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由于采取消息封鎖方式,因此衆人都不清楚這場較量的勝負。
但是有一點卻讓衆人看出了其中端倪,那就是被盜的府庫帑銀已然追回,這個結果已然是十分明朗了。
“聽說了嗎,官府的庫銀已經追緝歸庫了!”
“是麽,那如此說來,前幾日的榜文所言是真的?”
“嘿,這還有假?”街頭巷尾,三五成群的人堆裏,有人探出了腦袋,“昨日你們是沒有親眼瞧見,那從大佛寺中擡出的一箱箱銀铤,可真是看的人眼花缭亂呐!”
“若是如你所說,那這大佛寺就是藏匿官銀的地方?”
有人默默點頭自語:“大佛寺早已荒廢多年,空有一尊石佛雕塑,平日也是少有人煙,這倒真是個藏匿贓物的好選擇!”
“既然贓物已然查獲,那麽盜取官銀的賊人是否一同伏法?”
“你這勞什子廢話,若是沒有抓獲那盜賊,又怎會尋到大佛寺這賊巢穴?”
“诶,此言差矣!”此時酒樓裏的讨論聲中,有人卻擺了擺手,“據我說知,這盜賊并未抓獲,而是讓那賊人逃之夭夭了。”
“說的沒錯,當日小爺正在沁夢樓溫香軟玉,卻被官府兵馬攪了清夢,真是他娘的晦氣透頂了,據當差的官爺說了,是要抓捕大盜百變銀狐,結果卻是一無所獲!”
“那……前幾日官府榜文上的賭約,究竟是個什麽樣的結果?”
“還能是什麽結果!雖說那大盜逃了,但顯然是那淩寒占據了上風,否則也不會追回朝廷庫銀。”
這個答案,衆人默契認同。
“沒想到這淩寒平日裏狂傲得很,竟然還有這般能爲,倒是讓人倍感意外啊!”
“哼!雕蟲小技,難登大雅!”
“沒錯,說不定此次盜銀一案,就是淩寒與那大盜合謀,見事情敗漏後,這才不得如此而爲!”
“此言有理,真不知道官府老爺們是如何想的,竟讓一個跳梁小醜如此随意妄爲,如此下去,朝廷的規制何在?官府的威嚴何在?”
酒樓裏,幾位衣着光鮮的文生,一邊飲着酒,一邊對淩寒的行爲嗤之以鼻。
略陽城中,街市巷陌,茶樓酒肆,人們所閑談的話題,幾乎都時不時的議論着,一時間成了熱門話題。
雖然具體過程沒有人知道,但是經過口口相傳的添油加醋,一個由衆人聯想彙聚而成的劇情成形了,至于合不合理沒有人在意,隻要足夠精彩就行了。
對于這個話題,有人稱贊淩寒,而更多地則是調侃與斥責。
不過這一切,淩寒本人卻是絲毫不放在心上,依舊是早晨天不亮就開始晨跑,将自身體能發揮出來。
鄭克祥回到府中,已經是事發後第二日。
聽了管家的回禀後,鄭克祥正欲要追責淩寒辦事不利,結果淩寒直接登門,将禦賜金刀物歸原主,并且提供了帑銀的藏匿地址。
鄭克祥見金刀沒有被盜,心中懸着的心才算落下來,又得知帑銀藏匿于大佛寺,于是就率領兵馬前往。
在荒廢已久大佛寺中,果然搜出了府庫帑銀。
“淩寒,此事你辦的很好。”鄭府客廳裏,鄭克祥頗爲滿意的點了點頭。
淩寒一臉慚愧:“十萬帑銀,晚輩隻追回半數,況且也未能擒獲盜賊,實在是有愧!”
“不,你無需自責。”鄭克祥擺了擺手,“其實所謂十萬帑銀,不過是個虛數而已,這些當官之輩,多是監守自盜,老夫也見怪不怪了。至于那盜賊麽,也無關緊要,你有此功勞,老夫保你安全無虞。”
“晚輩明白了。”
“哦?”鄭克祥眼神一閃,露出一抹意外,“你是個心思如塵的人,若是能夠收斂随意疏狂之态,将來必有一番作爲。”
“伯父謬贊了,晚輩不過是鄉野一俗人,幾經波折,若非伯父蔭護,晚輩早已垂死于牢中了。”
“哈哈哈!你小子,雖是狂妄了些,但說起奉承話來,倒是極爲悅耳。”
淩寒默默一笑,倒沒有再說什麽。
從言行之中,淩寒看出了鄭克祥的真實意圖。
按照朝廷的規制,略陽府這十萬帑銀,是留作邊關駐軍日常軍饷後勤補給之用。
但經過這些時日的相處,淩寒明顯看得出,鄭克祥與利州路地方官員有矛盾,而且是一種不可調和的矛盾。
一開始淩寒以爲,這是文臣與武将之間天然矛盾,如今經過這批帑銀事件後,淩寒算是徹底明白了其中根源所在。
朝廷地方官府,有義務提供軍隊的後勤補給,但也有權力節制與調配補給的額度。
由于宋朝崇文抑武的政體建制,導緻地方文官盤剝克扣饷銀,成了一種不成文的規矩風氣。
而這種風氣并且得到了朝廷的默許,因爲文官們有着冠冕堂皇地理由:我們是爲朝廷節制地方軍隊擴編獨立,遏制武裝勢力割據一方。
沒有足夠的後勤饷銀,地方軍隊是不會擴充兵力,但卻讓這些統兵将帥心裏很不爽。
十萬帑銀表面上是歸屬大安軍用度,但是真正到手也不過兩三萬而已。
剩下的七八萬,美其名曰是爲了節制地方軍務,實際上是被地方官員貪墨内消了。
所以鄭克祥讓淩寒參與此事,無非是要尋求把柄、敲山震虎,讓烏景榮将來對他有所顧忌。
能偵破案件、追回帑銀固然是好,即便是追不回也是無關緊要。
如今淩寒意外追回了五萬帑銀,鄭克祥自然是心情大好,因爲如此一來,他就可以順勢将這五萬帑銀就直接歸大安軍饷銀用度,無需再走州府那一道盤剝程序了。
鄭克祥如今心裏已經開始盤算着,該如何合理使用這筆帑銀了。
對于鄭克祥的心思,淩寒沒有心情去揣摩,不過既然對方說了他安全無虞,那就一定是安全了。
官府向來是雷聲大雨點小,雖然他這個答卷并不完美,但他相信鄭克祥的能力,尤其是這次他無形中送了對方一份厚禮。
更重要的是,略陽知府烏景榮病了,而且病得還不輕!
自當日縣衙後堂一别後,烏景榮就已經病了,如今已到了卧床不起的地步。
若非如此,鄭克祥也不會全數接管此事,淩寒這個事情也不會輕易翻盤,更不會荒謬的任命他爲略陽府臨時總捕。
文官與武官的行事風格就是不同,單從這點就可見一斑。
原本淩寒以爲烏景榮是裝病,但是沈重言這幾日往返于烏府與濟世堂,就由不得他不信了。
回到家中,剛坐下沒多久,楊鐵匠就走了進來。
“少爺,李家送來請帖,您看這……”楊鐵匠有些猶豫的說着,顯然他清楚少爺對李家十分厭惡。
“李家?那個李家?”
淩寒沒有擡頭,低眉坐在桌案前,依舊不停地勾畫着草圖。
“就是城中李墨陽……”
“楊翁,将收養的那幾條野狗放出去,替我送一送李家的人。”
“額,是!”
楊鐵匠臉色有些浮動,但随後便走了出去。
“汪汪汪!”
“啊……救命啊,我的腿……”
八條流浪野狗,在打開鐵欄的一刻,瞬間就沖出了大門直奔李家阿福而去。
咣當!
大門重重合上,隔絕外面的凄慘塵嚣。
梆梆梆!
沒過多久,大門外傳來清脆的敲門聲。
“請問您是?”
一身青衣的楊元,從門縫裏探出了腦袋。
門外聽着一輛馬車,敲門之人是一名中年男子,三縷髯須十分儒雅。
“哦,在下令狐簡,奉了我家老爺之命,前來登門送上請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