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朵臉上沒有笑容,輕輕的插話:“那麽,今後,這片大陸上就有五個人了——碧汀也是雷靈根。”
齊韶陡然瞪大眼睛:“還有一個,你旋天門還藏了一個?”
片刻過後,他輕輕搖搖頭:“我剛才說三個雷靈根,已經包含你了,所以,現在整個大陸有四個雷靈根……碧汀居然也是雷靈根,我不久前才見過他的。沒看出來呀,他居然肯以築基身份參與戰争……什麽時候雷靈根這麽不值錢?”
說到這裏,齊韶精神一振:“好吧,你是雷靈根,碧汀也是雷靈根,你們一個戰隊内包含兩個雷靈根,整個大陸一半的雷靈根在你的隊伍裏,想必你的話語權很大,剛好,我有事要告訴你。”
雲朵一點沒有顯示出相應的好奇心,他甚至沒有追問一句啥事,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裏,等齊韶繼續開口。
齊韶吸了一口氣,繼續說:“剛剛傳來新的指示,參戰規則修改了,我現在通知你,各戰隊督戰官不再搜檢修士的儲物袋,改以戰功榜記錄修士功勳。”
雲朵沒問什麽是戰功榜,他馬上豎起大拇指,大聲的誇獎:“改的好啊,這樣才對嘛,以前那種挨個搜檢修士儲物袋的做法,聽起來很猥瑣,像是個鄉下無知農門惡婆婆做的事情,直接拿修士當做小媳婦看待,而且受受虐待的小媳婦。
鄉下人這麽做,那惡婆婆都要受鄰居鄙視的,這樣改動一下,看起來才是名門大派該有的氣度。嗯,原本就該這樣了。大家提着頭顱參與戰争,有人卻像惡婆婆對待小媳婦一樣對待灑下熱血的人,就生怕小媳婦有一點點舒服,這種小心眼太讓人鄙視了。”
齊韶的臉有點發綠,甚至發黑,感覺臉龐火辣辣的。仿佛被人扇了一個耳光——原先的交戰規則也是泰嶽門制定的好不好,還是我齊韶負責執行的好不好?你說我的行爲像一個農門惡婆婆……有這麽辱罵仙的嗎?
青枟的嘴很毒,罵的令人渾身冒汗——齊韶心中迅速下了一個判斷。
可是齊韶又不能出口反駁,因爲,做出更改參戰規則的人,遠比下達第一個作戰命令的人有背景有後台。
早先那個命令出自泰嶽門某元嬰修士的個人行爲,如今,新的參戰命令則處于素問天尊的首席大弟子,元後大修士普豐。
普豐不是唯一的元後大修士。他甚至不是泰嶽門首座。但他卻是泰嶽門最有勢力的元後大修士。他出面下的最新命令,相當于代表泰嶽門下達的門派指令。因爲是門派指令,所以多少顯露出一些大門派的大氣,原先的小家子氣、農門惡婆婆做法,已經徹底的被摒棄——沒準在泰嶽門中,這一做法正受到同輩修士廣泛攻擊。
因此,這時候齊韶根本不敢開口反駁,他隻能咽下這口氣。
齊韶臉龐熱烘烘的。無意識的抓起雲朵的檔案,一邊翻弄着一邊解釋:“所謂戰功榜嘛。就是誅殺一階妖獸,每一個一階妖獸記錄一分;二階妖獸算十分;三階妖獸算一百分;四階妖獸算一千分,以此類推,每高一階,十倍積分。
這個戰功榜分三個榜單,分别是煉氣榜。築基榜,金丹榜,元嬰修士不在榜單裏,但凡是參戰的元嬰修士另有獎勵……
五大聯盟戰隊各自記錄榜單,然後相互比較共同派出總榜單。登記與公布戰功的事情由督戰官負責。到時候,戰功榜上前十名均有獎勵。其中,煉氣榜前十名分别獎以築基丹一枚,下品法器一件,下品靈石一萬到十萬。
築基榜同樣獎勵前十名,不過,獎品變成結金丹一枚,中品法器一件,下品靈石十萬到百萬……
金丹榜稍有不同,因爲參戰的金丹修士稍少,因此隻獎勵榜單前三名,前三名獎勵結嬰丹一枚,而後根據排名成績獎勵法器一件,靈石若幹……
除此之外,五大戰區準許獨立開辦交易市場,所有繳獲物隻容許在交易市場内進行交易,而督戰官負責登記交易物品,未經登記的交易物品禁止私下交易。另外,督戰團給出了一份重要物資清單,凡是清單上出現的物資,督戰團有優先購買權,可以用時價優先購買……
此規定從即日起實行,第一波參戰的隊員不好統計戰功榜,獎勵将分配給各個領隊,由領隊進行分配,并且推舉出戰功榜,登錄有功人員——每個戰隊容許挑選一名最優者。凡是記錄在戰功榜上的第一波參戰人員,可以向泰嶽門提出一個請求,由我泰嶽門酌情答複……”
啪的一聲再度合上卷宗,齊韶目光灼灼盯着雲朵:“你很幸運,生逢其時,新參戰規則獎勵最勇猛作戰的修士,你恰好在這時候參戰……我剛才忽然想起第一次前往揭陽鎮的情景,那時候我隐約聽說,青枟道友的智慧超出常人的想象,這次青枟道友第一個來到前線,而且攜帶大量補給隊伍,啊,是不是你早料到了,上面會修改參戰原則?”
雲朵聳了聳肩,讪讪得笑着回答:“上位者的心思,怎麽可能随便被下面人随意猜測到?哈哈,他們做決定,何曾考慮過下面人意見?”
這句話依然是譏諷前面的作戰策略。
齊韶噎了一下,這話讓他不好反駁,讓他很難受。然而,這卻是事實。
在上位者看來,下面的人隻要服從就好了,下面人員的感受他不必在乎。他的智慧超過了下面人的總和,所以他不依據常情做決定,而且誰都無法影響他,誰都幹涉不了他的決定——這是他上位者尊嚴的一部分。 在這一種情況下,下面人怎可能猜出上面人的心思?
新的參戰原則修改過後,督戰官的權力被極大的消弱,但這僅僅是表面上。他們依然把持着戰功榜的登錄。一支筆在手,他們說誰有功誰就有功,他們不認可,那你就是白幹。
此外,所謂開辦交易集市的做法,讓督戰官依然擁有極大的權力……看來。新規定的目的還是尋找多寶真人遺留下寶藏——所有交易品都由督戰官鑒定并且登記在冊,其中重要物品督戰團有權優先購買。這就意味着,那些重要的繳獲物依然由泰嶽門掌控着。
不過,新規定相比于過去已經有了極大的進步。戰功榜的推出,恐怕會讓參戰修士們熱血沸騰,會更加自覺自願的舍生忘死。
“那麽,戰區分配原則有沒有改變,這次,我旋天門的戰區分配在哪裏?”雲朵小心的問。
這時候他不敢觸怒齊韶。誰知道齊韶會不會一時心血來潮,随意給雲朵指派一個艱險地段,然後雲朵隻能按照對方的命令,乖乖前往該處駐紮——這就是雲朵所說的:下面的人猜不出上位者做出判斷的依據。也許是一時高興,也許是一時憤怒,但唯獨不會因爲常情,以及正常的邏輯。
齊韶輕輕點點頭,滿臉堆笑:“關于各大戰區的劃定。這次沒有什麽大變動。以前的命令是爲了尋找和搜捕……咳咳,現在的命令。是爲了多多斬殺妖獸,降低妖獸的數量,延緩和推遲獸潮爆發的時間——這也是爲了整個大陸的安全。
所以這次新的命令,不要求改變戰區劃定。你們旋天門的戰區還是在揭陰城正北方,左右各寬三百裏。不過,這次戰場深度有了新的要求。第一波參戰人員已經推進到據揭陰城一千一百裏的遠方。這次你們就在揭陰城前、正北方一千裏的地方設立林中大本營,而後以此爲起點,繼續向前推進一千五百裏。
一千五百裏的推進,隻是基本任務,第一波參戰人員。大多數沒有完成戰隊目标,這次門派不惜下了重腳,所以 向前推進一千五百裏,是對你們的基本要求,如果你們有能力,可以繼續向前推進。誰推進的最遠,那支戰隊将會受到重獎——沒錯,這是素問天尊親口說的,他要重獎戰功最卓著的戰隊。”
雲朵咬着下嘴唇想了想,他站起身來,輕聲問:“齊師兄還有沒有其他的吩咐?”
齊韶搖頭:“你不是旋天門戰隊領隊人員,我能跟你說的就這些了,還有一些事情要跟你們的領隊說,但這不是你要了解的了……
哦,對了,還有一批罪囚要發配到遺棄之地,這批罪囚原先都是凡俗世界的官員,考慮到你們臨時大本營也有凡人需要統禦,你可以把這些事交給他們管,畢竟這夥人有現成的行政經驗,你也可以省心一點。
嗯,我給你行個方便,先到先得,你可以先去挑選人手……哦,可以說的就這些了,你還有什麽事?”
雲朵拱了拱手,随手遞上一個儲物袋:“齊師兄,這是我鸢蘿谷的一些土産,都是谷中釀造的花蜜與蜜酒,小弟沒有什麽好拿出手的,就這麽一些土特産,還望師兄你笑納。”
齊韶滿意的點了點頭,拱手與雲朵作别。等雲朵走後,他打開雲朵留下的儲物袋看了看,發覺裏面裝了二十瓷瓶靈酒,二十瓷瓶靈蜜,每個瓷瓶都是十斤裝,除此之外,儲物袋裏還有一千枚中品靈石。
一千枚中品靈石相當于十萬下品靈石,加上靈酒、靈蜜的價值,這份禮物價值接近百萬下品靈石。
對于一位金丹修士來說,這已經是很豐厚的禮物了。
齊韶笑了笑,他自言自語:“檔案上還記載,這位青枟擅長經營,在他的經營下,鸢蘿谷獨立于旋天門外,卻能自給自足,且富裕冠于旋天門各派系……看來,這檔案記錄的很詳實啊。”
齊韶也是一個擅長組織策劃的人,但他被雲朵出手的豪奢鎮住了,隻關注鸢蘿谷的豪富方面,忽略了檔案中的某一句話。這句話是檔案記載者,對雲朵的評價中的一句——青枟做事喜歡超越常規。
超越常規。這句話很泛泛,齊韶隻把他當做一句普通評論——像他這樣有才能有智慧的人,都喜歡不受常規約束,做事喜歡特立獨行。大約,傑出人士都這脾氣。
他不知道。雲朵豈止是喜歡超越常規,根本是蔑視常規到了桀骜的程度。
雲朵趕到位于内城牆另一側罪囚營時,蘇芷也趕到了,蘇芷這次難得的缺失,倒讓雲朵愣了一下,九年來他已經習慣了蘇芷隐身在他周圍做一個小透明。如今突然見到蘇芷從外面走來,他這才恍然,原來這次蘇芷居然沒跟上他。
不過,雲朵并沒有對這一點說什麽,也沒問蘇芷去哪兒了,他擺擺手,示意蘇芷跟上自己。
罪囚營裏監禁着百餘位男丁,據說這些男丁的家屬大約有六七百人,監禁在附近的家屬營。至于這些罪囚的仆人。基本上在這些罪囚被定罪時由官方發賣了。
這些罪囚都是昔日官員,他們在凡俗世界裏曾經呼風喚雨,手中掌握一方權力,如今卻是這裏最低賤的罪犯,需要發配前往遺棄之地……當官。當然,也許經過若幹年後,他們的家族會重新積累出雄厚的政治資本,又能返回大河那邊的正常人類城市。重新成爲權勢人物。
雲朵這是第一次接觸修真世界的凡俗官員,在金翔真君的記憶裏。天之驕子的金翔真君也一直未曾接觸過凡俗世界,所以這方面的記憶雲朵是缺失的。
目光從官員的隊伍中掃過,雲朵發覺這些官員并沒有傳說中的肥頭大耳,相反,他們個個長相英俊,身材勻稱。一副正氣十足的模樣……嗯,據說官員的選則标準中,其中一項考慮個人相貌——他們相信“相由心生”,長相太猥瑣,或者太寒碜人。或者身有殘疾,就不會被選定爲一方官員。
這是一個看臉的世界。
但誰能想到,偏偏這些相貌堂堂的人都是罪犯!
話說老百姓也不是想不到,官員的選擇标準實行上萬年了,在這一标準下,選用的官員各個長相很正能量的,似乎長相正直的人就絕對不會貪污,就絕對不會成爲惡賊。他們渾然忘了,普通老百姓根本沒有機會成爲惡霸成爲貪污犯,唯有那些相貌堂堂的官員才有權利做到這點。
千百年來,官員的選擇标準都是這樣,各個長相英俊各個長相正氣,其中出了無數貪官無數惡賊無數奸佞。千百萬年來,老百姓偏偏相信“相由心生”。
雲朵對這個世界的不正常已經無語了,所以他并沒有出言諷刺。
就在這時,他在官員的隊伍裏,發現一個熟人,而且這個熟人還是他在風陵渡認識的。雲朵招手讓這位官員向前,随口吟誦道:“秋風蕭瑟夜,相思如海煎, 靜坐深山淡又孤,酸甜苦辣鹹,人生五味全……”
被雲朵賞識的這位官員神情很激動,大有點受寵若驚的感覺,他渾身哆嗦的連連拱手:“上……上人,您也知道小人這首詩啊,小人感覺……啊?
上人是怎麽知道我這首詩的?……慚愧啊,慚愧,當初我做這首詩的時候,有一個小娃娃還譏諷我說,人生沒有第五味,辣,從來不是一種味道,而是一種刺激。
嘿嘿,我就不屑跟他辯論,結果在下這首詩傳遍大江南北,那個無知幼童的名字,卻一直默默無聞。”
雲朵臉有點發黑,他慢悠悠的補充一句:“噢,我就是當初那個無知幼童,你不記得了?”
正在得意大笑的書生,笑聲戛然而止,他被嗆了一口,劇烈的咳嗽之後,這位書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隻好尴尬的繼續咳嗽。
雲朵扭頭,望向罪囚營的管理者。
罪囚營的負責人立刻向前,念誦着這位罪囚的履曆:“劉子清,原先是遺棄之地朝陽城的學子,九年前考中進士(這個世界的類似稱呼),被分配在韓國爲縣丞,連續六年考核績優,從而得以升遷。三年前,劉子清升任韓國灌陽城縣令,兩年前卻被人舉報有重大貪|污行爲。
據查,這位劉子清生活豪奢,巨額花費說不清來源。經審理,劉子清貪|污事實成立,貶官一級,發配前往遺棄之地爲縣丞。”
身後的蘇芷低聲嘟啷了一句:“貪|污|犯異地當官,是想讓他繼續異地貪|污嗎?”
這不奇怪,在一個權勢社會裏,權勢等級是一種階層标志。而整個社會的規則是權勢人物制定的,他們無法容忍因爲某種“錯誤”使得他們階層跌落。所以,他們階層當中即使某人犯了罪,身上的等級标簽不會輕易被揭下來,頂多會換一個比較“艱苦地方”,繼續維持身上的等級标簽。
至于那些被罪犯禍害的老百姓……掌權者并不在乎他們的生死與榮辱。
雲朵的目光再度掃向劉子清身邊的另一位官員,罪囚營管理者馬上念誦這位官員的履曆:“趙子誠,唐國翼城人士,某某年科舉成爲進士,曆任縣丞、縣令、知府,一年前被發現有結黨營私,貪污治水款項,奪占耕地,霸占商鋪。私和人命案等罪行。判:貶官三級,發配遺棄之地爲官,如今可擔任州府通判一職。”
雲朵搖搖頭:“行了,别挑了,這裏頭各個是貪|污|犯,咱們就挑一個貪污輕的吧……就劉子清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