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楓久久不語。
掌握絕對權力的人,都不喜歡自己掌控下的人,做出令自己意外的事情。藍楓這次深深的感覺到了意外。
他腦海裏搜刮着種種對策,他把自己設想爲雲朵,想象雲朵遇到了這樣的事情,會怎麽辦。可惜,雲朵能做的,他不一定敢做。
“那就由你出面,組織一個……嗯,就叫出境管理處”,終于想起了一個曾經見過的機構,藍楓邊回憶邊說:“凡是我上英鎮修士與凡人,也同樣必須佩戴上英鎮徽章,沒有上英鎮徽章的人,一律禁止……嗯,未經許可的出境。
嗯,這徽章并不是對人人發放的,我們要對提出申請的人嚴加審核,隻有審核通過了,才能夠給他們發放上英鎮的徽章,準許他們通過傳送陣,或者高架橋出境。
還有,傳送陣那裏要嚴加把關,高架橋……引橋口哪裏咱們插不上手,就在引橋口外再設一道審核關卡,要對出境入境的人嚴加審核……”
藍楓唠唠叨叨,說了一大堆。他把能夠想象到的防範措施幾乎都羅列出來了,而後擺擺手,有氣無力的補充了一句:“……未知禍福啊。”
雲朵抵達揭陽鎮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月之後了……哦,自從大災難之後,森林中的定居點紛紛收攏附近難民,從人口上、防禦上進行大升級,所以過去稱之爲鎮子的小定居點,如今都可以稱之爲城、或者城堡。這裏如今已經被稱爲揭陽城,隻不過在雲朵的概念裏,這裏還是他出生的小鎮。
在雲朵築路期間,揭陽城遭受了三次的小規模獸潮襲擊,其中有兩次由摩雲嶺出動修士,支援當地守護守城,使得揭陽城在重重危局之下堅守了下來。如今,這裏已經發展成擁有三萬人的小型城市,建築格局也跟過去變了樣。
由于當地的守護……好吧,如今應該叫做城主了,由于本地城主終歸是從摩雲嶺出來的,他的建城方案多少延續了摩雲嶺的風格,整個城鎮居民不是散落在田野上,而是修建起高大的圍樓式城牆,将所有的居民安置在城市裏進行保護。
正因爲大家都集中居住,城内農民離自家的田地很遠,于是,這裏不得不提前硬化了道路,并修建好通向農田及森林的道路網,當然,風火輪車因此小規模的普及下來。
揭陽城這麽快的修建完道路網,主力軍自然是修士。而揭陽城本身不是什麽物産豐富的鎮子,雇傭修士築路是一筆很大的開銷,這筆開銷揭陽城自己是無法支付的,支付這筆錢的人是雲朵。
年在自己出身于此,雖然這個出身地的百姓不太友善,可是他們也是被生活的壓力壓迫的。雲朵不是個記仇的人,在揭陽城城主就任的時候,主動說了願意承擔修路費用,這筆費用事後無需償還。
别人的錢不花白不花,于是,揭陽城就成了附近幾個定居點裏,最先完成道路網建設的城鎮。也因此,揭陽城成爲事變後,對流亡百姓吸引力最高的城鎮,遺棄森林中原先的土著,事變後不是前往揭陽城,就是定居揭陰城。
揭陽城過去以采集爲主,自有的農田隻是一小部分,種出來的糧食甚至不能夠自給自足,于是揭陽城外對道路的需求最迫切。他們必須有一條通往藍玉城的道路,才方便居民購買糧食,以及出售自己的采集藥草。
道路網修建完成後,新城主還意猶未盡,于是對揭陽城進行了持續改建,直至雲朵抵達時,摩雲嶺修士組成土建隊伍還在施工,以至于整個城市像個大工地。
這支專業隊伍用木系法術,在采集區周圍種植了三階毒藤蘿,而後用這種毒藤蘿将所有的凡人活動區保護起來,而土系修士則大量改造土壤,平整土地、設置靈田種植區,大量種植本地特産的藥材。如此一來,揭陽城的特色出産物,比過去有了飛躍式的進步。
這次,由摩雲嶺爲起始點的高架橋道路,出口設立在鎮中心廣場。三輛巡邏車從引橋口直達廣場中心。得到通知的揭陽城城主早已經等候在引橋口,彼此見面,對方急忙問:“師祖,摩雲嶺的戰鬥還沒有平息嗎?”
雲朵點了點頭:“應該還沒有平息,你看,來往的車輛并不多,說明大家還不敢放心出行。”
還是自己人貼心。在上英鎮期間,自始至終藍楓不曾問過摩雲嶺的戰鬥。不過,自從妙法天君走後,哪裏的戰鬥已經趨于平緩。如今與其說還在鏖戰,不如說雙方已經轉入對峙,小規模沖突時時發生,而大型戰鬥……唉,妖獸們已經打不起來了。
揭陽城城主長長出了一口氣,轉念又說:“既然師祖能丢下戰場來我這裏,想必戰局有利于我們摩雲嶺?”
雲朵點點頭:“妖獸們攻擊乏力,同樣的,我們防守有餘,攻擊無力;如今雙方暫時這麽僵持着,但妖獸們遲早要撤,我估計他們堅持不了多久了,沒準今天,也沒準明天就會撤退。”
揭陽城主一喜。稍傾,躬身行禮:“師祖,請往這邊走……
這座城市中心位置沒有什麽大的變化,原先的鎮子變成了城市的内堡,我将城牆改建了一下,而後最外面增設了二環城、三環城。
師祖以前家,我還特意給師祖保留着,師祖是去自己家裏住,還是去我那裏安歇?”
雲朵揮揮手:“去你那裏吧,我以前的家……哈,并不是什麽好地方,那處空房間如果能分配下去,有誰需要,就分給誰吧……我帶來了修建傳送陣的人員,聽說你要把傳送陣,挪一個位置?”
這位出身鸢蘿谷的煉氣期修士,一邊在前方引路一邊謙卑的回答:“是呀是呀,城主,以前那座傳送陣設立在城主府邸内,最初,來往的人還少,倒沒有什麽妨礙的。如今每天乘坐傳送陣的有數百人,人來人往的,弄得我連一個修煉的清靜都沒有。
所以,我上一個月申請改建傳送陣,想把傳送陣設立在中心廣場,到時候誰來誰往,不關我事,我也好有一個清靜。”
雲朵哈哈一笑,旋即,又好心的問:“你還沒有聯系上家人?”
揭陽城與揭陰府的管理者,都是從摩雲嶺出去的。這些管理者,基本上屬于進階無望的煉氣期修士,他們采用承包的方式,管理這兩座定居點。
這類修士既然進階無望,眼看着壽命将近,他們積累的修煉物資,基本上不是爲自己積累的,多數都是想把積攢的财富,留給自己的繼承人。
雲朵認識這位揭陽城的代理城主,僅從相貌看對方像是六七十歲老人了,白發蒼蒼,額頭已經布滿皺紋。據說此人的壽命最多還有十年左右。當初此人來揭陽城的時候,就想着離大河近一點,自己的通訊玉簡或許能夠聯絡上大河南岸的家人……
想到這裏,雲朵馬上補充:“下個月摩雲嶺要開論道大會,摩雲嶺境内的幾個定居點的首領都要聚會一下……哦,也沒有什麽大事,就是彼此認識一下。
另外,我要提前通知你,但你要對我接下來說的事,絕對保密,概不外傳。
第一:就在不久前,大河河面上升起了一道天幕,這道天幕隔絕了南北兩岸,使得兩岸變成了天塹。我們已經派人探過了,爲此損失了幾個人手。據目前我們推測,那道天幕大陣很難破壞,它有可能是罕見的光系法術。”
老城主張大了嘴,白發蒼蒼的頭顱半晌無語。許久,一滴渾濁的眼淚從眼角流下來,他慢慢的擦掉這一滴眼淚,慢慢的說:“那麽,此生我們無法安葬于家鄉了?”
雲朵點點頭:“這個……請放寬心情,順應巨變吧。
接下來我要說的第二點是:在我們探索光幕大陣的時候,發現大批的妖獸正在回撤,與此同時,河對岸的修士似乎并不急切破除天幕。也,許他們也覺得天幕有存在的必要。所以,你懂?
我猜妖獸們修建光幕大陣、隔絕南北的目的是:乘妖獸的新天君繼位,讓妙法天君赢得一個鞏固修爲的喘息之機。而南岸的修士們,我們家園那些人、咱們的師門,估計是想徹底擺脫麻煩——在他們看來,妖獸森林就是一個大麻煩……所以,你懂?
妖獸的喘息之機就是我們的危難,我們難以預料它們是否會要攻擊我們修士,或者攻擊所有的人類……我曾與一位妖獸的天君達成協議,這份協議雖與揭陽城、揭陰府無關,但你們也要知道一下——我同意與妖獸做生意,容許他們用自己采集到的天才地寶,在摩雲嶺進行以物換物——這是第三點。
這個交易短期内隻在摩雲嶺有效,以後你們前往摩雲嶺,如果看到街面上有妖獸行走,不要驚訝不要喊打喊殺,裝作沒看見就行。”
白發蒼蒼的老城主馬上追問:“那麽,以後我們在揭陽城附近看到妖獸,是否也不能動手?”
雲朵呲的一聲笑了起來:“協議而已,協議規定在交易期間保證雙方安全,但這是藍玉城的事情,以後你該打就打該殺就殺,不妨礙的。”
停了一會兒,雲朵冷笑着補充:‘你瞧,明明達成了交易,可是妖獸們還不是照樣攻城嗎?所以這一份協議僅限于交易期間,對方來交易,我們正常接待;交易達成後對方出了城市,你想動手就動手,我不幹涉,你懂?”
老城主長歎了一聲:“這樣……也好,師叔祖,這樣我就放心了。
畢竟,從我出生開始,人妖雙方就相互仇殺,突然間讓我把它們當朋友,這個,我絕對做不了。但如果僅僅是彼此交易期間,這個,我可以理解。畢竟它們拿來的那些天才地寶,哪怕是身上掉下來的羽毛鱗甲,也免去了我們一番搜集的辛苦。”
老城主渾濁的眼珠動了一下,馬上又說:“師祖,如果任由妖獸來往城市間,讓它們自由的、時不時窺探我們的虛實……?”
雲朵哈哈一笑:“你這麽想就狹隘了。你要知道,戰争不光是消耗生命,還要消耗物資——海量的物資。
它們辛辛苦苦跟我們打一仗,圖什麽?占領我們摩雲嶺嗎,摩雲嶺可是摩雲大鵬的地盤,它們占不走的。
那麽唯一的目的就是搶劫了,但如果搶劫所花費的成本,遠不如随便來摩雲嶺走走,随意就交換到需要的物質,誰願意花費巨大的生命代價,以及巨額的物資,來發動這一場戰争呢?”
當然,雲朵這裏說的,是在理性思維下的必然情況,可是在權勢社會裏,君主們并不全是理性思維的。
對于前一種情況,還可以說“商隊能夠通過的邊境線,士兵就不回來”。那麽即使摩雲嶺的虛實被人窺探了,又有什麽可怕呢?
而對于後一種非理性思考的情況,其實也很容易應對——采取中立國瑞士曾經的做法就行了。
二戰期間,瑞士就是全開放式的國策,不管哪國的間諜都可以在國境内随意行走。因此,瑞士的虛實德國人完全知道,但德國卻不敢動手。就因爲瑞士是全民皆兵的,每家有幾個男人就有幾杆木倉。甚至每個男人擁有不止一杆木倉,每個家庭都是一個小軍火庫。
這樣的國家怎麽動手?
真要動起手來,對方雖然國小人少,但你承受起已方的傷亡嗎?
所以,不要總擔心别人知道你的虛實。别人知道你的虛實并不可怕,目前已知的,至少有兩種破解的方法,而恰好摩雲嶺把這兩種方法全采用了。
一路閑聊着,衆人來到城主府,修士們沒那麽多客套,何況城主是自家人。故此,随行的修建人員一點不停歇的開始工作。
雲朵一路觀察揭陽城的狀況,一路稱贊:“你這裏搞得很不錯嘛,凡人的數量比得上摩雲嶺,哦,女人真多,不像摩雲嶺,看着像個光棍城。”
老城主笑着回應:“師叔祖,這可不是我的功勞,我這裏跟摩雲嶺不一樣。摩雲嶺是從無到有建設的新城,老居民幾乎沒有。我這裏原本就是成熟的定居點,原有居民不少,大災變之後,知道這裏安全。老居民的親戚朋友拖家帶口往這裏聚集,這不,一下子就聚集了這麽多人口。
至于說這裏女人多……唉,災變啊,向來發生災變時,男人總是死得多。因爲男人是反抗的力量,所以無論遇到什麽樣的敵人,最先攻擊的一定是男人。而女人可以生育,可以操持家務、她們又比較順從,所以每次災變過後,剩下的女人總是比男人多,這是慣例了。”
“那不一樣,摩雲嶺就是男人比女人多。”
“是不一樣,師叔祖,細論起來摩雲嶺其實沒受什麽災害,人口主要靠移民支撐數量,而敢于出門闖世界的,一定是男人多女人少,平常家庭裏,都不會放女人出門闖的不是嗎?所以……”
“所以,把你這裏的女人跟我勻一勻?”
“這個……”
“摩雲嶺準備增加定居點數目——農夫如果離農田遠了,一天大多數時間都浪費在趕路上,所以我準備興建小型定居點。
如今凡人有了靈石木倉,小規模獸潮可以獨立應戰。有了通訊器,還可以呼叫别人,不再孤立無援。所以我準備在中型定居點周圍,布設一些小型定居點。這種小型定居點沒有修士守護,讓凡人拿起靈石木倉,自己來保護家園。
這樣,遇到他們抵抗不了的災變,可以呼叫中型定居點的修士支援,平常時則由他們自種自收,至于稅收嘛,我也不準備收多少稅,隻要管理成本大大降低,我也不虧。
嗯,說到稅收,正好我要通知你一下——我決定,今後我們對農人不征稅,因爲這種征稅方式成本太高,還容易滋生各種事端。我決定隻對交易征稅。
今後各個定居點要建設專門的市場,所有的交易需要在市場内達成,而我們隻需要設立異味市場管理人員,由他對商家進行計稅征稅。
我們隻收交易稅、沒有丁口稅、沒有土地稅、礦稅、山澤稅……,這樣可以收稅的人員降到最低,把官吏成本降到最低。
而對農夫來說,他們的負擔也大大減輕,因爲他們自種自收,隻要沒有農産品出售就不用交稅。這就是說——讓自己與家人吃飽穿暖所需的農資,不用向我們交稅。
當然,對我們來說,因爲無需挨家挨戶催繳稅收,我們也就不需要那麽多官吏,一兩個人就行。我們甚至可以把市場管理這件事也甩脫了——讓商人出面做包稅人,自己承包市場,自己負擔經營與發展。
這樣,我們可以把需要支付的官員薪水,降到最低數額。我們的支出少了,大大減少了。雖然稅收上面少收了點,但相比大大降低的支出項來說,我們的收益、我們剩下的錢會更多。
我們的收入高了,農夫的收益也高了。因爲喂飽自己和自己家人再也無需納稅,他們會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發展家庭上。更多的家庭、更多的交易,會給我們帶來更多的稅收。
但現在人口數量是一個瓶頸,尤其是女性凡人。如今摩雲嶺城中男多女少,這也可以理解,移民過程中,總是身強力壯的男丁容易活下來,因此,摩雲嶺需要吸納大量的女性。
這次我準備吸納揭陰府、揭陽城兩地多餘女性凡人去摩雲嶺,同時長期發布尋找幸存凡人的任務。你告訴城中修士,讓他們出去尋找躲藏的凡人:每尋到一名男性凡人,獎五百下品靈石;一名女性凡人,如果在生育年齡,那就價值一千下品靈石。
還有,對于揭陽城所轄的凡人百姓,我們将用獎勵政策,容許他們移民到摩雲嶺——不要跟我說這是你的城市,揭陽城産出不多,容納不了這麽多人。再說,這麽一座小城,人口多了防衛力量就必須增大,而這裏的靈氣卻無法容納太多修士。
我們必須發展中心城市,這個沒有商量的餘地。唯有中心城市發展好了,才能提升我們的總體水平……”
雲朵頓了頓,語氣沉重的補充:“我們沒有後援了,天幕已經升起,大河南岸的人今後不見得樂意見到我們,我們必須提升自己的水準。
如今揭陽城大約有三萬戶居民,我先帶走一萬,五千男丁五千女丁,每名男女我支付你三千下品靈石,這樣你總共有三千萬下品靈石的收益,這三千萬下品靈石,你如果想換成築基丹,我可以給你這個特許。
如今,摩雲嶺内一枚築基丹大約價值三百萬下品靈石,我準許你兌換十枚築基丹,怎麽樣,搏一搏,用五六枚築基丹一起吞服,看看自己能否築基?”
老城主嗖的一下站了起來,目光裏露出狂熱的光芒,但過了一會兒,他眼睛中的光芒逐漸暗淡了下來,他輕輕的坐下,小聲說:“我這把年紀了,即使築基了,又能夠如何?最多這輩子在築基初期晃蕩而已。”
“然而,你的壽命至少可以增加一百年,一百年會發生什麽,誰也不知道。也許天幕會在百年内消散,這樣你就又可以回到大河南岸了,可以見到自己的親戚與家人,還有你本門師兄弟。”
老城主幽幽一聲歎息:‘好吧,師叔祖,我願意試一試。但……我需要一名護法,我願意用一千萬下品靈石聘請一名護法。另外……”
老城主停頓了一下,馬上又輕輕搖頭:“……還是算了吧。我本來想築基之後,爲了珍惜生命,搬到摩雲嶺去遠離危險。可我又想着:即使築基後我的壽命加長了,我這裏……唉,終究沒啥大的進階前途,不如還是守在揭陽城。”
老城主一跺腳:“那就搏一搏——我揭陰城大約有育齡婦女一萬九千人,我……總計支援摩雲嶺兩萬四千名凡人,其中男丁七千,婦女一萬七千。”
稍停,老城主又說:“我還知道附近一些隐藏的定居點,我把修士全派出去,缺少的婦女,從新搜尋的移民當中補充。
另外,師祖給的懸賞也很高,一千五百下品靈石,足夠讓那些凡人乘坐傳送陣,冒險前往黃金門所屬地界,然後從黃金門附近購買婦女回到這裏。”
老城主咬牙道:“城主補貼我的靈石,我隻要三分之一,剩下的,發給每位成年壯丁一千下品靈石,讓他們自己前往黃金門,想辦法從黃金門地界購買育齡婦女——他們自己想娶老婆,那就自己去想辦法,我給他們提供經費,他們還有什麽不樂意的?”
但這位老城主馬上又搖搖頭:“不行,一千下品靈石都給他們,他們拿了靈石跑了怎麽辦,被人搶了怎麽辦?
百姓愚鈍,沒有什麽長遠眼光,萬一被别人一慫恿,覺得有這麽多靈石,還待在妖獸森林裏很不安全,沒準兒他們會帶着這批靈石,在黃金門那邊安家置業。如此,我們賠了靈石,卻什麽都沒有得到。”
“嗯,那就給他們五十下品靈石,五十下品靈石足夠購買一個育齡婦女了,我記得五個金币都能夠買下一個妙齡少女……告訴那些百姓,一旦他們帶着老婆,返回揭陽城這裏,我補貼安家費九百五十下品靈石……”
自老城主點頭之後,遷移行動開始了。好在道路已經修到了揭陽城,雲朵發信息回去後,替換的修士迅速出發,不消半日就抵達了揭陽城。緊接着,已經在野外忙碌一個月的築路修士開始返程,順路帶走了揭陽城第一批移民。
随後,當地家境富裕的人家,開始駕駛自家擁有的靈石車往摩雲嶺遷移,而不甚富裕的移民,則拖家帶口人拉肩扛的步行走上高架橋,向藍玉城徒步進發。
幸好這時橋梁上車輛不斷,他們沒必要擔心路上的危險。而這次徒步走完高架橋全程的經曆,也讓他們了解到高架橋的安全性。于是……
雲朵在揭陰城逗留了幾天,送走了幾批移民,向摩雲嶺發布研制妖丹動力車的任務後,這才前往揭陰府。
在此期間,依舊居住在揭陽城的雲爺爺,雖然聽說從摩雲嶺來了修士,他倒是想接近這些修士,打聽一下雲朵的消息。可惜,他如今跟雲朵已經是仙凡兩個世界的人了。
鸢蘿谷的修士來揭陽城的時候,并沒有回避自己的身份,雲爺爺知道這群人來自雲朵的門派,可是除了此前的碧洳之外,不會有哪個修士當着雲爺爺一個凡人的面,談論本門派内部秘密。
所以,雲爺爺至今還不知道,摩雲嶺的城主青耘真人,就是原先他家的雲朵……當然,因爲碧洳的瞎操心,雲爺爺倒是知道雲朵的道号名叫青枟,可是這世界同名同姓的人太多,比如說叫二狗子的人,鎮裏有十幾個。雲爺爺也不敢确定此青耘就是彼青耘。
再說了,如今大多數修士談起雲朵,誰會直接稱呼雲朵爲“青枟真人”?他們多稱呼雲朵爲少谷主、公子,或者幹脆稱之爲師祖、師叔祖等等。況且修士們彼此稱呼,那都是修士相互聊天才說起。雲爺爺一個凡人,修士聊天閑談,怎會讓他靠近?
于是,雲爺爺至今隻知道雲朵也是參戰隊員之一,至于雲朵如今是否還活着,他則完全不知情。
茫然無知的雲爺爺,直到雲朵離開揭陽城依然不清楚雲朵的存在。不過,他沒有放棄每次見到摩雲嶺來人就上前搭讪一下,問對方是否知道一位名叫“青枟”的修士。但因爲雲爺爺不識字,他隻知道“青枟”兩個字的發音。
這些事情都搞不清楚,雲爺爺不了解修士内部的等級,他甚至不知道揭陽城原先的守護碧洳與雲朵地位的高低差别。于是,修士怎會有耐心聽一位凡人老頭的絮叨?……
十日後,高架橋修到了揭陰府。
大災變之後,揭陰府這座城市幾乎維持了原先模樣,因爲城市當中有座旋天門的别院,因此,災變之後承包揭陰府城市管理的修士,基本上是旋天門築基修士。這裏也因爲别院的支撐,因此吸納了不少的高階修士抱團。如果沒有雲朵修建藍玉城,這裏甚至能成爲大災變後,修士活動的中心城市。
可惜,藍玉城已經修建完畢了。
如今,在這座城市裏居住的,除了旋天門本門的五位老築基修士外,還有從其他門派投奔過來的三位築基修士,以及三十餘位煉氣期修士。
大家都是熟人,揭陰府城主一見雲朵的面孔就抱怨,這位老築基修士因爲跟雲朵修爲差不多,說話也沒有多少顧忌。
“少谷主,揭陰府内摩雲嶺太遠,我們這兒雖有八位築基期修士,可是終究防禦力量薄弱,災變之後,我們遭遇了兩次妖獸攻城,損失了近萬百姓,有兩位煉氣期修士隕落,一位築基期修士重傷,至今修爲尚未康複。
少谷主,你那個傳送陣既然能夠傳送凡人百姓,不知道能不能修改一下,讓它也能傳送修士。如果能夠傳送修士那就更好了,一旦我們這裏有危急情況,可以馬上向你求援……唉,如今這一種狀況讓人很惶恐,感覺我們完全孤立無援。”
雲朵等屏退了左右,向對方坦白:“你們都是築基期修士,想必在摩雲嶺也有自己的親朋好友,該知道的消息也都知道了——我們确實是孤立無援了。
天幕已經升起來,我們用種種手法試探過了,南北兩岸的修士都無法穿過天幕,所以,在天幕沒有消除之前,我們已經失陷在這片遺棄之地上了。”
城主點點頭,坦白說:“我當初是追随周融小公子過來的,後來在摩雲嶺築了基,這才過來承包揭陰府的城市管理。周融小公子已經把情況告訴我了,他說……城主要求所有的修士改變心态,沉下心來,好好經營摩雲嶺。”
雲朵點點頭:“沒錯。接下來我們要好好經營摩雲嶺,爲此,我宣布兩道命令……”
關于向摩雲嶺移民這件事,揭陰府并沒有什麽大的異議。至于稅收管理上的事……雖然這裏已被修士承包了城市管理,按理說雲朵無權幹涉人家的具體策略,但雲朵的提議實在太有可操作性。
“這辦法……我們這裏有一百三十五個定居點,每個定居點至少五名吏員,城裏還有三百餘名官吏五百餘名雜役,每年征稅需要耗費大量人手,而官吏們上下到手,多少錢财也不夠他們貪的。到最後的結果是我們收不上錢,百姓還民怨紛紛的。
如果這個辦法實施的話……”
“除了吃飯,凡人百姓還需要穿衣、還需要食鹽、調味品,需要鍋碗瓢盆等日用品……總之,凡人百姓不可能不買東西,不賣糧食。隻要他們交易,我們就可以征稅。而征收這筆稅務,隻需要一個市易官或者包稅人,坐在市場裏就可辦到。”
“可是……這裏百餘個定居點,讓那裏的百姓都到城裏,到城裏固定市場買東西賣東西,這也不現實。”
“同樣的辦法,類似包稅人的辦法——設立定稅商鋪。我們可以容許,經我們許可的人員開設商鋪,而每個定居點可以由兩到三個包稅人開設商鋪。這幾個被許可的包稅人,要承諾每年向我們繳納固定稅額的稅收,然後由我們發放許可經營的商業牌照。
沒有牌照不容許經營,這樣,那些拿了牌照的人,會自動幫你監管鋪子周圍的自由交易行爲。當然,他們不願幹涉的小額交易行爲,估計你也不願去管……”
揭陰府最大的弊端是距離藍玉城太遠,萬一有什麽事,完全是孤立無援。而揭陰府要求開通傳送陣,這個也可以實現。
原先,遺棄森林裏不能使用傳送陣,一方面是擔心妖獸借用傳送陣突襲人類城市,另一方面則可能是芥川附近,遊離的空間裂縫作祟,以至于傳送過程中會撕裂傳送者。而後者,雲朵在去了一趟芥川後,已經有了這個猜測。
如今天幕升起,原先擔心妖獸襲擊内陸,這個可能性已不存在。而芥川的遊離空間裂縫問題,隻要傳送過程中,不橫跨芥川,估計就不會有問題——這一點,傳送陣運行至今,已證明了它的安全性。
雲朵制作的傳送陣,其實隻是借用了“郵遞傳送陣”這個名号。其實,所謂的郵遞傳送陣,跟真正意義上的常規傳送陣區别很小。
相對來說,郵遞傳送陣還更複雜一點,因爲雲朵在郵遞傳送陣上增加了很多保護措施——凡人的身體比較脆弱,在傳送過程中,爲了防止空間的撕扯力将他們撕碎,因此必須增加更多保護。
這種保護,在修士們乘坐郵遞傳送陣時,反而轉化爲暗藏的殺機——如果被傳送物體身上的靈氣超标,會在傳送過程中借助空間拉扯力,引爆修士身上的丹田與識海。
此外,摩雲嶺一帶的“郵遞傳送陣”,與外界的郵遞傳送陣是不能夠實現無縫對接的,也就是說它們是妖獸森林的局域網,而不是廣域網。傳送過程中甚至需要一對一鏈接,譬如藍楓需要的上英鎮靈石礦傳送陣。
揭陰府需要的是一座常規傳送陣。這樣一來,工程量就非常大,需要的材料也是昂貴的。也就是旋天門這樣的超級門派才能負擔得起。而雲朵主持的鸢蘿谷……好吧,主要是雲朵在芥川哪裏收獲了不少可以構建傳送陣的材料,才能如此财大氣粗。
當然,即使材料不缺,修建這座傳送陣所耗費的時間也是漫長的。好在如今藍玉城的戰鬥進入對峙狀态,雲朵不那麽着急回去,所以衆人就在揭陰府駐紮下來。
此後,修建道路的工程并沒有停止。從揭陰府爲中心,道路網需要向周圍的鄉鎮輻射出去,而這些細化道路需要水磨工夫。
好在鄉村級道路、橋面無需那麽寬,也無需那麽堅固,這種道路隻要能保護凡人百姓的行路安全,即可滿足凡人的需求。如此,小規模的築路小隊隻要五六名修士,對于築路時間也要求不高,當做門派懸賞任務發送出去,很多修士願意做事。
築路這種活兒,對于土系修士來說,既可以鍛煉法術的熟練程度,又可鍛煉靈氣的回複能力,加上懸賞也不低,做一個月足夠獲得一年的花費,所以雲朵做好了規劃,高架道路網便不斷向周圍延伸。
沒錯,是高架道路網。高架道路既不占用土地資源,又因爲高架在半空,使得地面行走的妖獸無法襲擊,故此非常受凡人百姓歡迎。而這種高架路面的修築,對于修士來說無非是多耗費一點靈氣,成本增加不多。所以雲朵的道路網全采用高架設置。
道路網的建設伴随着體制革新,每個上下引橋口都自發的形成街市,駐守引橋口的衛士們順便承擔了稅收任務,保稅商爲此多付出一份薪水,但因爲是兼職監稅,保稅商的付出也不多。
不過這樣一來,雲朵的行政部門無需外派衙役挨門挨戶收稅,引橋口守衛的收入增加,到使得引橋口守衛,成爲凡人中最受歡迎的工作之一。而修士則不怎麽喜歡做俗事,于是,修士逐漸從這一工作中撤離。
最終,摩雲嶺所轄所有城市内,凡人的事物由凡人承擔,修士隻承擔庇護職責,并因此享受凡人的供奉。俗世政權與修士階層開始剝離……
坐鎮揭陰府的雲朵,一項項命令發布出去。此後,摩雲嶺一帶雖然戰争還在繼續,并持續了十多年,但各項新規開始逐步實施,戰後經濟快速複蘇走向了活躍……當然,這是多年以後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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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昔日的街道,還是過去那些房屋,居住在揭陰府這座城市的百姓,也大多數是過去那些市民。
相對來說,揭陰府是北岸城市中遭受戰争損失最少的地區。當初,市民得到修士大規模撤離的消息後,還沒有來得及組織起來準備逃亡,雲朵就已經派出修士強力接管了城市,因此,城裏的原住民完整的保留了下來。
不過,現在終究跟過去不一樣了。過去的揭陰府,不斷向風陵渡輸送着海量物資,這些物資源源不斷輸送到南岸,輸送到整個修真世界。如今,城裏店鋪隻能面向妖獸森林裏的殘存修士銷售,銷貨渠道大大削減,昔日的繁榮已經不在了。
雲朵順着稀疏的人流走進了一家店鋪。
這家店鋪他曾經來過,以前他曾經向這家店出售過自己第一次印刷的符箓,那時候,幾位姐姐還在身邊,隻是如今,大家已經各奔東西。
人終究要長大,也許,這種分離就是成長的代價。
店鋪的老闆還是以前的那位中年修士,隻是,這位老闆已經不認識面前的雲朵了——這也可以理解。當時的雲朵是一個凡人小孩,如今,他已經是少年修士。小時候的雲朵,跟現在的雲朵,形象差距太大了。
随手拿起幾張符箓,雲朵詢問這位掌櫃:“掌櫃的,店裏如今最好賣的符箓是什麽?”
掌櫃的雖然沒有認出雲朵,但也覺得雲朵氣度不凡——城内的修士,雖然修爲有高有低,但大家的臉上多少帶有一種“不知道明日如何”的惶惶不安,唯有雲朵神态安然,臉上的表情全然不擔心日後的處境。
掌櫃的恭敬的回答:“上人,店中如今最好賣的是定身符,一個下品靈石可以賣一打12張,但這是我們的銷售價,上人如果有靈符出手,小店也是肯收的……哎,如今小店隻能夠做一些薄利生意,所以定身符二十張起開始收購,每二十張一個下品靈石。”
雲朵吃了一驚:“這麽廉價?”
掌櫃的苦笑了一下:“上人恐怕不知道,如今小店能夠維持下來,多靠凡人過來購買,凡人那裏最喜歡的是定身符與金剛符。
定身符主要用來定住妖獸,金剛符用來保護自身,至于被定住身子的妖獸嘛,嘿嘿,即使是凡人,如今誰手上沒幾杆靈石木倉?
至于說到這些符箓便宜,哈哈,上人也該知道,如今符箓的制造方法已經革新,我揭陰府的守護來自摩雲嶺,摩雲嶺那群修士來自旋天門鸢蘿谷。至于鸢蘿谷的修士……
哈哈,上人也是修士,應該知道他們早在十多年前,就推行了一種新工藝,可以用器物大批量的制造靈符。
嘿嘿,原本鸢蘿谷對他們的制作器物,也是千方百計的保密,可如今都啥時候了?鸢蘿谷培養出來那麽多的修士,印刷符箓的手段又不是什麽高明煉器術,所以,如今修士身上,誰不攜帶幾個可以印刷符箓的法器。
這類法器多了,幹這個活的人也多了,符箓的價格自然跌的厲害,再加上如今我們跟南岸已斷絕聯系,有東西也售不出去,這裏的符箓自然賣不出什麽價格。
唉,現如今啊,符箓的價格也就比符紙價格高出那麽一點點,以至于凡人都買得起了。唉,什麽世道啊。”
雲朵也跟着輕輕一聲歎息,随機,耳邊傳來一聲吆喝:“掌櫃的,來一千張中階爆炎符……”
掌櫃的輕笑着搖搖頭,對雲朵冷嘲一句:“你瞧,如今,連中階爆炎符也是成千張的購買,過去哪有這種現象?”
掌櫃的邊沖那位新顧客走去,邊自言自語:“……擱過去。一位四品制符師,一天也就能畫出三四張中階靈符,這已經是極限了。那時候,你想買一千張要去拍賣場,或者南岸的超大店鋪。
現如今,除了上品靈符沒法大規模制作,不得不手工繪制外,中品靈符就如同大白菜一樣,真是低廉的令人心痛。”
掌櫃的說完,回身沖雲朵點點頭,開始招呼這位新來的客人。雲朵也慢慢的轉過身來,沖剛才說話的那位新顧客輕輕點頭。後者猛然看到雲朵,也是一愣,愕然的張大嘴,竟然忘記了回禮,雲朵也不在意,随即邁步走出了店鋪。
剛才進來的這位修士雲朵見過面,他曾代表從旋天門叛門的青果真人與雲朵見面,雙方事後達成了一些秘密交易。
事後,摩雲嶺内部到不曾發現有所謂的“魔門”修士遊蕩,這次來揭陰府,卻發現他們在城中的存在。
那位魔門修士顯然沒想到能在街頭偶遇雲朵,所以雲朵出門後不久,他急匆匆的走出店鋪追趕。轉過一個街角,發現雲朵背着手站在街角處,而雲朵所在的街道内,空空蕩蕩的不見一個人影。
對方一慌,右手下意識的捂在腰間,卻聽雲朵漫不經心的擺擺手:“不要緊張,這是我的城市,我怎會在這座城市打劫?”
對方悄悄的翻了一個白眼:啊啊啊,正因爲是你的地盤我才心慌。修士們去打劫别人,最喜歡這種“左右不見人,打人不見血”的環境嗎?不在自家地盤打劫,難道還要去别人地盤才搶劫?勢單力孤的進行搶劫?
雲朵看到了對方的緊張,他輕笑了下:“我們果然不是同一個頻道的人,我剛才說的是個笑話。你放心,我需要一個有信譽的環境,商品流通需要安全,所以,我必須維持安定與公平……”。
雲朵意興闌珊的止住了話題,他沖着對方勾勾手,示意對方尾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