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子清發覺自己獻的殷勤落在了空處,雲朵并不在意仙人們在風陵渡會如何測試他的傳送陣。他愣了一下,有點失望,所以語氣懶洋洋的:“我以前在韓國任職,對于其他國家的情況并不了解,但我聽說,邊境一帶的燕國、趙國、魏國、唐國、秦國,他們的邊境小縣,一縣人口也就是七八百戶而已。
現在我就不知道,仙長打算把這一千戶人口,當做一個中縣,還是下等縣城?”
中縣和下縣,直接關系到劉子清的官階與俸祿,不過,對于這一點,雲朵同樣并不太在意,他就是一個不差錢的主,所以他随意的擺擺手:“算中縣吧。”
劉子清精神一振,馬上又問:“中縣預計要下設三個鄉鎮,仙長打算設立這三個鄉鎮嗎?”
雲朵點點頭:“那就設立三個鎮吧。”
劉子清馬上掰着指頭,開始盤算:“接下來,就不知道仙長打算在縣城裏安置多少戶。如果要我說,我打算分出去一百五十戶,每個小鎮安置五十戶居民,這就足夠了,剩下的七百五十戶百姓,都安置在城中——隻有城市興旺,下面的小鎮才能興旺起來。
更況且,我們身居妖獸森林深處,外面的小鎮極度不安全,放至的人口多了,沒準就是白白損失人口……”
對方說到這裏,雲朵詫異的斜視着劉子清:“我在摩雲嶺建立城市,修士當中都紛紛議論,以爲那裏極不安全,沒想到你這貪¥官卻一點不擔心,反而興緻勃勃的讨論如何建設城市……你有種。”
劉子清讪讪一笑。慢慢的張開握緊的拳頭,頹然的笑了笑:“仙長,在哪裏不是生活,對于我們這些罪囚來說,活着是最重要的,今天怎麽活着最重要。至于明天如何,哪敢多想啊。”
雲朵揮揮手,下令:“你那裏人都到齊了嗎?如果遷移民戶都到齊了,就把他們都召集起來,我随便說幾句話,大家彼此認識一下。”
揭陰城升格爲揭陰府,這裏的城市面積在擴大,轄下的幾個小鎮,如今也升格爲縣城。爲了配合修士們的第二波攻勢。大陸霸主齊國與修真界第一門派泰嶽門不斷遷移民戶來這片廢棄之地。于是,整個揭陰府都在大興土木,而且,不斷有新外來戶遷入揭陰府城中。當然,這些新遷移進來的老百姓,都是大陸各國發配來的罪囚,他們的遷移是在官府人員的押送之下。
絡繹不絕遷入揭陰府的新人口,拓展了原來揭陰城的城市面積。爲此,旋天門強力拆遷了望月潭周圍的民居。環繞望月潭一圈都成爲旋天門的獨享禁地,那些拆除的房屋還沒來得及興建,以至于形成了一個可以容納近萬人的廣場。
雲朵登上了漂浮在望月潭上的一艘畫舫,他站在畫舫前的甲闆上,打量着屬于自己名下的百姓,一眼掃過去。他點出了這群百姓的人數:總共八千零三人。
整整一千戶罪囚,他們身上都背有各種各樣的罪名。當然,也不能說這些人都是人類渣滓,在一個強權社會裏,并不是安分守法就不是罪犯……不過。雲朵無意追究他們罪名的真實性,他準備效仿傳說中的一件故事,拿出一根筷子、兩根筷子,以及一把筷子,向名下的百姓們,宣揚團結的力量。
這個宣講其實不是針對老百姓的,他想針對的是名下的戰鬥人員。雲朵發現自己過去過于強調自我意識,有點忽視團隊榮譽觀,所以在這裏,他要給修士們稍稍增加一點團隊意識。
當然,這把筷子如果讓修士來折騰,即使筷子的數量再多,一個練氣修士也能輕易把它們都折斷。根本起不到應有的警示作用,所以,雲朵隻能敲山震虎似的向老百姓宣講了。
宣講完團結的力量之後,雲朵并沒有長篇大論的進行解釋,他隻說了一句話:“跟我走吧,我将帶你們建立一個——自己的東西屬于自己的城市……嗯,就這樣。”
說完這句話,雲朵揮手離開了畫舫。
當時的人們,并沒有體會到雲朵這句話的深刻含義。但多年之後,當摩雲城第一批老移民談起這一刻的時候,他們總是用各種神話來渲染當初的記憶,後來的老百姓則認爲,無論用什麽言辭來渲染那一刻的神聖,那都不爲過。
其實,當時的場面波瀾不驚,連在場的劉子清都沒有體會到雲朵話中的意義——在這句話中,一個新的天道誕生了。可是雲朵拍屁股走人了。
接下來,劉子清忙着甄選人手,他開始登記流民當中,有一技之長的人員,決定把木匠,鐵匠,磚瓦匠,縫紉匠等人全部挑選出來安置在城市當中,至于那些完全沒有一技之長,隻會種地的農夫,則要挑選身強力壯,反應機敏的一百五十戶人手,準備分配到縣城下面的三個鄉鎮去。
八千零三人完全甄選出來,也算是一件龐大的工程。等劉子清完成甄選,拿着他挑選的名單拜訪雲朵的時候,旋天門别院裏,黃婉兒與衛晴兒出面接待了他。
這兩位女孩,開宗明義的宣布:“師尊說了,我們戰隊的基幹人手是築基修士,所以,管理民戶的工作應該交給練氣士,我們是第一波被挑選出來負責民政的,你以後有事跟我們說。”
劉子清一邊遞上自己挑選出來的名單,一邊眼巴巴的問:“青枟真人去了哪裏,我已經把人手挑選好了,現在外來的民戶越來越多,揭陰府越來越擁擠,我們何時能動身,這一路上,我們打算怎麽走?要雇傭镖局镖隊嗎?”
黃婉兒把目光轉向衛晴兒……好吧,衛晴兒是雲朵收的第一個記名弟子,所以在門派中,她的地位要高于黃婉兒。 衛晴兒也是一個果斷的人。她馬上回答:“師尊這幾日正在籌劃行動路線,他準備在摩雲城,再設立一個傳送陣,這樣,我們的民戶可以通過傳送陣,直接抵達摩雲城。但是,沿路的地形還需要勘查一下。這條路我們必須熟知……”
衛晴兒低了一下頭,馬上接上話:“師尊打算明日動身,這樣吧,你把名單留下來,自己選兩個随行人員跟師尊一起去,你也要熟知周圍地形。嗯,師尊這次帶的是戰隊的戰鬥人員……這麽說吧,以前揭陰城的镖局镖隊。其實都是師尊名下産業,是師尊與其他兩三位修士合股經營的,你去找……這個人,讓他從各個镖局抽調30名護衛,以後我們要常走這條線路的,這次你的護衛,也從镖局走賬。”
劉子清哦了一聲,馬上若有所思的問:“聽說。每一座城市都會分配一位督戰官,計算時日。咱們那位督戰官該到了吧?”
黃婉兒立即插話:“這不關你的事,你趕緊去挑選自己的随從吧。”
從地面上行走前往摩雲嶺,一是作爲參戰人員,必須熟悉周圍的地形、了解周圍的環境。二是到了揭陰城之後,空中飛行的危險性越來越大——現在妖獸森林中的局勢一團亂麻,妖族對人類的敵意很大。雲朵也不敢保證在空中飛行能否遭到妖族的惡意攻擊。
要知道,很多妖族的飛行速度賊快,森林中除了青雲大鵬、畢方、火鴉等飛行妖獸之外,還有很多妖獸能噴吐的靈氣彈,這些東西速度非常之快。活像子彈與炮彈一樣,即便是元嬰修士,讓他們以肉身去抵擋如同子彈與炮彈一般的攻擊,他們也要頭疼一下。
所以,雲朵這次甯肯用腳步丈量大地,一點一點的從地面靠近摩雲嶺。
雲朵剛離開揭陰府,計無淵帶的隊伍幾乎與雲朵前後腳進入這座城市。這厮抵達揭陰府之後,恰好青椂那裏也打開了銷售局面。一批批遷移的民戶,本來打算用腳步一點點的挪到自己發配的城市,如今也開始通過雲朵設置的“郵遞”傳送陣,先把自己傳送到揭陰府,而後,再繼續前往自己的目的地——這意味着齊韶的全面勝利,也意味着風陵渡方面,已經默認這條“郵遞”快線可以傳送凡人了。
計無淵靠近旋天門别院的時候,恰好一整隊凡人被傳送過來,押運凡人的解差領着這隊人馬,熙熙攘攘的離開旋天門别院,洶湧的人流将計無淵擠到了大門一邊。
站立在門側的計無淵,當然知道這對凡人的來曆,他陰沉着臉,但他并沒有對這一現象大聲駁斥,等到整隊凡人完全離開院落。計無淵看着院門口的旋天門修士,繼續陰着臉問:“第七戰隊人呢?告訴他們一聲,分屬他們的督戰官來了,讓他們出來迎接。”
門口守衛的修士傲慢的翻了一個白眼:“道友的這個要求,我恐怕難以滿足了,哈哈,第七戰隊的人已經走了,嗯,就在剛才,他們已經出城了。道友如果現在馬上轉身,沒準能追上他們的步伐。”
計無淵愣了一下,不确信的問:“全走了,沒有一個管事的人留下?”
守門的修士露齒一笑:“是呀,參戰人員全走了,剩下一些人手,也不能說他們全是第七戰隊的人員,他們實際上是我們整個旋天門的後勤輔助人員。”
“通知他們出來……”
守門修士截斷計無淵的話:“恕我無禮,道友,我沒法通知他們。嘿嘿,你是第七戰隊督戰官,這個我知道,但我旋天門總共十支戰隊,總共有二十名督戰官。别的督戰官如何我不清楚,但第七戰隊的督戰官,我們這座别院是不接待的。
道友,沿着望月潭修建有許多修士客棧,你要麽現在追出城去,追上第七戰隊的步伐,要麽去城裏找一間客棧住下來,然後等待第七戰隊的後續消息。”
計無淵怒了:“你們……跟第七戰隊有仇?憑什麽不接待第七戰隊的督戰官?”
守門的修士微微一笑,回答:“這個,我不告訴你,你咬我啊?”
計無淵擡起手來,準備狠狠教訓一下守門的修士,卻見到那位修士斜着眼。冷冷的看着他,一付就等你出手的躍躍欲試。
計無淵目光一閃,發覺那位修士中指上套了一個墨晶扳指,這扳指很熟悉——是鸢蘿谷出産的特有輔助性攻擊武器:奪天環。
“你故意的”,計無淵指了指守門的修士,他氣得渾身發抖:“我确信你跟鸢蘿谷沒仇。我确信你跟他們關系不一般,你怎敢……”
“我跟他們什麽關系,關你什麽事?”守門修士僅僅是煉氣期,但面對計無淵這個築基,卻夷然無懼。
想了又想,計無淵又決定忍下這口氣——他是督戰官,可以告第七戰隊的黑狀這不假。可以說,整個第七戰隊的命運都捏在他手裏,但旋天門這座别院卻不歸他管。别院裏的人,也不屬于參戰人員。
權勢社會裏的強權,隻對承認全市的人管用,不承認這個權力,那權勢就是個笑話。
好吧,計無淵認定:門口這厮在别院已經待夠了年限,馬上就要返回門派閉關修煉。
如此一來,計無淵真是無法拿捏對方了。
喘了一口粗氣。計無淵決定在城裏找一間客棧住下。
他是督戰官這不假,可惜。雲朵走的幹幹淨淨,沒給他留下幾個護衛人員,以至于計無淵從風陵渡趕過來的時候,隻能雇傭風陵渡的镖隊一路護送他。如今,镖隊把他護送到了揭陰府,任務已經完成。剩下的路他要靠自己走了,如果不雇傭一個镖隊就單身上路……計無淵沒有這個膽量獨自入森林。
當然,單身一人在妖獸森林中行走,許多築基修士都沒有這個膽量……這些築基修士都不知道,曾經有個孩子。身上一點靈氣都沒有,就敢單身一人在妖獸森林中行走,以及生活。當時,這個小孩憑借的不是個人修爲,是智慧。
重新回到妖獸森林,雲朵顯得如魚得水,他沿着通往揭陽鎮的大道愉快的前進着,哦,如今揭陽鎮該稱爲揭陽城了。
這一行人中,包含一位金丹修士——碧汀,以及九位築基(加上雲朵本人),同時還有五十名參戰練氣士,以及三十名熟悉當地情況的镖隊人員,再加上二十名鸢蘿谷煉器坊煉丹坊修士,此外還有劉子清帶領的兩名随從,一行人員整整一百零七人,這一百零七人,全部乘坐着揭陰府特産的陸地行走獸——角馬。
修士們趕路是沒有行李包裹的,他們的随身行李都在儲物裝置中,鸢蘿谷是旋天門中公認的富豪派别,谷中修士都擁有不止一個儲物裝置,所以大家都顯得行裝簡單。
怒馬鮮衣,衣阙飄飄,春風得意馬蹄急的這一行人馬,走在寬敞的大路上,本應該引來無數人的羨慕嫉妒恨,可是如今道路上,行人很寥寥無幾。隻見道路兩邊的樹木上,處處殘留着煙熏火燎的痕迹,顯示出昔日戰鬥的殘酷性,以及随機性。
劉子清被保護在隊伍中央,他乘坐的是一屁格外英俊的角馬,因爲隊伍中的仙長們不着急趕路,所以,即使是凡人,劉子清依然能夠跟上隊伍,而且有閑情吟一下詩,感慨一下眼前的戰亂。
“……遙看是君家,松柏冢累累。兔從狗窦入,雉從梁上飛。
中庭生粟谷,井上生野葵。出門東向望,淚落沾我衣(由漢詩編改)……”
劉子清在馬上搖頭晃腦的吟誦道。
說實話,雲朵骨子裏,依舊殘留着一些文青氣質,聽到劉子清吟誦的詩詞,他咂了咂嘴,稍稍品味一番,馬上誇獎道:“你這貪官,文采真不錯啊,吟誦的詩,很夠味。”
劉子清連連拱手:“那裏,那裏。”
誰知雲朵的話随即急轉而下:“我過去常說‘相由心生’不靠譜,現在看來,‘文如其人’也不靠譜,啊,沒準‘字如其人’更不靠譜。”
文如其人,當然不靠譜了——比如那個書寫了“汗滴禾下土,粒粒皆辛苦”等憫農詩的家夥,他一頓飯要吃一千條雀舌制作的菜肴,吃不完都扔進下水道裏,全然不在乎“粒粒皆辛苦”。
再比如那個“不爲五鬥米折腰”的陶淵明——他隻爲五萬鬥米折腰。據說,這厮貪污大批糧食後,趕在督察官員抵達之前棄官潛逃,棄官之前高喊“不爲五鬥米折腰”,留下了千古名作《桃花源記》,以表現他品行高潔不會貪污,從此被萬古傳頌。
雲朵拍着手,感慨道:“可見,決定人品行的隻能是人做下的具體事,絕不是他的相貌,也不是他寫的文章,不是他寫的字……”
發明仿宋體的秦桧,廋金體的宋徽宗,他們寫的字反映了他們的貪腐,還是反映了他們的智商?
當然,決定人品行的,也不是他曾經的行爲。
雲朵對大貪官劉子清的感覺很微妙,從本質上,他憎恨對方的行爲,但是他的憎恨感卻沒有過去那麽感同身受,而劉子清這段時間,倒是表現的很精明強幹,又讓雲朵心中隐隐覺得,要用變化的眼光看待事物——他過去的罪行,并不能代表他如今的一切都是罪惡。
在摩雲嶺建城市,這一舉動在修士的眼裏都是冒險的行爲,可是劉子清卻把這項工作幹的熱火朝天,對方那股積極向上的熱忱。讓雲朵感覺到滿滿的正能量。爲此,雲朵決定暫時忽略他過去的罪行。
或許,他可以這樣認爲:劉子清已經爲他過去的貪污罪付出了代價,他已經贖了罪,如今的他,絕對是清白的。
修士們行進的很快,大約日落時分,揭陽鎮已經曆曆在目,雲朵勒馬,伫立在揭陽鎮西門外,一時之間猶豫起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