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每一次前往,淩寒都要與沈重言同行。
人貴有自知之明,淩寒深知自己出奇招還行,但是真要講究醫術,他還沒有到登堂入室的地步。
所以,這後續的療養護理,大部分是沈重言親自代勞。
而他主要的工作,就是折騰幾隻叫化雞,讓這位鄭家千金解饞。
“淩寒小友,老朽就先離開了。”
沈重言整理好藥箱,看了淩寒一眼,就轉身離開了房間。
淩寒正打算一同離去,卻被鄭靜茹攔了下來。
“鄭小姐,你這是做什麽?”
“淩先生,你答應陪我解悶說話,難道你忘卻了?”因喉癰發炎而談吐艱難的鄭靜茹,如今已經可以順利說話了。
鄭家算是武将世家,鄭靜茹雖不喜舞刀弄槍,但骨子裏卻是有着幾分豪爽。因此鄭靜茹的行爲舉止,倒不似尋常閨中小姐那般柔弱矜持。
“這……我當然記得!”淩寒一臉尴尬,“可你當下最需要是安心養病,所以還是早些歇息爲好!”
當日能夠安撫鄭靜茹,淩寒可是沒少花心思。
像鄭靜茹這樣深宅大院的千金小姐,尤其是這副尊容的情況下,其内心是充滿極度地自卑,久而久之就會患有自閉症。
經常服侍在左右的丫鬟小月,曾坦言自家小姐因自身樣貌原因,常常是心情郁結自怨自艾,以至于最後有了暴食暴飲的習慣。
正因如此,淩寒這才對症下藥坦然交心,讓鄭靜茹逐漸放下警戒。
隻是沒有想到,這卻成了他一種負累,因爲陪伴鄭靜茹,已嚴重影響了他的作息規律。
見淩寒沉默不言,鄭靜茹神情一黯:“靜茹視先生爲知音,原以爲先生與他人不同,如今看來與他人也是無異,見不得靜茹這般醜陋模樣。”
“不,你錯了。”淩寒搖了搖頭,“在淩某眼中,美醜有别,卻也無别!”
“先生此話何意?”
“青睐于美好之物,這是人之本性。鄭小姐,淩某試問一句,若是淩某不是這副好皮囊,而是形體佝偻、面容猙獰之态,你又是否能正視淩某,又是否将淩某引爲知音?”
“這……”
“鄭小姐不必遲疑,此乃人之本性,這就是美醜有别。”淩寒歎了口氣,“既然此乃人之本心,鄭小姐又何必去強求他人?”
鄭靜茹輕輕一哼,頗不以爲然:“純屬狡辯!既是人之本性,又何來美醜無别?”
“有别無别,皆在心之抉擇。”淩寒以茶餅煮茶,自言自語道,“繁花雖美,卻是難入茶道。因此但凡花茶者,均被列入俗品,難登大雅之堂;葉雖貌陋,卻香溢飄遠,曆經千年而成高雅之風,試問這其中孰優孰劣?”
鄭靜茹沉默不語,似有所悟。
“其實歸于根本,不過是所求不同罷了。”淩寒自問自答,茶水漸漸沸騰,将茶湯放于鄭靜茹面前,“滾滾茶湯裏,品的是綠葉沉浮;碌碌紅塵中,求的是真摯本心。”
“先生高見,靜茹受教了!”
“高見二字,實在是愧不敢當,不過是鄉野之人的粗鄙之論罷了。”淩寒面如靜水,清澈雙眸似乎可以看透一切,“你無法左右他人對于美醜的認知與态度,卻可以左右自身的心情與價值,就如同這茶葉,與繁花相比,不過是襯托之物,樣貌平淡無奇,卻能沁人心脾、齒頰留香。”
“先生所言極是!”
見鄭靜茹信心倍增,淩寒點了點頭:“其實你也無需憂慮自身相貌,隻需以後适當克制飲食,加之有效地運動,消瘦下去并非難事。”
淩寒從丫鬟小月那裏得知,鄭靜茹以前并不是現在這個樣子。
皆因一年前,由于鄭靜茹樣貌醜陋緣故,使得男方直接提出解除婚約。
這不僅讓鄭家丢盡了面子,更讓鄭靜茹無地自容,也就是從那時候起,鄭靜茹開始自我封閉,并且對于飲食更是瘋狂地追求。
時間一久,就成了如今這副模樣。
淩寒明白這是失去自信後,一種心靈寄托的表現,隻要能夠重拾自信,一切都會得到改善。
“此話當真?”鄭靜茹一聽這話,頓時欣喜地站了起來。
“淩某沒必要诓騙你,而且你這滿面黑斑,也并非不能祛除!”
“你……你是說……”
鄭靜茹以爲自己聽錯了,但淩寒卻是認真地點着頭:“其實你這是内分泌紊亂,以及體内毒素積累導緻毛孔堵塞,所引起的爆發性青春痘。青春痘是下去了,但是這痘印卻是難以消除。”
“内……什麽亂……什麽青春……”
淩寒一連串的後現代語言,鄭靜茹是一句話也沒有聽懂。
“額……簡而言之,若是調理得當,是可消除黑色斑印的。”淩寒尴尬輕咳,一個不小心又說漏了嘴,“而這一切改變,都需要你對自身有信心。”
一番安撫後,淩寒離開鄭府。
出于對淩寒的感激,鄭克祥将淩寒奉爲上賓,不僅可以随意進出鄭府,更是來往出行有專車接送。
不過淩寒受不了馬車颠簸,再說他也不想招搖過市,因此來往之間都是以步代行。
“家中那兩位,想必是已經餓壞了,買一些熟食回去,免得我親自下廚麻煩!”淩寒一想到家中兩兄妹,真是一陣頭疼。
兩兄妹畢竟都還是個孩子,做一些家務還算湊合,但都不精通庖廚。因此就苦了他這個當家主人,像個管家婆子一樣,照顧着這兩兄妹的夥食。
嗡!
街巷行走的淩寒,正想着買些什麽時,突然條件反射倒退了一步。
啪!
花盆自上空墜落,不偏不倚碎落在眼前。
與此同時,一個身影墜落在街上。
緊接着,上方傳來謾罵之聲:“無用廢物,險些燙傷了老子!”
擡眼望去,淩寒雙瞳蓦然緊縮。
“元兒,你怎樣了?”
鬧市圍觀衆人指指點點冷漠視之,這時一名老者沖了過來,抱起了痛苦萬狀的少年。
“爺爺,我的腿……”
少年想要支撐站起來,但最後卻是頹然躺在老人懷中。
淩寒緊走兩步,蹲下查驗傷勢:“腿骨已斷,腰骨也傷得不輕,速速送往醫館接骨診治。”
說着,淩寒就背起少年,準備趕往沈重言的濟世堂。
“慢着!”攔路之人,一臉嚣張,“喲,我當是誰,原來是你這個乞丐花子,你小子還沒有餓死街頭?”
攔路的,正是李家的仆人阿福。
“讓開!”
“你他娘算什麽東西,你讓福爺讓開,福爺我就要讓開?”阿福一臉不屑的說着,緊接着一招手,身後幾人就簇擁了上來。
“阿福?那你就自求多福!”
淩寒身影一動,猛然一腳命中對方胸口。
人如落葉,鮮血狂飙!
瞬間這一幕,吓得另外幾人紛紛後退。
“殺人了!殺人了!”
方才還漠視一切的圍觀群衆,此刻卻是如驚弓之鳥嘩然起來。
淩寒懶得理會,背着少年沖破人群,直奔濟世堂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