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則,淩寒實在是坐不慣轎子,如果非要讓他艱難選擇,他甯願選擇“動感十足”的馬車。
可是馬車不是什麽人都可以乘坐,即便是經濟高度發達的南宋時代,主要的交通工具多是牛車與驢車。
好在路途不遠,大約一柱香的時間,搖晃生涯終于結束了。
走下軟轎,淩寒擡眼一瞧,眼前竟然是一座巍峨府邸,兩邊石獅平添幾分威嚴肅氣。
“鄭府?”
淩寒赫然看到門檐上三個牌匾大字,心中不免一怔。
一個府字,就表明其中居住的乃是官宦,絕非明清小說中,一個個土财主的家都帶“府”字。
“沈老先生,這是?”
“此乃經略安撫使鄭大人府上……”
沈重言剛要與淩寒解說,此時府門口一名家仆迎了上來,拱手緻禮:“沈先生,我家主人已經恭候多時了,請!”
仆人态度謙和,然而卻肅氣自發。
淩寒神色微微一動,因爲他知道這是沾過血的人,才有擁有的肅殺氣息。
“有勞,這位是老朽的忘年小友。”沈重言這句話,既是表明要帶淩寒進去,也是給了淩寒一個不小的名譽。
沈重言雖說不是太出名,但是在這略陽府一畝三分地上,也不是容輕視的存在。
“忘年小友?”
那仆人看了淩寒一眼,卻是極爲銳利,如同鷹視一般。
淩寒見狀,卻是溫和一笑,雙眸靜如止水。
“請!”
“多謝!”
淩寒跟着沈重言拾階而上,側目一瞥間,就看到門樓邊側已經停了幾輛馬車。
“老先生,看來這鄭府患者,不僅是病的不輕,而且還是難以公開的隐病!”
沈重言聞聽此話,訝異低聲輕問:“哦?何以見得?”
“時間太急,醫者衆多!”淩寒簡要的說着,看了那前方領路的仆人,“還有就是……把守甚嚴!”
詢診問病,隻要不是什麽特殊急性突發疾病,一般都不會選擇清晨朦胧診病。
排除特殊情況,那隻能說求診之人不想别人知道這件事,所以選擇人迹稀少的時辰,請醫者悄然過府診治。
如果單是沈重言一人那也就罷了,或許是一個特例,又或許是沈重言心系患者而早到,但顯然今日來到鄭府的醫者不止沈重言一人。
府外的幾輛馬車,透着淡淡的藥香味,顯然是幾名醫者同是這個時辰抵達,那這就不是單純地偶然性。
最後,就是這鄭府的門衛仆人。
這番謹慎,可以說是仆人盡職盡責,不允許閑雜之人進入府邸,但也可以看成是不想多餘之人知曉此事。
否則,沈重言完全不用解釋什麽,對方完全可以把淩寒當作藥僮。
“小友慎言,爲患者考慮,也是醫者之德。”
“老先生所言極是。”
淩寒點了點頭,倒是十分人認可沈重言的話,顧全病人隐私,也是行醫之人的必修課。
他原本就打算安頓下來後,就開始學習醫術,等醫術有成後,兌現對白采兒的承諾,懸壺濟世治病救人。
雖然與沈重言初見兩次,但從其身上倒是學到了不少東西。
府邸規模之大遠非民宅所能比,途中樹蔭翠綠、池塘花徑,讓人恍然忘卻了如今已是秋季。
來到客廳時,廳内已經有幾人正聚而交談,七嘴八舌争得是不可開交。
居于客廳首席的,是一名中年男子,一張國字臉上,兩道粗眉斜飛入鬓,無形中透着狠厲之氣。
此刻正大馬金刀的坐着,一雙厲目正環視着廳内幾名男子。
“主人,沈先生來了。”
“嗯。”男子輕輕應了一聲,一臉不耐煩地看向沈重言,“沈重言,你可是讓本官久等了。”
沈重言急忙施禮:“老朽年邁,行動遲緩,還請貴使大人見諒。”
“你也不必緊張,既然已經來了,就速速與這幾位妥善商議出個法子,否則今日爾等誰也别想走出去!”
男子說着,就是橫排桌子豎瞪眼,一副要吃人的模樣。
這一連翻舉動,吓得幾人是一陣臉色發白。
“沈老,你還真是……”淩寒此刻是哭笑不得,心說這果然沈老爺子沒安好心,這不是讓他來“陪斬”的嗎?
沈重言一臉苦笑:“小友莫要氣惱,老朽也是無可奈何,料定今日這鄭大人不會善罷甘休,這才希望小友同行而來,也好一同研究治病之法。”
“老先生,老大爺,老祖宗啊,您可是名醫,您都不行,晚輩能有什麽辦法?”淩寒雙手一攤,一臉無奈,“再說了,是什麽病情您也不說,病人晚輩也從未見過,就算晚輩想出謀劃策,也是無能爲力啊!”
“額,是老朽糊塗了。”沈重言途中急着趕路,倒是忽略了這檔子事,“你且聽老朽慢慢道來,事情是這樣的……”
經過沈重言的一番簡要講述,淩寒終于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利州路經略安撫使鄭克祥,膝下有一女名喚鄭靜茹,近日患了喉癰之症,發熱惡寒,咽喉腫痛,吞咽困難,周身不适。
這種病症,倒也不是棘手之症,一般醫者郎中也能治好。
但結果卻是大出意料,不僅湯藥治療無法痊愈,反而是有越來越惡化的迹象。
這讓鄭克祥是大爲光火,不僅教訓了幾名郎中,更是在請了沈重言的同時,也請了利州路其他府縣的名醫連同會診。
然而效果并不明顯,依舊是繼續惡化。
于是讓衆人回去苦思對策,今日彙聚一起再行商議。
“原來是化膿性扁桃體炎……”
“什麽化……桃……”沈重言表現的一臉茫然,顯然他搞不清淩寒在說什麽。
淩寒尴尬地撇開話題:“沈老,按理說,此症并不複雜,應不至于束手無策,爲何會到如此境況?”
在淩寒印象中,這種後世常見的疾病,雖說這種病跟牙疼一個德行,但是西醫與中醫都可以給予有效的治療,隻是見效有快慢之分罷了。
他雖然對于醫學涉入不深,但是好在這副身軀原有記憶,給他輔助了不少的醫學基礎,否則他那一套針法也不會信手拈來。
以他對這個年代的醫學認知,沈重言絕對有能力治愈這種病症。
淩寒的這句話問得極其單純,并沒有其他的意思,但是聽到他人耳中卻是另一番味道。
因此,淩寒話音剛落,那圍在一起議論的人群中,傳來一聲斥責:“并不複雜?哦?呵呵,依你這豎子之意,是我等無用了?”
“沈重言,這是你的意思?”
“你讓你的僮子在大人面前說這等話,究竟是何居心?”
一句簡單的話,卻遭來了衆怒,這讓淩寒始料未及。
頓時,廳内氣氛凝滞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