夜宿野外。
陳朝感知了一番,那邊隻有一道氣息,很微末,應該是個離塵境界的武夫,面對這幾隻在陳朝看來無足輕重的小妖,隻怕也是應付不了,陳朝歎了口氣,最終還是選擇将氣息散開,果不其然,最後幾隻小妖感受到陳朝的氣息之後,便四散逃去。
當陳朝提着燈籠來到那團火光前,迎面便看到一個提着一把老舊長刀的老人,看着提着燈籠的陳朝,頓時便緊張起來。
陳朝主動說道:“是人。”
老人滿是褶皺的臉上有些驚疑,握刀的手反倒是越發地緊了些。
陳朝也不着急,隻是站在原地不再向前,淡然道:“要真是妖,你能應付嗎?”
能夠化作人形的妖物,那就不是尋常妖物了,别說一個老人,就算是再來一百個,也無濟于事。
老人這才收刀入鞘,有些歉意一笑。
陳朝來到這邊,這才看到火堆旁有一對母女,婦人生得有些姿色,可以說得上是風韻猶存,而那個小姑娘則是紮着兩個羊角辮,很是可愛,不過看起來年齡,也隻有五六歲。
不等陳朝說話,婦人便主動起身,說道:“公子也趕路?過來坐,這邊熱乎。”
陳朝沒有在那婦人眼中看到多少慌亂,就連那個小姑娘也隻是瞪着一雙眼睛好奇地打量着陳朝。
陳朝沒有拒絕,來到了火堆前,坐在了這對母女對面。
那個老人也來到這對母女身旁,坐了下來,隻是距離不遠不近,保持着一個微妙的距離。
陳朝主動開口問道:“既然出門,怎麽不雇幾個護衛,這外面可真有妖物吃人的。”
聽到這個,老人有些慚愧地低下頭去,婦人則是苦澀一笑,若是有可能,她自然也知曉要請護衛,但奈何囊中羞澀,也隻有一個老仆護衛左右。
沒見婦人說話,陳朝自顧自說道:“要去何處?若是路還長,你們撐不過幾天。”
婦人想了想,還是說道:“白鹿州。”
白鹿州距離此地大概還需要一兩月的路程,這對母女都不是修士,走得不快,這一兩月路程,對她們來說,絕對不是什麽好事。
陳朝理所當然道:“那是得死了。”
聽着這話,老仆人有些怒意,但婦人則是不在意,聽着這話,反倒是看向陳朝腰間的刀,輕聲問道:“公子是個修士?”
陳朝點破婦人心思,“想雇我?那也得看你是不是出得起錢,要是沒錢,話就别說了。”
婦人張了張嘴,有些猶豫,但片刻之後,還是從懷裏拿出一塊玉佩,輕聲道:“這玉佩是家中祖傳之物,公子若是看得上……”
陳朝皺了皺眉,然後冷笑道:“先不說你這塊玉佩能不能打動我,光是我想要你玉佩,我搶了便是,何至于再幫你這個忙?”
婦人被這麽一說,倒是不太害怕,隻是輕聲道:“看公子不像是歹人。”
陳朝好奇道:“你還有相面的功夫?”
本來是随口一說,但婦人還當真點了點頭,說道:“年輕的時候,跟家裏的老人學過,隻是有個皮毛,不太深。”
這倒是輪到陳朝啞口無言了。
沉默片刻,陳朝說道:“我和你們不同路,最多能同行幾日,你們得自求多福了。”
婦人也不強求,隻是說道:“公子願意同行幾日,也是好事。”
陳朝點點頭,不再多說什麽,隻是很快便閉目養神,隻是他沒忘記把氣息散開,要不然這一夜,說不定還得來多少不長眼的妖物。
老仆人之前一直沒說話,看到陳朝入定之後,這才看向婦人,沉默片刻之後,才低聲道:“是老奴沒本事,讓小姐受苦了。”
婦人搖搖頭,也同樣低聲道:“福伯别這麽說,若沒有你,隻怕我們母女早就死了。”
老仆人剛要說話,忽然便伸手捂住嘴巴,胸腹不停顫動,咳嗽幾聲,攤開掌心一看,有一團污血。
老仆人歎了口氣,他本就不是什麽天賦異禀的武夫,早些年還在壯年的時候,曾走到過禦法境,但随着之後年老體衰,加上受過一次大傷,境界跌落,如今也就隻有離塵境的戰力了,而且和一般的離塵境界還不可同日而語,隻能說比一般尋常武夫要強那麽一點。
婦人有些擔憂地看了福伯一眼。
後者搖搖頭,輕聲道:“這老-毛病了,小姐不必擔心,隻是老奴不知道是否能陪着小姐一起回家了。”
婦人沒說話,但也是戚戚然。
之後一夜過去,四人在清晨繼續出發,陳朝本身就不着急趕路,也并非刻意護衛這三人,隻是遇到了,那也就遇到了,同行幾日,就算是他作爲大梁武官的一些責任。
之後幾日,陳朝和他們三人的交談不多,更多時候都是沉默趕路,和之前不同,那些南下商販看到陳朝或許存着什麽心思想要同行,但這加上一對母女和一個看着便快要老死的老人,是個人都知道是累贅,也就再也沒有人問過是否要同行這件事。
這一天又來到一座小縣城前,四人入城,隻是入城之後,婦人便有些扭捏地問道:“能否請公子暫時照顧小女,我和福伯去買些幹糧也好繼續趕路。”
陳朝疑惑道:“你就不怕我把你閨女拐走了?”
婦人笑道:“若是公子想這麽做,哪裏需要現在才動手。”
陳朝默然無語,他這些日子幾乎是确定了眼前婦人應當是出身不低,至少也算不上是小門小戶,隻是到底是因爲什麽而淪落到帶着一個老仆趕路,婦人沒主動提及,陳朝也沒問。
陳朝想了想,也就點了點頭,然後看到那婦人在那小姑娘耳邊不知道說了些什麽,小姑娘看了陳朝一眼,這才不舍點頭。
婦人輕聲道:“公子,我們一個時辰之後城門會合如何?”
陳朝答應下來,婦人這便帶着老仆朝着遠處走去,然後原地便剩下陳朝和那小姑娘大眼瞪小眼。
兩人雖然已經不是頭一天見面,但這些日子其實沒有交談過,如今隻剩下兩人,陳朝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些什麽才好。
小姑娘則隻是乖巧地站在陳朝身側,打量着街邊的商販,不多時,小姑娘便看向某處,聚精會神起來。
陳朝好奇地順着小姑娘的目光看去,原來不遠處,有個賣糖人的,一群小孩正纏着自家大人在那邊,賣糖人的小販倒也是手巧,一塊熱糖在他手裏很快便捏成各式各樣的小動物模樣,看着栩栩如生,且十分有食欲。
小姑娘目不轉睛,嘴角已經有些晶瑩。
她應該不是太饞,或許是因爲生在高門大戶裏,就沒有見過這種吃食,有七分好奇,剩下地三分饞嘴。
陳朝沒來由地便想起了第一次看到烤紅薯的那個少女。
他有些恍惚,開口問道:“想吃嗎?”
小姑娘轉過頭來,看着這個一直沒有說過話地年輕人,猶豫片刻,搖搖頭。
陳朝若有所思的哦了一聲,說道:“我想吃,請你一起?”
小姑娘臉上有些糾結,最後還是輕輕說道:“娘親說糖吃多了,牙要壞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