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時,感覺到自己很有可能會被牽連進去的人恐慌了,這其中就包括當朝首輔錢謙益和司禮監掌印太監趙德全二人。
趙德全驚慌的在内廷轉來轉去,他悔不當初,若是他沒有收揚州周家等富商的賄賂,便不會有今天的危機了。
跟在皇上身邊越久,越是了解皇上的性格,趙德全便越驚恐,他清楚,若是皇上知道了他收受賄賂的事情,就算看在以前的情份上不處置他,但也絕對不會在信任他了,而失去皇上的信任便是他最大的絕望。
猶豫了半個時辰後,趙德全有了決定,回了一趟住所後,便毅然向着禦書房方向走去。
朱慈烺正在禦書房處理政務,就見趙德全懷抱着一個小箱子,偷偷摸摸的走了進來,像是做賊一般。
朱慈烺放下手中的筆,面無表情的掃了趙德全一眼,似乎知道他的來意一般。
“皇上,奴婢對不起皇上。”趙德全瞬間跪倒在地,泣聲說道。
“你怎麽對不起朕了?”朱慈烺聲音冷淡,帶着一絲戲谑。
趙德全身體一顫,看得出皇上定是對他失望了。
“皇上,奴婢曾違法亂紀,私下收受他人賄賂,愧對皇恩,請皇上賜死奴婢!”
“你一共收了多少?”
“大約一百一十三萬兩!”趙德全将裝着銀票地契等物的小箱子推上前後,拜倒在地,緊張的等待接下來的審判。
“把财物上交内努,去領二十杖,退下去吧!”朱慈烺沉吟了片刻,留了餘地,看在趙德全主動認錯并交上所有賄賂的份上,并沒有下狠手。
“是,皇上!”趙德全松了一口氣退了出去。
雖然上交了所有财物還要挨二十杖,但隻要皇上沒有撤他的職,便表示皇上依然會任用他,隻要沒有失去皇上的信任這些都是小事,畢竟作爲一個太監,他所能依靠的隻有皇上的信任,失去皇上的信任對他而言才是生不如死的。
錢謙益府上,錢謙益癱坐在内堂的椅子上,一臉灰白。
“老爺,你怎麽了,發生了什麽大事嗎?”柳如是看着錢謙益一臉惶恐和頹廢,連忙擔憂的問道。
這樣的表情,柳如是還是隻在上次錢謙益親手燒毀東林書院時在看到過一次,這是第二次,她猜測一定有大事發生。
“夫人,我---”錢謙益抓着柳如是的手,話才剛說出口就說不下去了,隻有一臉的爲難與羞愧。
畢竟那種事情讓他怎麽說的出口,難道讓他說他其實是因爲當年收受了賄賂,如今事發了,他害怕皇上的懲罰嗎?
這種事情太不光彩了,甚至是一個絕大的污點,說出來太影響他的形象了。
錢謙益雖然比柳如是大了近四十歲,但錢謙益确實是真的愛柳如是的,這一點絕不有假,要不然當年他也不會冒着全天下人的笑話娶了柳如是當繼室,每一個男人都不想在自己心愛的女人面前暴露自己的污點,錢謙益也不例外。
“老爺,夫妻本爲一體,沒有什麽是不能說的,到底出了什麽事老爺您就說出來吧,如是也好爲你分擔一些,你若不說的話,如是也會一直擔心的。”柳如是溫柔的靠着錢謙益道。
“如是---”錢謙益歎了一口氣,摸了摸柳如是的秀發,柳如是的溫柔讓他極爲感動,得妻如此夫複何求啊!
這是極爲詭異的一幕,一個年過六十的老人和一個二十來歲的絕美女子,兩人相互依偎在一起,眼中都有着對對方深深的愛意,這是一場跨越年齡的相愛。
最後,錢謙益還是忍不住告訴了柳如是一切,畢竟柳如是做爲他的妻子,與他榮辱與共,若是皇上真的要處置他,柳如是知道事情的原因總比事到臨頭還不明所以強。
錢謙益說得很慢,很爲難,說完後又忍不住偷偷的盯着柳如是,害怕在她臉上看到失望。
事實上,柳如是并沒有任何失望,要知道當年,錢謙益爲她贖身的時候,可是足足用了五萬兩銀子,依照當時大明官員的俸祿,若是錢謙益沒有點額外收入的話,是絕對不可能做到的,柳如是無疑是很聰明的,她早就知道這一點,其實何止錢謙益,當時又有哪個大明官員沒做過這等收贓之事。
柳如是想得很明白,雖然錢謙益年紀比她大了四十歲,足以做她爺爺,但她當年不過是一低賤的青樓妓子,就算是所謂的名妓也改變不了她低賤的事實,而那時的錢謙益已經是身爲禮部尚書的朝中重臣了,卻願意明媒正娶的娶她這個低賤的青樓妓女做繼室正妻,單憑這一點,錢謙益不管曾經做過什麽也值得她摯愛一輩子不離不棄。
“老爺難道忘了嗎,去年皇上爲天下百官漲俸祿的時候曾說過會對大明官員以前所犯過的那些事既往不咎,老爺就算收過什麽人的供銀,也必是之前的,皇上不會怪罪的。”柳如是沉吟了片刻說道。
錢謙益精神一振,确實皇上說過這樣的話,皇上金口玉言,應不會有假,若真是這樣的話,他應該可以逃過這一劫。
“哈哈哈哈,夫人真是爲夫的解憂之寶啊,爲夫得妻如此,今生足矣!”錢謙益在柳如是絕美的臉上狠狠的親了一口,大笑道。
“老不羞!”柳如是雙頰微微羞紅,嗔了錢謙益一句。
雖然得柳如是開解,錢謙益心中大定了不少,但事情最終的結果沒有出來,他心裏的擔憂還是存在的。
直到京城十數位勳貴全部被錦衣衛抓入大牢而對朝中百官卻沒有任何動靜,錢謙益這才真正的放心了下來,皇上果然金口玉言,沒有在這件事上面翻舊賬責怪官員。
不僅是錢謙益,另外那二十幾名朝中重臣同樣暗暗松了一口氣,面上的表情均是猶如從鬼門關爬了一圈卻幸運的躲過一劫的僥幸之色。
經過了這件事情,這些朝廷重臣們體會到了一隻腳踏入鬼門關的恐懼,從此之後,他們再也沒敢在收受任何人的賄賂,最終竟脫變成爲了曆史上有名的清廉官員之一。
然而,錢謙益等人不知道的是,朱慈烺之所以放過他們,不僅是因爲當年說過不會翻舊賬的話,更主要的是,因爲有這些把柄,他可以逼迫錢謙益等人在将來一些重大的事情上妥協,是錢謙益的利用價值讓朱慈烺放過了他們,要不然朱慈烺就算耍無賴也要讓大明的國庫在多上個幾百萬兩銀子。
要知道,因爲大明制度的特性,中興元年之前,大明的官員是無人不貪,個個都是肥得流油的‘肥羊’,他們貪污受賄的手段層出不窮,雖然不可能有如當年太監劉瑾那般,一人就搜刮了上億兩銀子的财産,但幾十萬,一百多萬兩這樣的還是普遍的,二十幾個重臣,真要抄起家來,區區幾百萬兩銀子還不是手到擒來。
京城這邊動手的同時,朱慈烺也下旨控制揚州和蘇州的第三軍,第四軍動手,按照賬本上的目錄,擒抓所有牽扯進來的客商,地主豪強,地方官等等,特别是那些豪強,因爲要爲下一步改革做鋪墊,必須盡可能的削弱豪強們的實力,朱慈烺暗暗給了黃得功和閻應元指示,讓他們盡可能的将沿海的豪強們拉進這個漩渦裏。
第三軍,第四軍連同數千錦衣衛,以揚州和蘇州爲中心,迅速橫掃江淮江南沿海各地,無數地方官和鄉紳豪強被抄家入獄,最嚴重的兩大鹽政司,大到鹽運使,小到幾乎所有的小吏差役全部沒能逃過。
最後,數十勳貴,兩百多地方官,六百多大小商戶,八百多各級鄉紳豪強,總共近兩千戶被查,足足四萬多人被牽連,過程中,因爲抵抗,更造成了十萬人的死傷,大都是那些鄉紳豪強的家丁護衛,經此一役,沿海四省的鄉紳豪強元氣大傷。
消息一出,震驚天下!
百姓們議論紛紛,原本這麽多人遭難,不少百姓不免生出一些同情心,但在看到大明日報上所報道所查抄出的财物總額時,一個個立刻就閉嘴了,轉而變成破口大罵。
“總價值一億四千二百七十二萬兩白銀,果然是一群肥得走路油都會流出來的‘肥羊’啊!”朱慈烺坐在龍椅上,看着應龍軍和錦衣衛呈上來的奏報,震驚之餘又有些憤怒。
小宮女蘭香正沏好了一盞茶捧來給朱慈烺飲用,陡然聽到這麽多銀子也被驚得手一抖,手中捧着的杯子啪的一聲掉在地上。
還沒等小宮女請罪,朱慈烺便擺了擺手讓她退下去。
“海棠,朕火氣大,你過來幫朕舒舒氣!”朱慈烺咬着牙對着不遠處的海棠說道。
小宮女立刻走了過來,幫朱慈烺撫胸暗背,不一會蘭香又沏了一盞可以清心靜氣的茶過來,朱慈烺喝了幾口之後才感覺氣消了不少。
一億四千二百七十二萬兩白銀,折合兩千戶,平均每戶七萬兩白銀,這并不多,雖說萬兩家财便算富豪,許多戶其實隻抄出了幾百一千兩這樣,但畢竟還有那些真正大頭的,光是揚州和蘇州的七大家族就抄出了價值三千多萬兩的财物,還有申國公和定國公兩個和當年魏國公府一樣從洪武年間就傳承到現在的家族,雖然他們不如魏國公府富裕,但兩個近三百年下來的家族也抄出了價值近六百萬兩的家财,另外的勳貴豪強地方官們也不少,最次也也有兩萬兩。
明有正德處置太監劉瑾,從劉瑾家中一下子就抄出了價值過億兩白銀的家财,曆史上的滿清更是出了一個和珅,嘉慶皇帝一抄更弄出了價值過八億兩的财物,朱慈烺抄了兩千多戶才弄了一億四千多萬兩,真是小巫見大巫了,不過也夠大明國庫瞬間爆棚了。
有銀子在手,朱慈烺的底氣也足了,準備着手下一步的大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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