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這一夜最讓人豔羨之人,自然是堂堂略陽府第一首富李墨陽。
以一介商賈壽宴,竟能造出如此聲勢,連堂堂知府都親臨到場祝賀,這可謂是天大的面子。
不過這一夜繁華,卻是因爲淩寒這個不速之客,無故攪動了一池秋水,引得這場盛宴掀起來頃田波濤。
人已去,宴已散,樓已空!
但此夜的種種一幕,連同所見所聞之故事,都無疑成了衆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雖說在淩寒離去後,李墨陽極盡言辭在衆人面前做了掩飾,但終究是難以掩蓋彌補淩寒造成的惡劣影響。
故而,一場其樂融融的壽宴,到了最後卻是味同嚼蠟一般。
壽宴剛進入一半,烏氏父子就推脫離開了。
一場壽宴,不倫不類,更甚者,今夜之後,會徹底淪爲笑柄。
李家書房中,李墨陽一臉沉默不語。
一旁李清越雖是臉色難看,但卻不敢打破這份甯靜。
夜色,靜谧無聲。
房中的人,卻是心思陰沉不定。
“唉……”
長久的沉默後,李墨陽長長地歎了口氣。
“父親,今日之事全是那淩寒搗鬼,這口氣我李家絕不能咽下!”
“夠了!”聽着兒子這番言辭,李墨陽沒好氣的冷嗤,“難道說,今日還嫌不夠丢人?”
“那也不能就這般算了!”
“你懂什麽?”李墨陽瞪了兒子一眼,“瞧你那點出息!可知那淩寒爲何說你讓人失望?”
“父親……”
“愚蠢!”李墨陽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指着李清越,“小肚雞腸,也要分何種事情!爲父讓你送的請柬,你何曾放在心上?”
“我……”
“爲父本是想息事甯人,可你倒是自作聰明、壞了爲父好事!”李墨陽恨得牙癢癢,“如今這個結果,你這不孝子滿意了?”
“孩兒隻是覺得,沒有必要在意那小子……”
“混賬!”李墨陽猛然拍桌子,豁然站了起來,“做事不做絕,禍事永纏身,你此前既然做了,就當将事情徹底做絕,可你卻留下了這個遺患!”
李清越蓦然一愣,似乎想到了什麽:“父親?”
“既然你要置他于死地,一計不成就該絕他後患,那日李福若是死于重傷,你覺得他還能擺脫罪責麽?”李墨陽說到最後,語氣漠然冷了起來。
“可阿福畢竟……”
“哼!爲達目的,區區仆人性命,又何足道哉?”
“……”
李清越沉默了,似乎第一次認識眼前父親,他不由得感覺後背發涼。
他終于明白當初父親爲什麽說,在淩寒這件事情上,他做的讓人失望了。
原本他以爲,是父親顧念當初淩家之恩情,所以才不贊成對付淩寒。如今他終于明白,父親當初弦外之音,是覺得他做事不夠絕!
若是在獄吏殺人不成後,直接讓李福重傷死去,那麽即便是對簿公堂,淩寒也難逃誤傷人命之責。
李福重傷而不死,正是淩寒無罪釋放的關鍵所在。
看着李清越思緒混亂,李墨陽強壓怒氣道:“你以爲那小子是在激怒于你?哼!他是在嘲笑你做事不夠果決,更是嘲諷你做事愚蠢至極!”
“孩兒不明白,既然事情已經至此,爲何父親還要……”
“你是在疑惑,爲何爲父還要對他釋出善意?”李墨陽擺了擺手,直接道出了李清越的疑惑。
“正是!”
“你所在意的,爲父心中了然。”李墨陽說着轉過身去,走到桌案前坐下,緩緩從抽屜裏取出一枚銀針,“而爲父所在意的,則是它!”
“一枚銀針?”
“許多事情你不明白,你也無需明白!”李墨陽将銀針放了回去,歎了口氣,“此事就到此爲止,不必再繼續追究下去。”
“難道就如此算了?那豈不是太便宜了那畜生?”
“哦?那你想如何?”
“當然是……”
李清越剛要說下去,卻見李墨陽失落的搖了搖頭,也就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唉,真是一樣米養百樣人,你虛長那淩寒幾歲,心智竟如此愚昧!”李墨陽十分地無奈,“你不要忘了我們是商人,即便要做什麽事情,也未必非要親自出手。此次我李家丢了臉面,那淩寒也該給予顔色,但還輪不到我們出手!”
“可是……”
“好了,爲父知道你要說什麽。”李墨陽擺了擺手,流露一絲不耐煩,“蘭芝的事情你無需擔心,爲父自有計較。”
接下來的幾日裏,淩寒依舊是天不亮就晨跑,然後就趕往濟世堂,躲在後堂雅室向沈重言讨教醫術。
淩寒的這個舉動,可是讓沈重言樂開了花,不僅吩咐徒弟石斛全權代理藥堂,更是特意囑托外人若無重要病例,不準進入後堂雅室打擾他。
在醫學的領域裏,淩寒雖然有着記憶輔助,但不過也是杯水車薪,隻有一套針法記憶深刻。
在淩寒的記憶中,這套針法是自幼從淩宇那裏所學,至于針法名字卻是不得而知,他隻知道這套針法有着起死回生的妙用。
在淩寒讨教醫術期間,沈重言幾次欲要開口詢問,但最終還是選擇放棄。
醫者,有忌諱,沈重言深通此理,因此不便直言相詢。
上午讨教學習醫術,到了下午,淩寒就躲在家中閉門不出。
晚上掌燈時分,淩寒這才在書房謄寫小說,讓鄭家仆人帶回,有時候也會讓葉青魚親自送往鄭府。
就這樣,淩寒依照這個時間作息,在略陽府安穩的住了大半個月。
這半個月裏,淩寒對于外面的風言風語一概不問。
陽光在漸入隆冬的午後,顯得極爲溫柔暖和。
“少爺,您如今可是名人了呢!”
“少爺,街坊巷陌裏可都是傳說着你的故事,他們說的可懸乎了!”
“什麽醉仙樓謾罵李首富,登星樓痛斥文南舟……”
“少爺,您聽我說呀!”葉青魚像個喋喋不休的跟屁蟲,“如今很多人都說您書寫的字,以及那塗鴉的小人畫,媲美于當代名家也不爲過呢!”
“還有還有……哎呀!”
淩寒的突然駐足,讓小丫頭猝不及防,一下子就撞到了淩寒身上。
“說完了?”淩寒面帶微笑的看着。
“還沒有呢!”葉青魚急忙退了兩步,“當日要是跟着您就好了……”
“你小小年紀,好奇心卻是如此之重。”淩寒搖了搖頭,繼續倒騰着房間裏的木頭。
“少爺,您似乎并不在意這些?”
“我爲什麽在意?”淩寒量着木頭尺寸,自言自語,“好壞都是别人一張嘴,神也是這些人,鬼也是這些人,要是過于在意這些,豈不是活得太累了?”
“那倒也是!”葉青魚托着腦袋,看着淩寒擺弄木頭,“少爺您這是在做什麽,你每日都躲在這裏擺弄木頭,難道不覺得悶嗎?”
“對孤寂的人而言,這些又算得了什麽?”淩寒從桌案下方,拿出一物,“呐,送你一個玩具!”
“咦,好精緻的魚兒!”
小丫頭捧着木頭魚,興奮地如獲至寶,随後又在魚尾處,看到篆刻‘青魚’二字,就更是欣喜萬分。
這時,房外傳來敲門聲:“少爺!”
“楊翁,何事?”
“鄭府來人了。”
“客廳奉茶,稍後我就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