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寒此行阆州,乃是應秦家之邀前往阆中。
阆州距略陽并不算遠,但是以南宋落後的運輸條件,至少也要走上十餘日。
“青鴻,此刻到何處了?”
淩寒坐了兩三日馬車,整個人是渾身不舒适。
“淩先生,此處已是蒼溪地界。”結果是車外小厮急忙回應,“再過幾日路程,就可抵達阆中,先生還請忍耐幾日。”
小厮是秦家的仆人,名喚秦譚。
秦玲素回阆州時,留下這名家仆做向導。
“蒼溪……”
淩寒口中琢磨着名字,在車内伸了個懶腰,“待到了縣城,就歇歇腳再趕路。”
“這……是!”
秦譚雖是遲疑,但最後還是應下了。
自家老太爺的身子骨,自然是早一日診治早就少一根痛苦,但他不過是個下人,倒也不好拂逆客人的意願。
馬車前行,傍晚抵達縣城。
輕挑車窗,見外面人頭攢動,淩寒不解的問:“今日不是正月十五,爲何這蒼溪街頭巷尾如此熱鬧?”
“先生有所不知,這蒼溪每逢正月十六,便有遊百病得到風俗盛會,連續三日而不息,今日乃是正月十七,正是恰逢其時啊。”
“遊百病?”
淩寒遲疑之際,秦譚便開始好心解說。
蒼溪自古便有“遊百病”民俗,意爲通過郊遊散步消除百病。
最初是因婦女多操持家務、養兒育女,幾乎門不出戶,容易悶出病患來,于是每年正月十六日前後以驅除病邪爲依托,成群結伴要求出門四處遊走,此後便成了地方民俗。
據說出門當日走得越遠越好,以便将體内各種病痛“丢”在山野,其後一年健健康康。
馬車到了一處熱鬧地帶,便再也難以前行。
淩寒直接從馬車裏走了下來,一擡眼就看到前面人群聚集,幾乎将整個街道都堵實了。
“秦家果然是有素養!”
淩寒拍了拍秦譚的肩膀,對秦譚沒有仗勢驅車橫沖直撞,表示由心的贊賞。
如果今日換成李家的仆人,根本就不會停下馬車,定會直接驅車沖出擁堵的人群,至于這些人是死是傷,李家人才不會去考慮。
“這城中可有裱糊鋪子?”
秦譚面露不解:“先生,爲何有此一問?”
“因爲我覺得……我買了一輛假車……”
“先生,您這車駕是租借?”
“跟文化人交談真是麻煩!”淩寒無奈的歎了口氣,“買了一輛二手車,你明白了?”
“原來如此,先生莫惱,是小人愚昧無知了。”
瞅着秦譚一副認錯的樣子,淩寒也就沒再說什麽。
假字,在古代文言中是借取的意思,與後世的定義自然是不同。
對于當下普通老百姓而言,淩寒剛才那句話很好理解,但對于秦家這種文商兼備的家族,就連仆人的文化修養也是不俗,所以難免會有對話障礙。
淩寒向人群方向走去,葉青鴻默默跟在身後。
“初塵客居?”
淩寒站在遠處,就看到衆人聚集在酒樓門口。
出于好奇之心,淩寒随後走了過去。
正要詢問,衆人已經是私下議論了,從衆人的議論聲中,淩寒才知道這家酒樓正在做活動。
恰逢蒼溪縣民俗佳節,酒樓不僅酒水客宿優惠,若是有人博學多才,對出早中晚三個時段貼出的楹聯,就可享受初塵客居三日皆免的優惠。
然而除了昨日有人成功對出下聯,直到今日也不曾有人通關。
淩寒順着衆人的目光望去,赫然門樓外貼着一張紅紙,上面寫着一副不俗地上聯。
“先生,預定的旅棧就在街尾,您……”
“诶,不急于一時!”淩寒說着,一指那門樓上的紅紙,“你去将那紅紙揭下來。”
“先生?”
“什麽!”
淩寒的這一句話,既讓秦譚頗感意外,也讓周圍的人蓦然一驚。
“這是何人,竟然要揭下此聯?”
“此人面孔極生,倒像是外地客旅。”
“我等在此苦思良久,尚且不得其法,此人當真能應接下聯?”
就在周圍幾人議論之際,秦譚在淩寒的示意下,走上前去揭下了紅紙楹聯。
看守門樓的夥計,一見有人上來揭聯,一溜小跑就進去報信了。
“先生,您要的這……”
秦譚在衆人的注視下,将紅紙送老了淩寒面前。
“嗯,用這紅紙去将車廂裂縫堵上,這一路真是凍死淩某了!”
“額……”
聞聽此言,不僅秦譚一臉懵逼,就是周圍的衆人也是頓感無語,心說這小子存心是來搗亂的。
淩寒懶得搭理衆人,因爲他的确是要這張紙去糊馬車。
古人的交通工具不僅落後,就是這車廂防風措施也不完善,淩寒購置的這輛馬車雖談不上豪華座駕,但至少也算是中檔層次了。
平日短途乘坐還好,可是這次長途之行,就暴露了馬車的明顯弊端。
冷!實在是冷!
即便車内已經做了不少保暖設施,但還是經不住木質結構滲透的絲絲冷風。
他想到用紙糊縫隙,所以一進城就尋找裱糊鋪子。
就在衆人指責之聲将起,從初塵客居内走出一名中年男子。
“閣下請留步。”
“這張紙在下有急用,價錢好說!”
淩寒說着,就示意葉青鴻上去支付錢資。
話音剛落,人群中卻有人怒斥道:“哪來的混賬小子,竟如此的不成體統,以爲有兩個銅臭之物,就可以爲所欲爲了嗎?”
“你這無知小兒,實在是太過分了!”
“實在太可惜了,好好地一件雅事,竟被這大字不識的夯貨攪了!方才在下已經想出了下聯的應對之法,卻不料……唉,枉費了在下這一身的才華啊!”
“……”
熙熙攘攘,嘩然不止。
“人啊人,真是難可琢磨的一類。”淩寒看向衆人,無奈地說,“在下是觀諸位在這冰天雪地中苦思無果,這才好心做個惡人,讓諸位能有個台階……”
“不勞你費心!”
“你算個什麽東西,若不是你貿然撕下,王某已想出了下聯!”
“不錯,我等之事還輪不到你來操心!”
不等淩寒把話說完,衆人紛紛是群起而圍攻。
似乎他們此前苦思冥想無果,都是因爲淩寒所引起,于是将所有的不忿,全部撒在了淩寒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