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花園之中,四處彌漫着的香味摻雜了淡淡的屍臭。薄霧朦胧,隐約之間,似乎有潮濕的霧氣不斷液化在花瓣和枝葉之上。即使是在這樣的地方,也依然有着美麗的薔薇綻放,隻是那錯落有緻的黑色花瓣,顯然更添幾分陰暗。
豁然,一隻大手伸過來,一把扯下了花朵,莖上的尖刺劃過他的手臂,竟然沒能留下任何痕迹。
「真是讓人不爽的顔色!」
低吼着莫名其妙的語言,男子猛地攥住了花朵,似乎打算用蠻力将它徹底碾碎。
「呵……」
一團紫色的火焰突兀地出現在花瓣之上,男子吃了一驚慌忙送開手,燃燒的花朵掉落在地上,漸漸被火焰吞噬化爲灰燼。
「你想死嗎?居然差點燒到我!」男子憤怒地回頭,後面跟着一個面目妖娆的女人——準确的說這并不是個人,因爲除了那美麗的臉蛋外,無論是額頭上的尖角還是背後的肉翅,亦或是豐腴大腿下的獸蹄子,都表明了她完全不同的種族。
一隻魅魔。
神隕之地有魅魔出現并不算稀奇,畢竟當初的魔王坐鎮,總不可能一個人跑來當光杆司令,作爲下屬的歐弗的生物帶來相當多的數量,幾乎一種不少。時間久了歐弗人也會繁衍生息,由于地獄那邊生存競争十分激烈,相較而言神隕之地的環境和地獄比起來也算不上多惡劣,反而還有較多的空間,所以即使在魔王離開後,也有很多歐弗人留在了神隕之地。
事實上,這魅魔的夥伴也不是什麽正常人類,雖然有着壯漢的外表,其實也是活躍在地獄的歐弗魔人,之所以有這樣的形象,恐怕要往上推衍到某個惡魔入侵地上世界時、對某些人類女性進行的“非友善性行爲”了。
「如果對美麗的事物不喜歡,就痛痛快快地摧毀掉好了。你那個樣子猶猶豫豫的,也算是歐弗的一員嗎?」
魅魔掐着腰,一本正經地用歐弗語指責着自己的同伴。
男性魔人生性易怒暴躁,低吼一聲就要撲向魅魔。似乎打算先把這所謂的“同伴”好揍一頓,畢竟在歐弗人眼裏魅魔根本不算什麽異性,再者說來,憐香惜玉也從不存在于它們的字典當中。
——如果它們有字典的話。
但就在魔人怒意爆棚打算發動攻擊時,魅魔忽然擡手召出長鞭在空中畫弧虛笞。男性魔人下意識地擡手抵擋,卻詫異發現鞭子并未落在自己身上,反倒是他處一聲脆響,壓抑的痛呼聲随即傳來,一道身影略顯狼狽地從那邊竄了出來。
「哦?看看這是什麽,一匹可愛的牙狼?」
魅魔撤回長鞭,盯着那身影的面孔上笑意盈盈。
「居然無視我的攻擊……什麽?牙狼?潛伏在我們周圍?」男性魔人終于停下了攻擊,他驚愕地轉回身,望見不遠處一個穿着普通皮衣的狼頭生物半伏在地,無論是那一身灰色的短毛。還是幽綠色的獸眸、森白的爪牙,都進一步證實了魅魔的語言。不過讓魔人有些奇怪的是,他仔細瞅了一眼,居然發現對方不僅在臉上塗抹了某種戰紋,還在脖子上戴着一個銀質的十字項鏈,簡直就像,就像……
「哦呀,原來是狼人。」
魅魔糾正了自己的語誤,魔人立即露出“就是這個意思”的表情。
狼人四爪着地,警惕地盯着眼前的一“男”一“女”。它背上的衣服已經被撕裂了一道口子。雖然因爲躲避及時沒有傷及皮毛,但僅僅是在潛伏中被發覺就足以讓它感到不安。
它下意識想要去捂住後腰的沙漏,但立即忍住。
不能做多餘的動作。
「怎麽,可愛的小狼人。躲在我們的周圍想要等我們自相殘殺,好獵取勝利果實嗎?」魅魔滿臉笑容,好像完全沒有惡意般,甚至還收起了手中的長鞭。她向前走了兩步,攤開雙手,一副完全無害的表情。
「又要玩弄獵物嗎?不如讓我直接殺了它吧。」也不知道這算是出于好心還是惡意。男性魔人開口提出了自己的意見。
不過結果當然是被魅魔給無視。
狼人的警覺提升到最高,它露出滿口尖牙,喉嚨裏滾動的低沉嗚吼充滿了壓迫感。
「别這麽狂暴嘛,你看,我可是完全沒有武裝的哦。」魅魔試探性地向前一步,狼人的身體下意識向後一縮,但并沒有退卻。這景象似乎給了魅魔鼓勵,後者一臉媚笑地再度向前,然後在距離狼人差不多兩米的地方伸出了手臂,單單是一指探出,自然而言就有一種勾引人的韻味。
「和我在一起吧,可愛的小狼人,來吧,向我展示你驕傲的雄性之風吧,我會讓你盡情地征服我的,所以,來吧……」
魅魔眉目含春,語中媚意更盛。她緩緩蹲下身姿,将胸前的那一對擠得更爲渾圓碩大,任是什麽男人恐怕都難以自制,不過後面的男性魔人卻隻是抱着胳膊,臉上完全是不耐煩的表情。
狼人的低吼聲音似乎有所減弱。
「就是這樣,乖孩子,快到我的懷抱裏來吧……」
她尖銳而猩紅的指甲,輕輕地勾在狼人毛茸茸的下巴上,那一刻,魅魔臉上的笑意美豔至頂點,火紅的雙眼蓦然亮起光芒——
然而回應她的,既非是男性沉迷**,也非雄獸的獸性大發。
魅魔的眼中,一隻利爪疾速放大。
“嗷——!!”
嗤啦一聲,利爪在魅魔的手臂上揮過,最長的兩爪輕而易舉撕破皮膚留下了血痕。魅魔驚叫一聲,急忙向後撤退,狼人不依不饒瘋狂地撲上來,在接近魅魔的一瞬間,兩手利爪倏然變紅——
腥風撕裂!
即使爪尖依然和魅魔的身體有段距離,但那十道紅光卻突兀地飛離了狼爪,直奔魅魔而去。那交叉的紅色裂痕,就好像鋒銳的鋼琴線,一旦觸及,留下傷口算是輕的。并不擅長**戰鬥的魅魔很有可能就被當場切開。
然而男性魔人動了。
雖然一直看着同伴施展魅惑而無動于衷,可不代表他無視同伴的安危,狼人的攻擊發動瞬間他便沖了過來,可惜速度略慢。沒能擋住第一下,但也足夠抵擋狼人的絕招。魔人雙手擋在胸口,整個人切入狼人和魅魔之間,直接鼓起手臂上的肌肉,一身皮膚變紅。硬抗這鋒利的切割。
紅色對紅色。
魔人悶哼了一聲,顯然吃了個虧。他放下手臂,胳膊上鮮血淋漓,雖然沒被截斷,也依然受了點傷。
「該死,該死,該死!下賤的野獸,居然敢傷害我的身體!」
終于緩過氣來的魅魔憤怒起來,她不明白爲何自己的魅惑竟然會失效,但此刻她完全沒了戲弄獵物的心。隻想在第一時間把狼人殺死。長鞭再次召來,化作一條利刃筆直刺向狼人面門,狼人剛想躲閃,敏銳的感觀讓它捕捉到魔人悄然發動的攻擊,腦中迅速權衡利弊,它的身體一扭,噗嗤一聲長鞭刺入肩膀,卻躲過了魔人勢大力猛的一拳。
「躲過了?哼,無所謂,别以爲偷襲得手就能赢。你可是要對付我們兩個,受死吧!」
男性魔人被閃過拳頭,顯然很是不爽,吼叫着再次沖向了狼人。後面的魅魔尖叫一聲。配合着魔人的攻擊再次揮動長鞭,可鞭子才飛舞到一半,沒來由的,魅魔心裏忽然升起一股不妙的預感。
「等等!先不要……」
魅魔的預感是準确的,可提醒得稍微晚了一點,男性魔人猛烈的攻擊已經抵達狼人身前。看上去狼人似乎躲閃不及的樣子,然而就在他的拳頭即将轟入狼人軀體的前一刻,地面上異變突起——無數的藤條、荊棘倏然間仿佛活過來一般,盡數纏繞上魔人的身體,在短短的一秒間就将他包裹得不露寸縷,活活捆成了粽子。
但很快,植物又盡數退去。
就在魅魔疑惑爲何它們突然松開之際,同伴魔人的身影再次出現。原本以爲同伴靠蠻力掙脫了植物,正考慮以後是否稍微多依仗一下對方的時候,她的目光中卻看到了驚恐的一幕。
所謂的同伴身影,其實并不是那男性魔人的身體,從植物包圍中留下的,隻有一具森森白骨。
瞬息之間,男性魔人便被吸啜了全身皮肉,化爲了植物的養分。
「這、這怎麽會……」魅魔的驚恐還沒結束,蓦然間身前又有數根植物蔓延而來,當下再顧不得什麽狼人,大聲尖叫猛然揮動翅膀,手中長鞭一邊發瘋似的抽打鞭笞着地面,然後頭也不回地朝另外的方向逃竄飛去。
“吼……”
狼人低低地吼了一聲,對于魔人的慘狀似乎見怪不怪,聲音裏完全沒有驚恐,反倒有那麽一絲遺憾。
身後傳來輕盈的腳步聲。
一陣看了就讓人難受的形态變換後,狼人回複了人身。雖然隻是張路人面孔,但眼神深邃,看起來和狼人的形态完全不同。如果格林在場,恐怕很難想象,一直扮演向導角色的佐羅,會有如此的表現。
“逃走了,一個。”
一身武鬥服裝的少女從後面走出,她的腳下所經,植物盡數避讓,似乎對她充滿了敬畏。不過無論是發色瞳色還是衣服,全部都是翠綠顔色,植物什麽的和她也是簡直不能再配。
佐羅轉過身,似乎又打算默然回應,不過看到長腿少女的眼神,隻好開口:“……抱歉。”
比他更淡漠的貝爾阿朵娜并沒有什麽不滿。
她忽然開口。“狼人。”
佐羅擡頭看着她。
“爲什麽沒有被魅惑?”
這問題乍一聽沒什麽大不了,不過其實暗藏玄機,如果不好好做答,未來恐怕會一片渺茫吧?
于是佐羅想了那麽半秒鍾。
“大概是因爲……聽不懂?”
“哦。”
貝爾阿朵娜點了下頭。
兩個人安靜下來,誰也不說話。
氣氛詭異了足有一分鍾。
貝爾阿朵娜倏地轉回身來,似乎打算繼續工作,佐羅也沒有異議,跟着她準備找尋目标繼續扮演誘餌的角色,然而就在這時,年輕的女武鬥家忽然動作一滞。
狼人疑惑地望向她。
“花,死了。”
她站在原地,似乎在溝通植物,蓦然地,她眨了眨眼。
“但是,我,看到了人類。”
佐羅皺了皺眉,她習慣用種族稱呼别人,單純說是人類,他也搞不清究竟是在說誰。
察覺到佐羅的困惑,貝爾阿朵娜擡起頭來。
瞳孔中,罕見地出現了一絲喜色。
“‘那個’,人類。”(未完待續。)