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昨夜之事,石亭江本打算緻歉,但淩寒卻恍若沒有發生過一樣。
其實淩寒并非毫不在意,實在是無可奈何。
等到了石府,淩寒才知道石亭江請他作畫,是爲了石家的一樁大事。
石家有女,名爲石蘭,待字閨中。
恰逢當朝太子趙詢到了适婚年齡,因此朝廷按照祖制慣例,要爲太子甄選妃嫔若幹。
宋朝是最爲平民化思想,所以尋常人家若有樣貌出衆且待字閨中女兒,也可參加甄選妃嫔之列。
當然,這些畢竟都是少數,大部分還是一些官宦人家。
且不論官宦女子是否才貌出衆,單就本身的人脈資源,就遠非尋常百姓所能比。
石家,自然不會放過這次機會。
甄選程序中,除了舉薦報名之外,就是要提供一幅人物肖像。
畢竟堂堂太子,不可能閑得沒事幹,一個個召進宮端詳女子容貌,況且這樣也不符規矩。
“難怪你如此隐密,原來令妹要入宮選秀!”
“選秀?”
“額……就是選太子妃!”
淩寒突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選秀一詞乃是清朝獨創,當下說這個實在不合适。
“呵呵,其實選秀一詞倒也新奇。”石亭江似乎已經習慣淩寒說話方式,“至于能否成功選上,那就承三哥貴言了。”
淩寒跟着石亭江來到客廳,就看到亭内正端坐一人,消瘦臉上有種說不出地威嚴。
正是石亭江父親,也是荊州通判石世卿。
“晚輩拜見伯父!”
面對中年男子,淩寒恭敬行了一禮。
石世卿看着淩寒,默默地點了點頭,“既是與江兒結爲金蘭,便是老夫侄兒,三餘不必多禮!”
“是!”
“江兒對賢侄畫技稱奇不已,所以今日就勞煩賢侄了。”
“不敢當,晚輩定會定力而爲。”
石世卿爲人不苟言笑,與淩寒閑談了兩句,就以公務在身去了書房。
随後,淩寒就與石亭江到後園。
石府的格局不大,卻是曲徑通幽,沿途更是花草連綿。
繞過假山,淩寒就聽到一陣銀鈴般笑聲。
“四弟,如此真的好嗎?”淩寒突然問了一句。
石亭江蓦然一愣:“三哥此話何意?”
“一入宮門深似海,若是令妹一朝入宮中,恐怕就再也沒有這般歡聲笑語了。”
“這……”淩寒這句話,讓石亭江頓時也心緒糾結起來,“小弟又何嘗不知,但有些事情非你我所能左右,石家若要延續下去,走這一步也是無可奈何啊!”
“唉,有幸還是不幸,真是人生難題。”
淩寒在感歎聲中,與石亭江走進了園中,就看到遠處葡萄架下,一個秋千正随風搖動。
秋千上坐着一名少女,天真爛漫,笑聲如鈴。
“哥!快來推我啊!”少女看見來人,依舊是笑聲不斷。
“好了,别瘋了,快停下來。”石亭江幾步走上前去,拉住了搖晃的秋千。
“哥!你一回來就擾人興緻!”少女石蘭一扭頭,看了遠處淩寒一眼,“咦,此人是誰?”
“你哥的結拜三哥!”
“哦,我記起來了,上次你說過修文書館四結義!”石蘭從秋千上走下來,“既然是你三哥,那豈不是也是蘭兒三哥?”
“瞎胡鬧!”石亭江彈了一下妹妹腦門,“好了,去梳洗一番,讓三哥爲你作一幅肖像。”
石蘭聞聽此言,神情突然一暗,但掩飾地很好,随後笑着離開了。
不多時,經過打扮的石蘭款款來到。
同時府内仆人端來了桌椅,以及所需的繪畫用具。
就在淩寒準備作畫時,石蘭突然道:“哥,你先離開吧!”
“爲何?”對于妹妹這個要求,石亭江表示很不解。
他正想借此機會,觀摩淩寒的作畫技巧。他很想迫切知道,這個被柳楓軒贊不絕口的淩寒,究竟是畫技是如何超凡脫俗。
“有你在,蘭兒心情煩躁!”
“這……”
聽到這一句,石亭江頓時無語了,心說自己長得這麽遭人嫌?
“四弟,所畫之人講究精氣神具備,所以爲了呈現完美畫卷,你還是暫且退去爲好。”
“既然如此,那好吧!”
石亭江無奈歎了口氣,轉身離開了後園。
等到園中僅剩下二人時,淩寒低眉執筆作畫,口中卻自言自語:“此地已無他人,你可以說了。”
“你怎知我有話要說?”
淩寒依舊低眉:“你忘了我是做什麽的?”
“你不就是個畫師麽?”
“既然知道,那就該明白畫師最易捕捉人之神韻。”淩寒說着,擡頭看了石蘭一眼,“以及你眼神中流露的一切,都逃不過畫師雙目。”
“我聽過你的名字。”
淩寒不動聲色,問:“哦?是石賢弟告訴你的?”
“你不用言語試探。”石蘭靜坐在亭下,身子未動,但卻眼波流轉,“是爹與哥哥談話之時,我偶然間聽到的!”
“是不是覺得,我這種狂妄之徒,不該是這副模樣?”
石蘭的美眸之中,閃過一絲疑惑:“你……似乎并不訝異,難道你不想知道,爹與哥哥在談論什麽?”
“爲何要訝異?不過是人之常情罷了!”
其實石家父子談論了什麽,淩寒并不感興趣,因爲他早就有了心理準備。
如果說謝方叔與薛禅二人,是因爲志趣相投而與他結拜金蘭,那麽後來加入的石亭江,就顯得很不單純了。
正如當初謝方叔所言,三人不過都是一介寒士,而石亭江卻是官宦子弟,在沒有彼此深刻接觸下,就要一起結爲金蘭,這種事情太不合理了。
那麽唯一的解釋,就是石亭江有利可圖。
至于有哪些利可圖,這就很難說了,不過當下他會在石府作畫,這或許就是其中之一。
一個能夠興旺地家族,并非是靠一人支撐起來。
顯然石家擁有良好基因,一個個都不是愚癡之輩,就連眼前天真爛漫的石家之女,似乎也并非表面上那麽單純。
“你與其他畫師不同!”石蘭說着,眼眸緩緩低垂,“謝謝你……”
“謝我?”
淩寒頓時懵了,這句話從何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