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無法被定義的究極法則之一。

換做是其他人，若是敢對“時間”說三道四，格林必定認爲是誇誇其談。可眼前這位，不僅是戎裝之子的始祖，更是統一了天下、推翻諸神統治的混沌領主，如果他說這張羊皮圖紙和時間有關，那便絕非是空穴來風。

于是格林低下頭，仔細地辨識羊皮紙上面的圖案。

羊皮紙受到魔法保護，歲月痕迹并不明顯，而自打他進入記憶世界，太古時代的文字便刻入了他的腦海，閱讀羊皮紙上的文字并不障礙。從整體上看，這是一份裝置設計圖，整體形狀看上去像是手镯——又或者是拱門，具體大小暫時還不清楚。最上方部分的說明，是設計者關于制作這裝置的動機，大體意思就是說他有什麽未竟之事，執念根種無法擺脫，因此才發明了這個裝置，以期能夠蒙蔽時間回到過去，完成他的夙願。

格林下意識翻過羊皮紙，試圖找到一些能夠證明年份的印記，可惜除了正面的圖案和文字外，并沒有任何線索留下。

“這圖紙……不是您自己設計的吧？”

聽了格林疑問，米斯裏啞然失笑，“你太擡舉我了，跟我認識‘那麽久’，你應當知道我對魔法科技一竅不通。”他頓了頓，然後指了指兩人的頭頂，“這東西是我稱霸大陸後，下面人奉上的寶物，據說是某個冒險小隊在遺迹當中發現的。當時一同呈上的還有很多東西，不過我第一眼就看到了這張圖紙，或許就是所謂的緣分吧。我試圖挖掘那遺迹的歸屬，可惜追蹤到了死胡同，但如果讓我去猜測，恐怕還是上面那些家夥的傑作。”

上面那些家夥？格林楞了一下。黃金頂的諸王？這倒是合情合理，如果說對時間、空間的掌控是古神盧納的能力，那麽要做到逆轉時流。諸神的力量顯然最有可能。

除去開頭的那部分陳述，整張圖紙便再無任何額外加注。全部都是極爲專業的詞語和系數。格林雖然和莉莉絲厮混過一陣，對于魔導科技也有那麽點認知，可惜并不足以理解這份圖紙上的内容，最多就是讀出來，這東西有着激發更加強大力量的效果，就像是放射聲音的喇叭一般。

“所以這東西應該算作催化劑？”格林再度開口，疑惑地問道，“難道是用來做負作用、抑制時間力量的？”

米斯裏花了半分鍾。才理解格林說的是什麽意思。他搖了搖頭，指着圖紙上的那個圓形裝置，“并不是你想的那麽複雜，這個裝置的作用，是放大力量對時間影響的效果。舉個例子吧，比如說你可以讓時間變得緩慢，那麽戴上這個裝置後，你便能夠讓時間靜止，懂了？”

格林的确是懂了，所以他瞪着眼睛。“任何力量都可以？”

“當然。”米斯裏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隻要是極緻，任何一種力量都能夠影響時空。”

“怎麽做？”

能夠操控時間。這應當是所有人的夢想——無論是表面還是潛意識。魔都恩底彌翁，整個大陸最爲神秘也是最能化腐朽爲神奇的地方，那裏曾經有一位首領：第二任魔導法皇日之馬格努斯，窮盡畢生之力追求永生之道，據說這位偉大的法師爲了達成目标，從各個角度去理解永生的含義，其中就包括時間回溯來保證自己無窮無盡的生存。格林對于長生不死并不感冒，但如果能掌握時間，他也不會例外。所以一發現有實現的可能，立刻變得激動起來。

“力量。很難說清究竟有多少種，身體強度啊魔法啊等等等等。最爲普遍的叫法——幹脆就按照你們的說法，‘覺醒力’，也是從古至今一直存在，隻不過從前沒有一個系統的歸納，所以在這點上，我尊重後世的理論和觀點。”米斯裏指了指自己的手，又指了指格林的雙腿，“無論是哪一種力量，隻要你能發揮到極緻，都可以對時間産生影響。不明白？沒關系，我有的是例子。就拿恩底彌翁來說，他的例子最簡單，當魔力濃厚到一定程度，就會首先影響到空間，因爲空間雖然看起來摸不着看不見，但它也是有承受限度的，超過了這個限度，空間首先就會破碎。而當魔力濃度再次凝聚，就像在一個極小的點不斷強制注入，那麽總會有那麽一個臨界，是時間所能承受的極限，超過了，時間就會被打破。”

“再比如說，阿塔蘭忒的弓箭，如果這支箭的承載能力足夠、弓弦繃得夠緊、弧拉得夠滿，那麽理論上，就有可以超越時間限制的可能，從而射入過去或是未來。除此之外，在覺醒力上，比如說有的人獲得的能力是堅壁，表現的形式一般就是堅不可摧之類的東西，如果他能夠發揮到極緻，也就是‘時間都無法侵蝕的牢固’，那麽時間就會被影響。按照你的情況看，我想你的覺醒力應當是和速度有關吧？你跑的快，那麽用的時間就會很短，跑得越快用的越短，但哪怕是無法察覺的一瞬，零點無數個零的一秒，終究是要消耗時間，但，時間不是無敵的，它對于任何與它相關的事物都有承受的極限，你的跑動速度也不例外，當你快到一定地步，時間流逝但時間無法承載——就像你打沙包力度過大就會擊破袋子，你就成功地影響到了它。”

在固定的距離内，不斷的壓縮跑步的時間？聽起來有點像制造奇點，可惜格林前世對科學并不怎麽來感，即使現在有心回憶，也不清楚自己記憶中的知識正确與否。

不過他很快想到了另一個問題。

“任何力量都有打破時間載量的可能，我覺得您說的很有道理，但所謂實踐出真知……”格林先是贊同，但話頭立刻一轉，“您又是怎麽知道的呢？”

“我就知道，你這家夥第六感就像是狗的鼻子。”米斯裏無奈地笑了笑。伸出手去，停滞了片刻，最後似乎是做出了什麽決定。搖了搖頭，拿出了什麽東西直接扔給了格林。帳篷裏點着油燈。但并不算光亮，慌忙間格林隻看到一道黑影，直到他雙手接住後定睛一瞧，才看清米斯裏抛過來的，竟然是一個精緻的手環。

下一秒，他全都明白過來了。

“您、您竟然把它造出來了！？”震驚過後，又是釋然，“是了。天下盡在您的掌控之中，找能工巧匠制造出這麽一份裝置不足爲奇，這麽說，您一定也是用過了吧？那麽……成功了麽？”

米斯裏看這格林，緩緩點了點頭。

這一次，格林是真的覺得不可思議，一直以來，他都在心底認爲自己是特殊的，因爲在這個世界上，隻有他是從另外的世界穿越而來。獨一無二而且不過仿制，作爲一個最大的秘密放在心底。但現在，另外的穿越者出現了——即使他隻是在自己的世界裏穿梭了時空。反而更加難以置信。

因爲米斯裏靠的是自己的力量。

“我從來沒和别人講起過這段事情，因爲在我看來，穿越時空是件值得保密的事情。但秘密總歸是要和人說的，不然帶進棺材埋入地下，那隻能叫做一段被遺忘的時光。”米斯裏說的輕描淡寫，但格林卻從他的語調中聽出了一絲顫抖。他的确從未和任何人提起過這件事，因此他對于告知格林後會發生什麽也全然無法預測。

但米斯裏做出了決定。

“我希望你不要感到苦惱，因爲我要告訴你的，将會刷新你剛剛獲得的認知。這段真正的曆史。如果是從太古時期一直活到現在的人，是絕對不會相信的。因爲它已經被覆寫了——沒錯，就像你猜測的那般。我回到了過去，改寫了原本的曆史。”

“最真實的曆史，是起義軍獲得了全面勝利後，我便開始建立起我的王朝。就如我在起義軍所做的那般，我對于整個大陸的治理可以稱得起是賢明，然而好景不長，大概在我登基後一年，阿塔蘭忒舊病複發，不治身亡，我們的孩子由于我沉浸于悲痛疏于照顧，被高等血脈的複仇者潛入宮中刺殺而死。連續失去了妻子和兒女，使我的精神遭到了極大的打擊，我開始荒廢政務，尋求複活他們的辦法，秘藥、禁術、傳承法咒……我試了無數種辦法，前後持續了數年光景，也沒能換回他們的性命，反而因爲毫無節制地使用那些有違天和的法門，導緻靈魂和精神嚴重受創，對待起民衆再不複往日的仁慈。最後，我的王朝覆滅了，但我苟活了下來，幾乎一無所有——除了這最後的嘗試，它是工匠在宮殿被攻破前一刻打造完成送到我手裏的，我毫不猶豫地使用了它，結果出乎我的意料，我居然成功了。”

“我穿越了時間線，回到了起義軍剛剛獲得勝利的時刻，你可想而知，我有多麽的激動。再一次見到阿塔蘭忒，我欣喜若狂不能自己，爲了防止她的疾病發作，我對她進行了提前治療，防患于未然，同時也對自己的精神狀況進行隐秘療養，努力保持一個仁德君主的形象善待民衆，這就是你所知道的那前十年開明的統治。然而縱使我想盡辦法，阿塔蘭忒的傷病終究還是複發，我回天乏力，再一次失去了她，那一刻，任何努力都是白費，精神的再一次崩潰讓我失去了理性，負面的一側占據了上風，百姓間民不聊生。可那時的我，滿頭滿腦就隻有一個念頭，就是再度啓用那個手镯，與阿塔蘭忒重逢，遺憾的是，穿梭時空大幅度衰減了我的力量，憑那時的我根本不足以撼動時間，于是我終于動了那個萬死難辭的念頭。”

“……您動了那顆神格碎片。”

不消他說，格林幽幽開口。

米斯裏詫異地擡起頭，望着格林的眼神中充滿了驚異。但他并沒有詢問，而是苦澀一笑，點了點頭，“你說的一點都沒錯。穿越之前，即使再怎麽絕望，我也從不敢染指那顆神格碎片，可兩次失去阿塔蘭忒，讓我完全喪失了理性，自不量力的我試圖融合神格碎片，寄希望于依靠古神盧納的力量永遠複活她，結果我不但沒能完成融合，還被暗黑之王留在神格碎片上的陷阱狠狠陰了一下，不消反叛軍攻入，我就悲慘地死去了，空懷着一顆悔恨的心，卻什麽都做不到了。”

米斯裏的聲音慢慢消失，他人生的最後曆程，是他心中的痛處，自從記憶體留在試煉空間後，一代又一代戎裝之子出來進去，他也從未提起過。

既是一段不願提起的往事，也是他心中無法打開的結。

“……說出來，您感覺好受了些嗎？”

格林安慰地問道，他知道這有多麽困難，如果自己經曆那種絕望——而且還是兩次，他不知道自己能否承受下來。

“好多了，老是不提，我幾乎已經忘卻了。”米斯裏擺擺手，示意自己還好。他畢竟不是米斯裏本人，隻是一縷包含了生前記憶的殘魂，盡管可以表現出喜怒哀樂的情緒，但終究不受到大腦多巴胺的支配，所以很快恢複了常态。“把記憶拿出來曬一曬果然是好的，果然，有些事情我之前都忘記交代了。現在，你不必擔心我，正相反，你應該擔心你自己了。”

“我？”格林一頭霧水，剛才還是戚戚的氛圍，怎麽突然扯到自己身上，“爲什麽要擔心我？”

“因爲接下來，我要告訴你那顆神格碎片的下落。”

米斯裏直勾勾地盯着格林，兩隻眼睛目光如炬。(未完待續m.)(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