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正如淩寒推測地那樣,蒙古大軍隻是襲擾,并沒有大舉入侵地意思。
而南宋王朝,卻是一副如臨大敵,集結重兵于仙人關。
與此同時,派出使臣與蒙古和談求和。
而和談結果,就是以仙人關爲界,從此西和州、成州與鳳州将不屬宋境!
這些是途中所聽聞的消息,對此淩寒并沒有過于關注,而是依舊穿過仙人關,進入了沔州地界。
沔州、略陽府,西南地域較爲繁華的州府。
這一路走來,淩寒要不是下山之時,攜帶不少野味變賣,他極有可能混成乞丐模樣。
這個年月,即便有好身手,錢财也不是說來就來的。
到了略陽府,淩寒就打聽李墨陽住處。
原本淩寒是不想這麽做,但是怎奈自己已經是清潔溜溜,連個住店吃飯的錢資都沒了。
他雖有盜聖之名,但是新到一個地方,最起碼也要先熟悉一下環境。
況且既然重生,淩寒也想換一種活法,因爲縱使盜亦有道,但終究還是難登大雅之堂。
所以淩寒左右權衡之下,決定還是想借助李家安頓下來。而根據記憶中印象,李墨陽那裏還有一筆錢屬于淩家。
當年李墨陽爲了報恩,在經商發迹之初,就特意爲淩宇入了利份,雖然其父淩宇并沒有當真,這些年也沒有過問此事,但這件事情卻是真實存在。
利份,也就是股份。
既然有這麽回事,淩寒雖不報什麽期望,但還是想試一試。畢竟做任何事情前,都要有一定本錢才行!
以李墨陽身份名聲,淩寒很輕易就打聽到了。
而且從别人口中得知,七日後就是李墨陽五十壽辰。
“我來的還真是時候,隻是不知我這種身份,算不算這李墨陽的親友呢?”淩寒打量自身殘破衣衫,自嘲一笑,朝着城南方向而去。
黃昏時分,淩寒才看到一座規模不小宅院。高大的門樓中央,赫然寫着“李宅”二字。
拾階而上,淩寒輕叩門環。
不多時,黑漆大門露出個縫兒,緊接着頭戴青色小帽的腦袋探了出來。
“喂,你這讨飯乞丐膽肥了是不是?”青色小帽下,是一個瘦肖尖酸的面容,斜眼正不耐煩地打量着淩寒,“這門是你能敲打的?敲損了,你十條命也賠不起,去去去,速速滾去,别污了這裏,否則小爺讓你明白什麽是後悔!”
“我……”
淩寒剛要開口,卻聞門内傳來一個男子聲音:“阿福,是什麽人?”
“少爺,是個讨飯的乞丐!”
“那你還杵着作甚?”門内男子語氣顯得不耐煩,“速速亂棍趕走!”
“是!”
阿福卑躬連忙應承,随後轉過來身,就是頤指氣使走出大門,十分不客氣地看着淩寒:“你這小癟三,真是沒個眼力勁,今日就讓你長長眼!”
話未落,拳頭已經掄向淩寒。
淩寒雙眉微蹙,身形微微一側就躲了過去。
“嘿!你還敢躲閃,找死啊!”
阿福一拳落空,心頭怒火騰升,下一刻竟是拳腳齊上。
依着淩寒原來脾氣,眼前阿福早該躺在地上,但是既然決定前來李家,就要适當地克制自己。
就在這時,一輛馬車緩緩駛向大門口。
阿福雖是氣惱未能教訓淩寒,但還是轉身殷勤的小跑了過去。
這時,車内傳來女子之聲:“今日有勞孟公子伴遊。”
“蘭芝你不必客氣,此乃孟某榮幸之事。”
“那屆時家父壽辰……”
“蘭芝姑娘放心,屆時孟某定會說服家父前來,爲你父親祝壽道賀!”
車内女子語态欣喜:“那就多謝了,家父定會灑掃門庭恭候大駕,蘭芝告退。”
說完,車簾輕輕撩起,一名身着淡藍色裙衫的女子,彎身緩緩而出。
一名丫鬟伫立在旁,将女子從車上攙扶落下。
随後,馬車又匆匆離開了。
看着從身邊駛過的馬車,淩寒暗自心想,這車中之人看來身份不簡單。
李家在略陽府算是舉足輕重,畢竟這沔州第一首富的名頭可不是虛的,因此凡是官吏士紳,都會給李家足夠的面子。
雖說士農工商,商人隻能排在末位,但是南宋的經濟如此發達,可是全賴于這些商人。
因此,當下商人的地位有了一定提高。
尤其是李家這種程度,其實已經與當地官宦地位無異了。
然而,剛才車中之人行至門前,卻沒有要進入的意思,更甚者連下車的舉動都沒有,顯然是身份地位不凡。
女子正欲拾階而上,卻是側目看到了淩寒。随即秀眉微蹙,語帶不悅起來:“阿福,這是什麽人?”
“回小姐,應是讨飯的!”
“那還不快趕走?徒添晦氣!”
女子冷冷嬌哼,撣了撣水雲衣袖,便徑直走向台階。
“李蘭芝,這就是你李家的待客之道?”靜默的淩寒終于開了口,靜如止水的雙眸中俨然有了寒意。
剛才車内的對話,淩寒是聽得一清二楚,所以也就知道了眼前女子的名字。
而對于這個李蘭芝,淩寒記憶中,是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當年兩家差一點結爲姻親。
陌生的是,當年淩宇以犬子年幼爲由,并沒有直接承諾這門親事。
淩寒話一出口,就立刻遭來丫鬟呵斥:“混賬,我家小姐名諱,又豈是你能直呼的?”
“名字當然是用來直呼,就是爲了區别不同之處,難道要像稱呼動物一樣,統一稱作阿貓阿狗?”
“你!……”
李蘭芝臉色瞬變,低聲一語:“阿福,将此人亂棍趕走!”
阿福應了一聲,卻并沒有直接動手,而是招呼幾名家丁一同撲向淩寒。
“且慢!”
就在這時,一名身着錦衣的年輕男子來到門前。
“哥,此人……”
男子一擺手,打斷了李蘭芝的話,随後打量着淩寒:“方才說待客之道,不知你是什麽人?”
“徽縣淩寒,清越兄,可有印象?”
淩、李兩家雖然少有往來,但是各自家庭情況還是大緻明的。
李墨陽膝下兒女成雙,既然李蘭芝稱呼對方兄長,那麽就是李清越無疑了。
“徽縣淩……是你!”李清越略作思忖,頓時神情一變,接着卻是冷然一笑,“聽聞徽縣已被鞑子屠城,沒想到你竟然還活着,這倒是難得啊!”
彼此交談,最忌揭人傷疤,李清越一出口就是鋒芒相對。
然而淩寒卻是神情自若,平靜道:“那隻能說,淩某命不該絕,否則也不會站于此地。”
“是啊,你我兩家也算舊識,如今淩家遭逢大難,我也是深感惋惜啊!”李清越站在台前,俯視下方淩寒,“念在過往的情分,我李家自不會袖手旁觀,阿福!”
“少爺,您有何吩咐?”
“把你身上月錢,留作資助淩寒老弟!”
“這……”
“嗯?不舍?”
阿福頓時爲難起來:“少爺,并非是小人不舍,而是月錢不曾帶在身上……”
“那你等幾人拼湊一下!”李清越指了指其餘家丁。
少爺發話了,幾名家丁很快就湊了百十個銅錢。然後按照李清越指示,悉數送到了淩寒的面前。
“淩寒老弟,李某能做的就隻有如此了。”
“無妨!”淩寒淡淡一笑,卻沒有拒絕,“能湊齊百十文錢,看得出李家工薪待遇豐厚!”
“過獎,淩寒老弟一路走好!”
一路走好,好個一路走好,不僅是當衆逐客,更是希望淩寒早點死。
叮!
一枚銅錢掉落,順着地面滾落路旁。
淩寒急忙彎下腰,撿起銅錢,然後放回了懷中。
一切看似随意平常的舉動,卻是引得門前衆人紛紛冷笑,尤其是阿福一衆家丁,更是肆無忌憚的大笑起來。
身爲李家的仆人,月錢待遇十分可觀,平日裏就算路邊躺着一枚銅錢,他們也不見得去彎腰撿取。
所以淩寒的這種行爲,在他們看來是最爲低賤。
“這幅窮酸相,也隻配沿街乞讨的命!”看着淩寒的舉動,李蘭芝輕聲問,“哥,這徽縣淩家,好像聽爹爹提起過,莫不是爹爹的故交?”
李清越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冷哼一聲:“你一定是聽錯了,我李家豈會有這等落魄寒酸親友?”
“那倒也是,此人讓小妹有種強烈厭惡感!”
李清越不屑地掃了淩寒一眼:“好了,娘親已經命人備好了羹湯,快進去吧!”
随後,黑漆大門重重合上。
衆人說了什麽,淩寒沒有去在意,而是懷揣着百十文錢默然離開。
夜幕降臨,喧嚣的街市也成了熱鬧的夜市。
“李家之人,還真……呵呵!”淩寒突然笑了起來,見路邊有一面攤,陣陣香氣迎面撲鼻,“既然饑腸辘辘,那就先祭五髒廟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